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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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明显本领不弱, 是个硬茬子!
  刘春和跟矮子商量一下, 两人也悄悄进去, 打算仗着人多先把这个同行拿下, 免得坏了好事。
  如果点子扎手, 那他们就合作, 大不了得手以后再分赃。
  韩青松刚到家时感觉锁着门, 就不想叫门,免得林岚还得半夜起来给他开门。
  他就想从墙过去,结果发现墙塌了, 第一反应就是遭贼了?
  随即没听到动静,又觉得可能是墙面不结实,连日下雨给泡坏的。
  他便由墙直接进院子, 没听见什么动静, 看起来不像遭贼的样子,于是他就要去敲房门。
  这时候赵建设和瘦子躲在黑暗中大气也不敢喘呢, 如果他们就此撤退, 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惨状。毕竟偷窃都是发现有人就立刻风紧扯呼, 哪里还能顶头上呢?
  可赵建设已经被1500块巨款冲昏了头脑!
  他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就想给那位“同行”后脑勺来一下子——
  岂料韩青松感觉敏锐, 第一时间捕捉到黑暗中传来的细微簌簌声, 抬脚就朝着黑暗中踹过去——
  那一脚力道千钧, 赵建设立刻改变主意,飞快道:“兄弟,自己人!”
  韩青松果然没动, 却立刻判断出对方一共有四个人。
  那四个人听他没有喊有贼, 更加断定他就是同行,也是来偷钱的。
  赵建设嘿嘿一声,低低道:“兄弟是本村的吧,来偷钱还是偷人儿啊?”
  随即他发出猥琐的笑声。
  韩青桦说这媳妇儿长得挺俊的,男人不在家,村里有单身汉动歪心思也正常。
  韩青松胸臆间立刻就腾起一阵火气,他的担心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你们?”他声音低沉磁性,在雨夜里尤其有特色。
  他常年不在家,前几天刘春和也没跟他说过话,赵建设虽然听了两句,但是这会儿韩青松赶了几十里的夜路,声音更加低沉还带着几分沙哑,自然听不出什么。
  “嘿嘿,兄弟,身手不错咱们可以合伙,拿了钱,咱们五个人平分。”
  自然是假的,1500块赵建设一分也不想给别人,但是四对一对方自然要掂量一下,自己可不是吃素的。
  韩青松确定他们还没得手屋里很安全,心下松了口气,身体也没那么紧张。
  “你们哪里的?”
  “你甭管我们哪里的,反正咱们是同行。”
  赵建设得意道,却暗中戳戳刘春和,让他分辨分辨这是谁。
  刘春和却听不出,怀疑不是本村的。
  赵建设知道不能在这里打架,免得引来外人偷不成,只能稳住这人拉他入伙。
  韩青松唔了一声,没说话。
  赵建设就让刘春和跟矮子看着韩青松,他则和瘦子再去开门。
  门上挂着的东西已经被瘦子拿下去,薄铁皮拨弄几下就把门闩拨开。
  门一开,赵建设当先闪进去。
  不料,黑暗里一阵疾风袭//来,“砰”砸在赵建设头上,又准又狠。
  听着都疼。
  赵建设没有任何准备,立时倒地闷哼。
  “谁,谁?”瘦子叫起来。
  屋里没有声音,但是斜刺里又是一物飞快地戳过来,一下子插着瘦子,紧接着又是“乓”一声巨响,瘦子也被砸了。
  两人咕咚倒在地上,挡住了门口。
  “他们有准备,跑,快跑!”
  刘春和跟矮子风紧扯呼,扭头就要跑。
  林岚拉住要追出去的大旺,示意他穷寇莫追,毕竟他们不知道贼人究竟来了几个,万一追出去被狗急跳墙的贼人伤了得不偿失。
  现在贼人慌乱地喊跑,林岚判断他们不会再强闯,立刻大喊:“有贼啊,有贼啊!”
