分卷(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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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得到回应。
  缘一怀疑自己的声音太小,没传递到兄长耳边。
  无奈,他只好提高音量:兄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白犬自顾自前进,半点理会的心也没有。猛兽通常不会管猎物在利齿下的挣扎,正如白犬并不在意幼崽想表达什么一样。
  然而缘一不是猛兽,白犬不搭理他,他立刻会错了意。
  他怀疑兄长狗化之后不太听得懂人话?
  怎么办,难道要用汪汪声交流吗?可是,兄长从没有教过他狗语该怎么说。
  不,得仔细想想,当初炼狱先生是怎么跟狗沟通相处的?
  没记错的话,似乎得蹲下来与狗平视,面带微笑,以示友好。
  先摸摸狗头,再碰碰狗爪,等狗把尾巴摇起来表示亲近之后,就可以搭配一些简洁的指示用语让狗理会人的意思。
  譬如炼狱先生伸出手:左手!
  等狗将左爪放上来,要笑摸狗头作奖励,让它明白这么做是对的。缘一记起来了,七百年后那档训狗节目不也是这么教的吗?
  换言之,这个方法可行!
  看来,得等兄长把他放下来才能有所动作。虽然人与狗的体型相差太大,但白犬再大也是狗,应该会有效果的吧?
  缘一正思量间,发现高度拔升了。
  他的兄长不知做了什么,整只狗飞了起来,笔直地掠过小山和长道,紫藤花林与犬山城,以及一堆人乌压压的脑袋,朝后山而去。
  由上往下看,犬山的三町长街挤满了人。城墙上的武士、天守中的巫女、后山里的老人,正呆呆地仰头望着庞大的白犬,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呼。
  到底是见惯了妖怪的城,哪怕白犬的体型和威势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只妖怪都强,人类也不会感到害怕。
  那是我们的城主吗?这这是被妖怪叼走作食物了吗?
  不可能,肯定是犬神显灵了啊!犬夜叉大人是被犬神眷顾的人!
  白色妖犬,是那一族的大妖吗?天守中的巫女们神情严峻,三岛家传来的消息,说是小城主有个妖怪兄长。原来,犬夜叉大人的另一半血脉源于白犬。
  真是可怕啊。神官喃喃道,我的式神说,那座荒山已经被他们夷平了。看来只要是白犬血脉,无论是妖怪还是半妖都很强大。
  如此,得白犬庇护的犬山真是世间最安稳的地方了。
  不过,白犬叼走他们城主到底要干嘛?
  猛兽的思维都是相通的
  匠人佐贺不顾一把年纪腿脚不便,使出浑身的劲儿冲向后山。当白犬叼着幼崽落在山里,圈养在后山的妖怪作鸟兽散,四野变得分外安静。
  佐贺师父,请等等我们!
  夭寿啊,他们一群跟着佐贺学艺的年轻小伙子居然跑不过一个六十老头,奇耻大辱!但这足以证明佐贺的匠人精神,一旦遇到想要雕刻的事物,真能什么也不顾。
  爬上台阶,佐贺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待弟子们跟上,就听老头一直在自言自语。
  曾经我为了雕一只恶兽,去林中寻找熊,还暗暗跟踪了它好些天。佐贺道,它们是相通的自负实力的猛兽会侵占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以饲养它们的幼崽。
  佐贺师父,你在说什么?
  他把小城主当作孩子,把后山圈成巢穴,把犬山城的人类当作食物。因为有水源、有食物,我们也构不成威胁,所以他暂时不会离开。
  就像那头熊一样
  但只能远远看着,千万、千万不能靠近孩子,不然佐贺猛地清醒过来,忽而转过头厉声对年轻人们说道,听好了!接近之后只能远远看着,再进一步都不能,除非你们想激怒他!
  啊?是、是!
  只是,到底接近到哪一步是激怒白犬的底线?
