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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
  夜色笼罩下,桑满家的小院子里,摆着饭桌,烛灯笼亮不大的院子,气氛异常温馨。
  从灶房里不时飘来清香的鸡汤味,云浅忙前忙后,将做好的菜摆盘,桑满则帮忙将做好的菜一一乘上桌。
  白玉樘四处转了下,找来五个木凳子,欲要一起搬到饭桌前时,华云天突然冒出来,从他手里抢过了凳子。
  “玉樘兄,我来,你不要过度操劳,切记保重身子,这种粗重活儿,还是让小弟来干吧。”
  白玉樘双手空空的晾在半空,闷声杵在那里,望着华云天离开的背影,摸不透那小弟又在搞什么鬼。
  饭菜已经全部上桌,云浅开心的唤了一声:“师父,开饭啦!”
  白玉樘踱步至桌前,拉开一张椅子落座下来,其他人也随之一同落座。
  桑满苍白着脸,坐在那里,双唇毫无血色,即便面泛死气,可他的双眸却闪闪发光,透着一股真切的喜悦。
  “来,桑满,喝鸡汤。”
  “谢谢姐姐。”
  云浅将鸡汤盛入碗中,一一分给其他人。
  “好了,开饭。”白玉樘作为桌上最年长之人,先动起了筷子。
  青何和华云天也跟着拿起筷子,只是俩兄弟并未急着开动,而是一同热情的先为白玉樘夹了些菜。
  “玉樘兄,多吃些韭菜和鸡蛋。”
  “这蘑菇也要多吃些。”
  白玉樘垂眸,淡然瞥了一眼自己碗中快要溢出来的菜,细琢磨才恍然大悟,两个弟弟给他夹的菜,皆有壮阳的功效。
  他清冷掀起眼皮,目露寒光,望着对面欠揍的两位弟弟,他张了张嘴,可当着云浅的面,也不好开口明讲那种事,活脱脱又是一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开。
  那两位弟弟看他有口难言的样子,竟皆是满含悲悯目光,重重点了下头:哥哥不必说出口,都是男人,我们懂的。
  白玉樘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他们俩,心塞。
  云浅不愧是经过训练过的伴徒,厨艺了得,饭菜皆是色香味俱全,桑满闷头吃了两碗饭,到最后放下碗时,他忍不住连连打着饱嗝,可还是忍不住又咕咚咕咚的喝完了鸡汤。
  “姐姐,你做的鸡汤真是好喝。”
  “桑满刚才已经看姐姐怎么做的鸡汤了,其实很简单,以后想吃了,你可以自己做来吃。”
  桑满突然垂下脑袋,闷闷讲道:“今天桑满真的很开心,可以有机会同哥哥姐姐们一起吃饭,原来这么多人一同吃饭,会这么开心,如果姥姥也能一起吃就好了。”
  听着桑满的话,桌前的其他人都沉默了下去,白玉樘无意中瞥到墙角桑满的姥姥,看年迈的鬼婆婆撩起衣袖,擦着眼角的泪水。
  顿时,他心中万般不是个滋味,原本还在发愁今晚怎么擒了鬼婆婆,可现在他想着不如延迟一两天,眼下他认为最重要的事,应该是先安置好桑满。
  那鬼婆婆流连人间,执念那么深,怕就是放心不下她这个外孙子。
  这一点他倒是挺感同身受的,想起家中祖母曾只因他成亲的事,三任未过门的娇娘子暴毙在花轿中,而陷入流言蜚语中,老太太就担心不已,甚至积怨成殇,卧床不起。
  真是可怜天下长辈心,耗尽毕生心力终为子。
  * *
  月亮渐渐隐入暗色薄云中,星光越发璀璨,像棋子似的散落在夜空中,明日看来又将会是一个晴天。
  青何抬头仰望着夜空,乡下的凉风习习,甚是舒适。
  “我看今夜没什么事要做,不如我帮云天你下针,祛除你体内的断念寒气吧?”
  “也好,难得夜里这么悠闲。”华云天随即起身,在院子里找到一卷草席,平铺在一片空地上,接着他便直接平躺在了草席上,“有劳青何了。”
  “……”青何跟着走过去,“云天,我需要在你背部下针,你坐好即可。”
  “哦,这样。”华云天起身,盘腿坐在草席上。
  “脱衣服。”
  “恩?”
  “不脱下来,我怎给你下针?”
  “不好吧,云浅姑娘还在这里。”
  “云浅姑娘已经有玉樘兄了,怎会注意到你?”
  “那倒也是。”
  云浅闷着脑袋,收拾桌上的碗筷,青何和华云天的对话幽幽飘来,她羞红了脸,抱着怀里的碗筷,“嗖”的一下闪进了灶房。
  白玉樘抿着嘴角笑意,心里莫名甜滋滋的,两个弟弟还是蛮可爱的嘛。
  他自在的倒了一杯清茶水,小抿了一口,抬眸望向桑满道:“桑满,今年多大了?”
  “年初刚满的十五。”
  “哦,十五,也不小了。”他顿了下,“平日里你都以什么谋生?”
  桑满挠了挠头,小声回道:“家里吃的蔬菜都是我自己种的,有时候也会拿到小镇的集市上卖,换些米吃。”
  白玉樘微点了下头,没再追问下去。
  “哥哥,我去帮你们收拾下那间屋子,这边夜里很凉爽,即便夏天也不会闷热。”
  “好,桑满真乖。”
  见桑满起身离开后,白玉樘也起身离开饭桌,他走到青何身边,看华云天背部的穴位上扎着针,不断有寒气从银针中冒出来。
  “怎么样,可以帮云天祛除干净么?”