  屋里的孩子们也都一起喊起来,“汪汪汪!”在屋里熟睡的旺旺后知后觉地叫起来,然后附近的狗跟着叫,紧接着全村的狗都汪汪汪叫起来。
  刘春和跟矮子更加慌不择路转身就跑,结果一条大长腿毫不客气地横扫过来,“扑通”两声,摔了个大马趴。
  两人当时疼得感觉腿已经断了。
  韩青松将两人扫倒,顺便一人踢了一脚,这一脚踢得又狠又有技巧,一下子就把对方的脚踝给踢错位。
  “啊——”两人杀猪一样惨叫起来。
  屋里大旺眼神好使,感觉外面还有个人,立刻就举着叉子狠狠地叉出去。
  正要进屋的韩青松感觉一阵风朝着自己袭来,赶紧喊了一声,“是我!”同时快速地曲臂一挡,“咔嚓”一声那木叉劈了!
  林岚听着他的声音,惊喜交加,“韩青松?别打!你爹!别打了!”
  大旺啊了一声,立刻把木棍放下。
  后头拿着棒槌、小头以及大铲子的二旺和麦穗都松了口气,麦穗:“二旺,快、点灯!”
  二旺从没这么麻溜地点过灯,嗤啦就把火柴划着,然后把油灯点上。
  炕上三旺睡得四仰八叉的,小旺搂着小狗,一人一狗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外面,连惊恐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灯亮起来,林岚就看到门口站着的韩青松,他依然背着那个大背包,身材高大堵在门口特别有安全感。
  地上趴着躺着四个男人,一个个抽动惨叫着。
  “回来啦,快进来。”林岚把手里的木叉靠在墙边,赶紧让韩青松进来,又提醒孩子们叫爹。
  几个孩子叫了爹,却拿棍子盯着那几个贼,大旺:“我去告诉治保主任。”
  林岚道:“你们爹回来了,他会处理的。大晚上的你别出去。”
  大旺却看到刘春和,后者后趴在地上,恨不得刨个坑把脸埋进去。
  虽然刘春和给自己摸了一脸泥,可大旺还是认出他,“刘春和!”
  大旺喊了一声,踩着赵建设蹦出去,一棍子敲过去,接连敲了几下把刘春和砸得鬼哭狼嚎的。
  林岚看大旺打得特别狠,虽然觉得打得好,却还是劝一下,免得这孩子戾气重下手重。
  屋里她让韩青松赶紧把背包放下,雨衣雨鞋脱了,“我给你做点吃的。”又让麦穗二旺帮忙。
  韩青松忙道:“不用,吃了回来的,不饿。”
  他放下背包,林岚去接,他却伸长胳膊自己放在地上,“重。”然后脱下雨衣雨鞋,换上家里的草鞋。
  赵建设和瘦子还躺在门口,上半身在门内,下半身在门外。
  韩青松蹙眉,眼里闪过厌恶之色,上前一手一个握住了他们的肩头。
  “三哥,三哥,高抬贵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赵建设脑门被打破,流了一滩血。
  韩青松听他叫三哥,浓眉拧起来,“你认识我?”
  赵建设心里一咯噔,心想黑锅不能自己背,立刻喊道:“三哥,认识认识,还记得国营饭店,还有你家四弟,一起吃饭来着。”
  韩青松面色顿时一沉,一双黑亮的眼睛如刀锋一般锋利地刮着他,声音冷得可怕,“我家老四让你来的?”
  赵建设一不做二不休,为了自己脱罪,哪里还管别人,总比被韩青松打死好吧。
  他用力点头,“是是是,韩青桦吃了嫂子和侄子的亏,被抓去县公安局,他、他为了报复,就找我……”
  韩青松手指蓦地收拢拇指一错,疼得赵建设惨叫一声,一条膀子已经失去知觉。
  下一刻,他划出一道弧线狠狠地摔在院子里,溅起一地泥水。
  瘦子也直接飞出去,脑袋撞到了赵建设的脑袋,当时就晕过去。
  不等去报案,很快就有人过来问情况。
  治保主任和韩青云几个跑过来的,隔着老远就问怎么回事。
  韩青云冲进来,“嫂子,没事儿吧?啊——这是?咋回事?”他提着马灯看着一地东倒西歪的哀声惨叫的男人,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这女人也忒厉害了吧……吧……“三哥!你回来啦?”他看到了韩青松,心里那股震撼立刻消散,肯定是韩青松打得呗。
  韩青松请他们进屋说话,“几个小贼过来偷东西。”
  治保主任看到了刘春和,惊讶地指着他,“刘春和?怎么还有你?”
