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我恨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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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邝嬷嬷眼睛微微一亮,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趁热打铁的赶紧又劝:“公主,老奴知道这些年您心里始终带着怨气,可现在先皇也去了,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纵然当初是对您心狠了些,她那也是无奈之举,您心里不是也都明白吗,当初送您来南梁就是形势所迫。这些年里想必太后娘娘心里也不好受,对您愧疚的很,否则……她怎么会连一封信都敢给您送?母女两个,总是血脉相连的,都这么些年过去了,不如您就……”
  “可是我恨她!”她话音未落,宜华突然激动的转身,抬手就将肩上的披风掀落在地。
  她眼泪瞬间涌出眼眶,气势汹汹的瞪着邝嬷嬷,整个人都失控激动了起来:“我从来都知道我身为皇家女子的责任和使命,我既然享受了前呼后拥金尊玉贵的生活,一旦这个国家有需要,我就有义务站出来,替它扛起一定的责任和承担一定的风险。这些我都懂……可是我恨她!我恨她,不是因为她拍板定下了这件事,而是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她一直都是个冷静克制的人,尤其是来了南梁之后,就更仿佛是把自己的七情六欲都封闭了起来,别说这样的激动发怒了,就是稍微情绪激动一点的时候都没有过。
  这些年邝嬷嬷已经习惯了她遇事冷静,从来都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此刻骤然见她发怒,不由的就慌张起来,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宜华却是压抑的太久了,根本也不想听她说话,只是伸手捂住了脸,频频冷笑,声音里满是控诉:“我们都是她亲生的孩子,她凭什么一再的纵容萧植?那些家国大义的大道理,那些权衡利弊的最佳选择,我不用她给我讲,我自己都知道,我也知道该怎么选,可我就是恨她!我可以自己选,可她却是我的母亲,她是这世上最应该维护我的那个人,她不能这么选!她是觉得把我送来南梁就等于变相的保全我?是啊,我来了南梁,至少保住了这条命。如果在她的眼里,除了萧植,我们剩下的这些子女所有的生存底线就只是保命而已,那么的确她做到了,起码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留了一条命在。可是宜佳姐姐呢?”
  眼泪汹涌,顺着她的指缝滚落出来。
  她忽然又用手背使劲的抹了把脸。
  可是眼泪止不住,视线瞬间又糊了一片。
  她站在那里,眼睛里蓄满猩红的愤怒,想起多年前的那件旧事,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颤抖,咬牙切齿的大声控诉:“她死了!是萧植杀死她的!她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不过的人,她那么好,可是那么年纪轻轻就去了,甚至都没有机会看一眼自己拼了命才生下的女儿。嬷嬷,那是我的亲姐姐,我都姑且这般心痛了,可是母后她都在做什么?这些她都看不见吗?”
  “公主……”邝嬷嬷的嘴唇抖动,嗫嚅了一下。
  她其实很想替周太后辩解的,宜佳的事,虽然嫁去林家是做棋子的,但周太后一开始肯定也是没料最后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甚至要了宜佳的命。在那件事里,萧植将宜佳当做棋子给牺牲掉了,这也不可能是周太后首肯的,只是事情发生都发生了,当时整个朝廷风雨飘摇,她总不能在那个时候跟萧植起内讧,彻底翻脸吧?
  所谓的手心手背都的肉,邝嬷嬷其实是打从心底里能够理解周太后的无奈的。
  可同时——
  她也是真的心疼宜华。
  内心纠结,所以嘴唇蠕动半天,最后也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是往事了,都过去了……”
  她弯身捡起地上的衣裳。
  “过去了吗?”宜华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就变得更加森冷起来,她自说自话,坚定的摇头:“不!没有过去!我心里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这些年里,她一直纵容萧植,难道是她的概念里完全没有是非观吗?不是的!她就是自欺欺人,与其说她是在纵容萧植,倒不如说她是在自欺欺人的糊弄她自己,她完全不肯、也不敢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她觉得她保全了萧植,只要能掩饰太平的一直安安稳稳的走下去,就能假装她曾经的选择都没有错!我其实不需要她出面维护我的,我就是觉得宜佳姐姐太可怜了……我不甘心,我不服气,我恨死她了!”
  狠狠的发泄了一通,她这些天来高度紧绷的神经也仿佛瞬间被折断,浑身力气尽失,再度抬手捂住了脸,缓缓的蹲在了地上,肩膀不住的抽搐哭泣。
  邝嬷嬷的心里自然也不好受,但是为了安抚她,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就慢慢地挪过去。
  这回她也不劝了,只是将披风重新搭在宜华的肩膀上,然后拖着哪条伤腿艰难的半蹲在她身边,伸出手臂圈住这个孩子的肩膀。
  这些年里,母女两人之间断了一切的音讯往来,宜华知道周太后是没脸联系她,而她自己,却仿佛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在给对方惩罚,甚至于两国间隙出现问题之后她还不无痛快的想过——
  这也是是一件好事,她在南梁过得越是不好,就越是能够加深母亲心中的愧疚,她几乎自虐一样的想要逼迫那个女人去重新审视过去,想让她后悔。
  而这十八年的老死不相往来,她自己的心里又何尝轻松好过了?