  事实证明,杀生丸人形时处处是底线、寸寸是雷区,但妖化成狗以后,大妖的本能占据理解的上风,让他的行为充满了无法预测的无下限。
  就像现在,白犬寻到瀑布边,把整个水潭占为己有。
  大概是嫌弃幼崽有点脏,他俯身接近水源,再张开利齿。只听噗通一声,完全不想沾水的缘一被丢进了水潭里。
  兄长!缘一扑腾着起来,哪知迎面而下是一只巨大的狗爪。岸边明明离他很近,此刻却如天涯般遥远。
  狗爪把他摁进了水里。
  兄咕噜噜噗噗他吐出一长串泡泡。
  缘一没想到,他身为最强的日之呼吸剑士,竟有两次快死于窒息。兄长的妖化对于他来讲,简直是灾难中的灾难。
  很快,等他二次上浮时,白犬把他叼出水面。
  缘一顾不得形象如何,几乎是本能地四肢扑地,像小狗崽似的高速旋转,把一身的水渍全抖了出去,还飞快地甩了甩耳朵。
  殊不知,这副狗样落在成年白犬眼里,就是实打实的新生幼崽。
  而白犬对幼崽素来容忍度高,更别说这小小的幼崽还有点点可爱。
  于是,遵从狗性本能的白犬探出前爪,把一脸冷漠想要拒绝但最终拒绝无能只好顶着生无可恋表情的幼崽扒拉到爪下,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毛茸茸的脑袋。
  缘一:
  兄长,谢谢你没有一口咬掉我的头,也没有吃小孩。
  对,他的兄长只是想玩玩具而已。许是兄长没朋友的缘故,他的童年非常不幸,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包容他的弟弟,自然要弥补一下童年的遗憾。
  缘一挣扎着起身,然后被狗爪摁进草地。
  再起身,再摁倒。往复三次,缘一佛了。可等他放弃挣扎的时候,白犬似感到不满,还用爪子碰了碰他,示意他继续挣扎。
  缘一:
  据他所知,只有犬山城里的猫才喜欢这么逗老鼠玩儿。兄长,你是狗啊!你是一只正统的、巨大的、纯血的狗啊!
  为什么总做猫才做的事情?
  缘一艰难地爬出狗爪的包围圈,再拨开白犬的长白毛,滚了三圈滚到空地边。接着,他赶紧起身张开双臂,企图让自己看上去显眼一点。
  幼崽的双手上下挥舞,充满着前所未有的活泼:兄长!你变回来吧!我已经知道你的本体非常宏伟了!
  脆生生的童音,在夸赞白犬的身躯威武。
  白犬的猩红双目人性化地眯起,似乎格外受用这些赞美。不得不说,活泼的幼崽很少见,少见到白犬愿意暂时放下陪幼崽玩耍的心思,安静地卧在一侧看他表演。
  兄长!你变回来吧!变回人吧!
  白犬舔了舔爪子,姿态优雅,并直接无视了幼崽的提议。妖怪最放松的时候就是露出本体,完全释放妖力是极舒畅的方式。
  且,这块地方食物充足,没有任何威胁。
  白犬身后的尾巴晃了晃,惬意至极。
  兄长!缘一靠近白犬,扯着他的长白毛往上爬,靠近他哥垂下的耳朵处,兄长,你
  接着,他被白毛淹没,不知所措。
  兄长的爪子两侧有云纹状的长毛,像是他化作人形时妖纹的延展,整得蓬松且长。他一不小心深陷其中,犹如爬山般艰难往上爬行,只觉得应付狡猾的商人都没这么累。
  白犬安静地看他沿着手臂爬,不作声。
  直到林间突然传来人类的味道,还不止一个。
  白犬倏忽间眯起猩红的双眼,胳膊一抖把幼崽抖下来,狗爪一圈将崽圈起,猛地龇起牙,喉管中发出类似警告的咕噜声。
  别过去了!佐贺的声音响起,且一步步后退,往后退,往后退听着,当猛兽看向你、冲你发声时,就是你靠得太近,近到会威胁孩子的时候。
  一窝人颤抖着往后退,等白犬重新把头搁在爪子上才哆嗦着稳定心神。
  好可怕,还以为会被吃掉。
  不愧是城主,居然没事!