  刘春和恨不得死过去,偏偏大旺打得都是腿和屁股,根本晕不了。
  林岚看看韩青松看看治保主任,最后对韩青云道:“青云啊,你看看这事儿,是不是让支书大爷处理?”
  韩青松道:“先丢在院子里,等天亮再说吧。”
  他这样说,别人自然没有异议。
  刘春和却觉得是韩青松报复,故意留他们在这里遭罪呢。
  既然韩青松在,那就没什么事儿,治保主任等人先回去,天还没亮呢。
  韩青云走的时候还看看那几个人身上的伤,“嘿,可真够疼的,你说你们还真胆大,竟然敢来我们山咀村偷东西。我爹明天绝对饶不了你们。”
  入室抢劫,还是大晚上的,而且还是老婆孩子在家,要不是韩青松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几个人不是死罪那活罪也难逃的。
  等他们走后,林岚就让孩子们先睡觉,大半夜的,大人不要紧,孩子受不了。
  “你们爹回来啦,安全着呢,都赶紧睡吧。”
  三旺同学四仰八叉地睡得黑甜,估计打雷也不会醒的。
  林岚道:“幸亏大旺在家里,要不可了不得。”
  虽然她也不害怕,但是大旺方才的举动,真的给她吃了定心丸。
  其实那天怀疑以后她就留意,不但跟治保主任报告,自己也在家里有布置。
  小院门以前都是关着的,现在她配了把锁,然后房门也插着,虽然没锁,晚上却挂了破铁片,如果有人碰门就会响。
  这些她都没瞒着孩子们,还跟他们讲了自己的怀疑,麦穗没发现不一样,二旺却同意家里被人翻过的。
  所以他们就和林岚一起准备。
  她睡觉轻,那动静不算小,她一下子就听见了。
  然后她就起身,拿了准备好的棍子,大旺听见她的动静也爬起来。
  屋里早就备好大木棍、长木叉,还有二叉钩子和锄头。
  敌人开门进来,门窄只能进一个,大旺会打架他先出手,趁人不备一棍子狠敲过去,第二个再往里冲,林岚立刻用长柄木叉一下子把对方叉住,大旺再补上一棍。
  如果还有第三个也可以如法炮制。
  不过他们断定做贼的没那么硬气,一看到这种情况后面的人就会跑。
  她的计划是把后面的人吓跑就喊人,免得贼人听出家里没男人狗急跳墙硬闯行凶。
  所以就算韩青松没回来,她也不怕。
  只要防着贼子行凶杀人,很容易就会把村人喊来,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大旺没说啥,扔了棍子就睡觉去,麦穗二旺和小旺虽然兴奋得很却也上炕躺下,结果没一会儿就睡过去。
  韩青松反而有些后怕,寻思着院墙还是要加固加高,最好换成砖石,又想着住在这里还是有些偏僻,有些不安全,再想想要把大旺和二旺操练起来,让他们有点男子汉的样子,这样小贼上门也没什么怕的。
  一堆念头一瞬间闪过,表面依然看不出什么。
  他洗脚回来,外面的惨叫声也变小。
  林岚给他在二旺旁边铺好被子。
  韩青松:…………
  他看孩子们都盖着被单子,却不是被子,不禁微微蹙眉,“家里没有棉被了吗?”
  这么一问林岚顿时尴尬万分,赶紧道:“有的,我买了好些布和棉花,正准备缝呢。”
  就是……没缝起来,哎呀,说出来丢人,明儿得赶紧缝缝。
  韩青松站在炕前,看林岚脸颊都红了,有些纳闷,不明白她为什么脸红,又发现她脸红起来份外好看,不由得一直盯着看。
  林岚赶紧下地去自己位置,“快睡吧。”
  谁知道韩青松又朝着她走过来,吓得林岚心扑通一下,下意识就抓紧布单子,脑子里想着他要是非上来怎么办?