  以前没有契机的时候,就把所有的情绪和情感都压抑起来,而这几年因为两国之间点关系再度变动,萧樾找到她,她又和大胤那边有了些往来,于是心里封存起来的那些旧事和情绪早就开始蠢蠢欲动,直到今天,借着邝嬷嬷的一句话,彻底爆发了。
  她蹲在地上,终究像是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一样,狠狠的哭了出来。
  邝嬷嬷没劝她,她自己一直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眼泪哭干了,才抹了把脸,扶着早就蹲不住的邝嬷嬷站起来。
  宜华的心情不好,草草的吃了几口饭就打发了邝嬷嬷下去休息,她自己关在寝殿里睡觉。
  这些天,就算她面对梁帝那些人永远都披着一副无坚不摧的铠甲,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铁人,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睡得也少,确实累得不轻。
  下午醒来,等陈太医过来给邝嬷嬷二人看过了伤势之后,只吩咐了宫人要照顾好两个伤者,就又回寝殿睡去了。
  邝嬷嬷不放心她,就过来她的寝殿宿在了外殿。
  次日一早,陈太医再过来,宜华还是亲力亲为的去偏殿盯着她给邝嬷嬷还有叶芸上药,其他的宫人都低眉顺眼的在角落里看着,因为用的药好,两个人的伤势虽然一时好不了但显然也没恶化,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可是没想到陈太医刚走叶芸就当着宜华的面告了昨夜替她守夜的那个宫女的状,说这人就是糊弄事的,窝在她这里睡觉,没有半点伺候病人的样子,弄得她半夜想喝水都没人倒,整个下半夜都没睡好。
  因为叶芸不是正经的主子,虽然宜华吩咐过让她们好好照料,可这小宫女也没太上心,只是尽可能做好分内的事,敷衍着面上不出问题也就是了,昨天晚上看叶芸睡着了,她哪能真的一夜不合眼的守着,就也自顾打盹儿去了。她是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却真没想到叶芸居然会吹毛求疵的告状。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对方找茬要整她,又哭又喊的跪在宜面前求情,结果吧——
  这位贤妃娘娘更绝,连查证一番听完她的解释都没有,直接以懈怠主子命令为由,叫人把她拖出去打了二十个板子,又冷着脸重新点了两个宫女过来伺候叶芸。
  邝嬷嬷睡了一晚,精神养的好多了,又把一众宫人就归置起来,分别给派了活儿安排下去了,总算是一切回了正轨上。
  安排好这些人,她又去了宜华的寝殿,推门进去就见宜华正坐在暖阁的书桌后头写字。
  “外头怎么样了?”邝嬷嬷进来时候她刚好放下笔,拿起手里的纸条一边吹干了墨迹一边头也没抬的问。
  “借着这个下马威,老奴再出面敲打一番,总归是镇得住他们的。”邝嬷嬷笑道,把端着的参茶拿进来放在案头上,“这些人都是梁帝命陆启元挑选送过来的,收归己用是不可能的,但想来他们也不敢造次,公主不用理会这些琐事,奴婢和叶芸能看得住他们。”
  “嗯。本宫这里虽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也容不得他们不安分的四处窥伺,反正又不是自己人,他们若是听话,就这么着,若实在压不住,还有不规矩的,就随便安个什么罪名撵出去,让陆启元换人就是。”宜华点点头,她没先过要拉拢这些人,底线就是他们也不能不安分。
  邝嬷嬷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看见她拿在手里的纸条又不禁奇怪:“公主您这是……”
  宜华将那纸条折起来,递给她,唇角玩味的勾了勾,眸中同时却闪现出一抹冷光来:“昨天的话只说到一半,无论如何子御他们夫妻俩都是几次三番帮了本宫大忙的,二表哥的事……我是要提醒他一下的。”
  周畅源这些年究竟都做了什么她无从得知,但他一直这么偏激,既然都可以半点不怵的在南梁的朝堂后宫里搅风搅雨了,真保不齐他的手也会伸到大胤那边,虽然不确定他究竟会做什么,好歹是该跟萧樾夫妻打个招呼,告诉他们这个人的存在。
  梁晋知道的有关周畅茵的信息还是太少,未必真能帮上忙。
  “您要送信回去给六殿下?”邝嬷嬷耸然一惊,声音连忙压低下来,又匆忙的回头看了眼,确定门外没人偷听这才绕到她身边来。
  “千里迢迢,又没有专门的送心渠道,就算本宫有心,也是无能为力。”宜华摇头,把纸条塞她手里,“这个用咱们以前的那条线给我送去晋儿府上。”
  邝嬷嬷闻言,就越是有些惊慌,瞪大眼睛道:“您是说太孙殿下他现在难道还在皇都吗?”
  “不会他,他要是出事,必然要连累我,这孩子有分寸。”宜华道,说话间,眸色就又更显幽深几分,凛冽道:“送信是假,本宫只是想试一试我的信究竟还能不能顺利送出去了。”
  如果行刺梁帝的事只是周畅源临时起意,那么现在他如果被自己劝退,那么这皇都的一切他就都不应该插手了。
  尤其,这只是她送去给梁晋的信,就更不该出问题。
  邝嬷嬷并没有领会其意,只是对宜华的决定从来不会质疑,只小心翼翼的将那纸条折好就出去了。
  宜华在这宫里这些年,哪怕是被幽禁,她要好好的活着,也不可能不打通一些门路的,她手上银钱充足,南梁宫里的宫人不会死心塌地的做她的心腹,但是利益驱使,她又一直将分寸掌握的很好,传递消息和疏通内务府还有御膳房两处的各种供给这几条线一直都用得得心应手。
  而且她和梁晋的关系是秘密,梁晋进宫都是打扮成小太监,偷溜来见她,她若是有急事要给梁晋送信,也是在普通的采买单子上留下线索,旁人看不出端倪,梁晋自然看得懂。
  当天中午邝嬷嬷就将纸条塞进她们常用的一个食盒的暗格里,交给下面的宫女带着去了御膳房,等宫女把饭菜取回来的时候纸条已经不见了。
  她把消息报给宜华,宜华只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结果梁晋那边还没来什么回应,次日宫里就有消息散开了,说前一天跟着管事出去采买的小太监,有一个人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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