  青何满是信心的点点头:“我看完全没问题,只不过每次只能祛除一部分。”
  华云天背上的寒气越来越浓,那些穴位上的银针顶端,开始渐渐沁出黑色,青何见状连忙将银针一一取下。
  “每次银针见黑取下即可,不然会伤了云天的阳气,我看再下针两次,就可祛除干净了。”
  白玉樘盘腿坐到草席的一边,由衷夸赞道:“青何果然厉害,云天遇着你,可真是幸运。”
  青何转头,一脸真挚道:“其实玉樘兄也很幸运,小弟也可帮你治好你的不举之症,不如今夜我也帮你一起下针吧。”
  白玉樘:“……”
  “趁玉樘兄还年轻,切莫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华云天穿好衣服,也凑过来,多嘴了一句:“小弟听闻这种事,多半也可能是因为心理焦躁所致,不知玉樘兄是否只是单纯的生理障碍?”
  白玉樘:“……”
  白玉樘阴沉着脸,额头忍不住青筋暴起,他黑眸子清冷望了望青何和华云天,终于为自己的那根宝贝正名道:“你们俩听好了,我身体没任何毛病,尤其是那方面,精力充沛,就算折腾一夜都不在话下。”
  他突然抓住两个小弟弟的手腕,微挑眉毛,嘴角噙着迷离的淡笑,哑着嗓子低声道:“若两位弟弟不信的话,不如你们亲自试一下?”
  两个弟弟:“……”
  青何和华云天一脸惊恐,慌张的抽出手腕,从草席上起身,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白玉樘淡然整理了下衣摆,他顺势躺倒在草席上,枕着双臂,望着夏夜幽深绚烂的夜空。
  真是说不出的舒坦。
  * *
  云浅收拾妥灶房,她刚走出门口,就看到鬼婆婆怯怯扒在门边,向她点头致意。
  “姑娘,谢谢你。”讲完,鬼婆婆转身又躲到了墙角的阴影里。
  云浅愣在原地,缓了些许,她才重新迈出步子,看到不远处白玉樘正躺在草席上纳凉,于是她朝他那边走了过去。
  “师父。”云浅走到白玉樘身边,轻轻唤了他一声。
  “恩?”白玉樘连忙从草席上坐起身,“怎么了,浅儿?”
  云浅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闷着小脑袋,不发一语。
  白玉樘伸手拍了拍草席:“浅儿,过来坐。”
  “恩。”云浅拎起裙摆,坐到草席的边上。
  白玉樘看她一直扭扭捏捏的样子,于是探身低声问道:“浅儿是不是身上来月事了?”
  “才不是。”云浅羞红了脸,转头不再理他。
  他关心的再次问道:“那是有什么心事,是想家了么?”
  云浅微微摇了摇头:“家里其实就只有我一人了,爹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娘亲是在半年前离开我的。”
  她说着凄苦的身世,可并未有太难过的神情,反而抬起头望着星空,一双黑眸子尤为闪亮。
  “娘亲以前说过,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所以我相信不管我走到哪里,爹爹和娘亲都能在天上看到我。”
  白玉樘望着她纯真的侧脸,他眼底似是隐着万千温柔,轻声说道:“浅儿能这样想得开,也是一种福气。”
  她咬着唇,又低下头,想了下,方才开口说道:“其实徒儿另有其他心事,想对师父说。”
  “浅儿无需犹豫,有什么心事尽管对我说,还有……”他的目光温柔似水,“浅儿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呢。”
  云浅乖巧点头,她转身,望着他,讲出自己的心事。
  “徒儿跟着师父擒鬼,在此之前,每次擒到一个厉鬼,心里都会觉得大快人心,可是这一次心里头很不痛快,鬼婆婆跟之前的厉鬼完全不一样,她未害过人,可是……”她顿了下,“既然是师父名单上的厉鬼,势必要擒住的,即便婆婆没害人,但若长时间留婆婆在这阳间,桑满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说不定还会伤害到其他乡民。”
  “只不过……”她的眼底忍不住冒出泪花,“真要当着桑满的面,送走婆婆,桑满一定会很伤心,他从小就只有婆婆一个亲人。”
  云浅一股脑讲出压在心底的话,心里也舒服了很多。
  白玉樘微蹙着眉心,他抬手,长指蹭掉了云浅留到下巴的泪珠,柔声安慰道:“浅儿所担心的,我都懂,所以今夜我才未出手,而且我已经想到解决这次难题的办法了,所以浅儿无需再烦恼,今夜只管好好睡一觉,凡事交给我就行了。”
  云浅眨巴着大眼睛,闪着微光的泪花轻溅,消失在夜色中,她努了一下小嘴,似是还有些疑虑道:“师父当真想到解决的办法了么?”
  “恩,师父没有故意要哄骗你。”他噙着嘴角淡笑,眼尾眉梢仿佛都浸润着柔情似水,“听话,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这段日子你跟着我,劳碌奔波,实在是辛苦,今晚就早点休息,好好睡上一觉。”
  云浅垂下眸子,不敢再与他对视,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浸着柔情蜜意,让她只觉得心里有些慌张不已。
  “那徒儿先去休息了,师父也记着早点休息。”
  “好。”
  她低着头,从草席上起身,离开了他身边。
  夜凉如水,星光落在她身上,闪着夺目的光泽,却比不得他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那柔情似水眼眸里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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