  韩青松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放在她枕头边,“这是转业费你收着,另外的东西明天再拾掇吧。”
  林岚注意力马上被钱吸引过去,拿起来掂了掂,好多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给老太太?”
  韩青松:“你当家,你说了算。”
  林岚顿时心里甜丝丝的,“走了半晚上,快睡觉吧。”
  韩青松点点头,略站了一下才去那边休息。
  林岚赶紧拉开油布包瞅了一眼,妈呀,崭新的钱呢,这么一大摞怕不是得有一千块!
  发了发了!
  她想想就压在自己脚下的炕席底,明天再收起来,回头得想想藏哪里。
  一块大石头落地,心里放松,加上这段时间精神紧张,林岚也着实劳累,躺下很快就睡着。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发现韩青松已经不在,院子里哎呀哎呀的凄惨声也不见,估计韩青松已经把他们给押走。
  已经比往日起得晚,林岚赶紧准备做饭。
  很快孩子们也陆续起身。
  三旺最精神抖擞,“娘,我做了一晚上抓贼的梦,那个贼还想跑,被我一棍子闷倒……”
  听他小嘴叭叭的,林岚笑了笑,“三旺,你赶紧去大队看看,你爹他们是不是在那里审贼呢。”
  三旺惊讶道:“俺爹回来了?”
  林岚笑了笑,让他赶紧去洗脸喝碗温水就赶紧去。
  孩子们起来,大旺拿了镰刀先趁着还没吃饭去割草,麦穗喂鸡喂小鸭子,二旺帮着做饭,小旺小还可以再睡会儿。
  林岚:“二旺,咱们活细面,早上烙饼吃。”
  一大早就烙饼?二旺同学有些受惊吓。
  他去看了看,“娘,没多少面了。”
  “那都拿过来吧,家里还有麦子,回头跟你爹去推磨。”
  二旺被林岚的豪放给惊了一下,还是乖乖拿过来,毕竟爹回来要吃顿好的。
  说起来林岚的厨艺真的不算好,得亏这时候物资缺乏,也没啥吃的,有点细粮能做熟就是好东西。
  林岚和面的姿势还是笨拙的,尤其细面,原主也没沾过几次手。
  好不容易把面活好,结果发现忘记留防粘的面粉,没办法只得把玉米粉拿出来,心中略有遗憾,全细面饭泡汤了。
  不过她发现玉米粉防粘效果更好。
  她先做了几张葱油饼,等烙饼的时候,又把剩下的面团继续擀,然后叠叠切面条。
  习俗就是上车饺子下车面,现在自己家过日子,这些仪式感还是要的。
  二旺看了看,委婉道:“娘,下一次我帮你切面条啊?”
  林岚笑道:“等推了磨,下一次做面条就让你切。”
  二旺心里保证自己怎么也比娘切得好看。
  林岚这会儿还没意识到被9岁的儿子鄙视了,自己还美滋滋呢,觉得做一顿好吃的,自己也蛮有成就感的。
  想着前世八大菜系、日料、欧式什么大餐没吃过,这会儿为几个白面饼乐颠颠的,她也觉得好笑。
  二旺看林岚笑得那么开心,心道:看来他们和好了,爹回来娘最开心。
  被发了思夫卡的林岚哼着小曲切面条。
  等饼烙完,然后借着油锅添水,烧开,扔一把葱花和虾皮下去,再下面条。
  “麦穗,去喊你爹吃饭。”
  她寻思韩青松走了一晚上路,昨晚肯定就饿的,怕麻烦她没让做吃的。
  结果麦穗去了也没回来,二旺说她去看看。
  很快二旺回来,“娘,在大队开会呢。大痦子给俺爹下跪呢,让俺爹放了她儿子。”
  林岚挑了挑眉,“下跪有啥用,犯了错下个跪就行啦?这要是昨晚你爹不回来,咱们家可遭殃,要么钱被偷要么人被伤,现在她下跪?”