  说起来,佐贺师父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废话,我年轻时被野熊追过!佐贺的声音满是沧桑,因为我靠得太近了,它以为我要偷它的孩子能活下来是由于熊忙着照顾孩子,顾不上杀我。
  譬如现状,白犬忙着带娃没时间理他们。
  众人:
  夜色暗沉,明月跃升。
  银辉洒向大地,而在这一层薄纱覆盖之下,白犬的长毛焕发出别样柔和的光芒,连带着他头顶的月牙和脸颊两侧的妖纹都生出了淡淡的光。
  缘一记得兄长提过,妖怪似乎能吸收月华。
  他循着辉光探出手,轻抚上白犬的长毛。就见月华如萤火,忽而从白犬身上陡升,摇曳在微风之中。星星点点,恍若银河幻梦。
  极美。
  缘一忘了未用晚食,忘了劝兄长重新做人。或许体内的妖血让他天然喜爱月夜,或许孩子的身体让他本能趋于好动缘一张开小手,金眸随着月华而动,抓一点、再抓一点。
  往往,它们会飞出他的掌心,重新攀附在大妖的长毛上。
  缘一着足袋攀上白犬的前爪,在大妖近乎纵容的态度下,他爬上他的肩膀,再极其孩子气地顺着肩膀的长毛滑下,激起无数萤光。
  月下,庞大的白犬如山高,看似凶猛非常,却也有着猛兽独具的温和。他会用最严厉的方式训练孩子的实力,也会用最温柔的方式放纵孩子的胡闹。
  待月亮越升越高,缘一的眼皮子终是沉了。
  他才七岁,在一个对于人类和白犬来讲都过分稚嫩且嗜睡的年纪。
  大抵是相同的血脉和相似的气息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缘一落进长毛松软处,阖目沉沉睡去。
  呼吸绵长,睡颜安静。
  白犬将他叼起放在腹部的长毛处,复又抬首警觉地忘了一边四周,方才蜷起身躯同时睡下。长尾回拢,盖在了幼崽的身上。
  一时间连风也缱绻,它拂过潭水,荡开林间的月华。
  大妖、幼崽,安静的白犬与安睡的孩子,构成了一幅无声又温柔的画。所见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今夜的景致,只觉得有一股与人性相通的温暖在缓缓流淌。
  他们人类似乎从未与妖怪靠得这般近过。若是放在以前,要么一见就跑,要么被直接杀死。偏偏这一次,他们的内心没有恐惧,仅剩无言的感动。
  隔着小小的半妖,妖怪没有伤害他们,他们也不再畏惧妖怪。
  那个孩子啊
  此次之后,再无绝景。佐贺喃喃自语,忽而老泪纵横,原来,这才是犬神。
  唯有守护,让心温柔。
  缘一睡醒,天已大亮。
  他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绒尾之中,而他的兄长早从白犬形态恢复原状,正独自站在水潭边,浑身散发着可怕的冷气。
  山里的风有点冷,缘一裹紧绒尾,揉着眼睛朝兄长走去。
  兄长额
  他的兄长突然转头,投来一个极其核善的眼神。瞬间,有不知名的毛骨悚然感从头蔓延到脚,缘一只觉得汗毛倒竖,头顶的犬耳微微颤抖。
  兄长似乎非常生气。
  是跟昨天变成狗有关吗?
  缘一仔细回忆兄长变狗后的举动,顿时明白兄长为何如此着恼。
  这就像是一个人晚间喝醉酒做出种种不合理的举动,在次日酒醒之后想起黑历史,可不得自闭吗?
  缘一:
  他觉得天灵盖不保,可还是鼓起勇气走向兄长。毕竟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
  兄长,与我一同进餐吧,你答应过。提起昨天是个雷区,可缘一照样直言,左右他哥不会真宰了他。
  杀生丸垂眸,久久注视着还没他腿高的幼崽,眯起眼。
  他是大妖,还不至于为了昨晚的事生气。叼起幼崽是他,纵容幼崽是他,允许幼崽在他腹部安眠也是他,都是他做的,跟幼崽确实无关。
  若是为此迁怒,倒显得他没有风度。
  但他并不是不生气他没想到自己也会做出如父亲一般软弱的选择,以保护的姿态让幼崽安眠,这竟是他做出的事?
  何其可笑!
  他选择的霸道,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而这幼崽看来此番见面之后,以后就不用见了。
  他确认过他的实力,不会轻易死了就行。
  兄长,我饿了,一同进餐吧。
  杀生丸冷声道:走。
  既然是他早就应下的,自然会遵守,他杀生丸还不至于对一只幼崽毁约。
  只是,当他进入犬山三岛家,同幼崽在一处安静的和室坐下,而人类下仆依次呈上食物时,饶是杀生丸都有生出了一丝后悔之心。
  原因无他,幼崽所说的很好吃的食物,居然泛着跟七百年后的狗粮相似的味道。
  狗粮
  金眸微转,杀生丸看到幼崽抱起碗,犬耳抖动着大口吃起来。要是这幼崽有条尾巴,此刻怕是要欢快地摇摆吧。
  这愚蠢且没出息的崽子!
  竟然会对狗才吃的食物念念不忘,乃至让人类做出味道相近的餐食。自己是狗吃得欢快,以为他杀生丸也吃这套吗?
  白犬大妖不是狗,绝不会
  兄长,你不吃吗?缘一问道,如果不对胃口的话,就给我好吗?
  在幼崽渴望的眼神下,杀生丸确定这食物做工复杂、产出不多,才会让幼崽如此珍惜。
  思及昨晚的妖化,思及幼崽的愚蠢,杀生丸优雅地舀起食物,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去。
  是什么给了幼崽勇气在大妖嘴里夺食?
  呵,是他的纵容。
  杀生丸用完食物,面上神色不显。缘一问他味道如何,他也没有回答,一副很不怎么样的表情。
  只是,说好要不复再见的大妖没急着离开,反倒极有耐心地决定多呆一会儿。
  犬山城没有怪味,只有紫藤花香,见惯了妖怪市町的景致,他倒是没仔细看过人类城池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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