  二旺点点头,“就是。”
  过了一会儿,韩青松领着麦穗和三旺回来,大旺也割草回来。
  林岚:“洗手吃饭。”
  桌子在韩青松走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腿修好,还钉了一条长木凳,加上俩木墩,也能坐在那里吃饭。
  林岚给他盛了一大碗面条,剩下的几个孩子谁爱吃谁就吃,不吃面条就吃烙饼。
  “今早上都是细面,咱家一家人不吃二样饭,都敞开吃吧。”
  孩子们吃得兴高采烈的,憧憬着以后顿顿吃白面,“真好吃,娘烙饼真好吃!”
  ……
  早上韩老太太听说老三回来,激动得赤着脚就要下地,喊道:“快,快去跟他说,让他把小四给我接回来!”
  韩小姑噘着嘴不乐意,“我三哥现在真是分了家就没咱们,回来也不说先来看看爹娘。”
  带回来那些好东西,就都给那泼妇了?
  韩大哥拦着道:“娘,我在大队看见三弟,他等会儿会过来的,你别着急。”
  “怎么还得等会?回家不先来看爹娘?这要是搁以前,出门回家就得先给爹娘磕头。”老太太很不乐意。
  韩大嫂:“娘,你说的那是老黄历,都挨斗的人家,这话可别说出去让人听见。”
  韩老太太见这几天老大家的就总怼她,心里很是不爽,她也知道自己那天不该气急扇老大巴掌。
  老韩头也从外面进来,“这帮子黑心贼,竟然敢到咱家来偷东西。要不说外贼好挡,家贼难防,偷东西都是自己村里的。”
  听他一说,家里人才知道昨晚儿韩青松回来的时候,正好有几个贼要去偷东西,被抓了个正着。
  韩大嫂拍着胸口,“真险,幸亏老三回来,要不可吓人。弟妹和孩子没吓着吧?”
  韩大哥道:“没吓着,大旺也是个能耐的,两个贼都叫他敲了闷棍。”
  韩老太太哼了一声,“就是家贼难防!”
  自己的钱不也是被泼妇那个家贼偷去的?
  人又没事儿,都咋呼什么?真是能矫情。
  她不管什么遭贼的事儿,只催着去把老三叫来。
  因为老四被抓,老韩头心里还是有疙瘩,听说老三要来,扛着锄头去自留地忙活了。
  老太太喊了一圈没人去叫,韩小姑道:“你们不去,我去。”
  结果她在胡同口碰上韩青松,立刻拉下脸来不乐意:“三哥,你来家怎么不先来看爹娘?”
  韩青松道:“昨晚上半夜回来,不好吵醒爹娘。”
  “那今儿一早也该来。”
  “早晨先把几个贼送大队去,等会儿送公社。”韩青松说着进了院里。
  孩子们看见他回来都高兴得围过来,韩青松把出门时林岚给他兜里塞的糖块拿出来,一把都交给谷米,让她分,然后跟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招呼一声,进屋。
  韩小姑见没有她的份儿顿时急了,一跺脚,“三哥!”
  谷米立刻也分给她一块,“小姑,给你一块。”
  韩小姑气得一巴掌拍开,赌气跑出去了。
  韩二嫂撇撇嘴,“可抖擞她了,整天在家吃白食,还把自己当七仙女供起来不成?”
  以前韩小姑受宠,可她不在家,而且也有可能嫁到城里找份吃商品粮的工作,韩二嫂总想巴结。现在韩小姑回家,一个屋檐下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少不得诸多磨擦。
  有韩小姑衬这,韩二嫂觉得谁也不错,跟韩大嫂关系倒好一些。
  韩青松进了屋,给老太太问好。
  韩老太太原本想儿子一进来她就开始哭诉,告林岚和大旺的状,让他赶紧去把老四领回来,结果看他空着手没像以前给自己带东西立刻就不高兴。她根本不想韩青松转业一路上匆忙往回赶,可能没时间买,只觉得一定都给林岚收着不舍的拿给自己这个当娘的。
  “老三,你转业啦?”老太太惦记着转业费。
  韩青松点点头,“转了,回到咱们公社找个活儿干。”
  转业和复员不一样。
  复员的话就是回家,待业,自己找工作,当然大队公社都会适当照顾,帮忙优先安排合适的。
  转业的话就是工作给安排好,而且一般不错。如果在部队表现好,领导照顾,转业以后的工作会尽量工资待遇好一些,基本会和以前差不多。
  韩青松这一次回来任了三个职务,也是这个意思,三份工作的工资加起来,差不多也是70块出头,就和他之前一样。
  这也是给他的优待,其他人并没的,只是个例。
  “转业费呢?”老太太两眼冒光,“给多少?”
  韩青松:“还不知道,交给孩子娘了。”
  他是真不知道,给多少就揣着,并没有看。当时仅有的时间都花在挑转业工作上,去外地不能带家属,所以他就想协调下在家门口找个事儿干。上头也算很照顾,给他准备三个职务,工资上不吃亏。
  韩老太太一下子就炸了,“给她了?还真是有了老婆忘了娘的东西,你就这样孝顺你娘?”
  韩青松便不说话了。
  他从老太太让他当兵,回头又说他当兵没在家里伺候这一点已经领悟到,不需要和老太太讲道理,她只是想找个借口骂,那就骂好了。
  那边韩大嫂问:“他三达达,家里遭贼,没事吧?”
  韩青松:“大嫂,没事的。”
  韩老太太气得不说话了,越发对大嫂不满,分明就是指责自己不关心老三家遭贼,只想问老三要钱。
  有什么好问的?要是有坏事,早就来告诉,没来告诉就是没事,大惊小怪做什么?
  大嫂又让韩青松也一起吃饭。
  韩青松:“吃过的,还要去公社。”
  韩老太太立刻道:“你先去县里一趟,把老四领回来。”
  韩青松微微蹙眉,“老四怎么啦?”
  问到怎么啦,韩老太太立刻哭起来,越哭越委屈,“还不是她干的好事!”
  一边哭,她一边把事情歪曲事实地讲了一遍,自然不说韩青桦去挑衅打了三旺,只说林岚来家里撒泼,拿斧头砍人砍了大衣柜,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回头又让大旺去城里告状,把老四给抓了。
  “你赶紧让她把偷我的钱送回来,那是我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老三,你一定要给娘拿回来!她偷走了娘的钱,就是摘走了娘的心肝呐——”
  韩青松只是静静地站着,这个事儿老支书说没证据。
  反而是林岚找到汇款单,然后逼着小姑小叔写了欠条。
  “老三啊,你生的好儿子啊,你说那么点个孩子,怎么就那么坏啊。真是随他娘啊,坏透了腔子啊啊!”
  听她如此歪曲事实,韩青松眉头紧锁,面沉如水,却也没说什么。
  他已经审过赵建国,也找三旺等几个孩子了解过情况,还跟老支书、治保主任等人聊过。老支书基本都会当和事佬,尽量大事化小,就算如此,老四去挑衅砸缸骂人打了三旺的事实也没法掩盖,之后被抓,公安局也是出具了详细文件的。他被抓并不是因为打了三旺,而是因为有反动思想和反动行为。
  “娘,我还得去公社,先走了。”
  “你等着,你先去把老四领回来啊,老四可吃苦头了啊,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啊——我的儿子啊!”韩老太太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哭儿子受罪,哭自己委屈,老三彻底不听自己话了啊,拿了钱不给自己全给了媳妇儿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韩大嫂:“他三达达你快去忙吧,娘,吃饭啦!”
  一天到晚就会叨叨叨,以前老三家的闹腾显不出婆婆的闹腾,现在老三家的不闹腾,显得老太太怎么这么烦人啊。
  韩青松因为还有公务,要去报到,就先走了。
  他一走,韩老太太更委屈,感觉彻底失去这个儿子了。
  韩青松出了门先去大队,结果在胡同口被一个妇女拦着。
  那妇女眼泪汪汪的,“韩大哥,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弟弟吧?他、他就是一时糊涂,犯了错误,我们一定好好管他,再也不敢了。你行行好吧。”说着她就上前一步,伸手要来抓韩青松的衣袖。
  韩青松立刻躲开,“这位嫂子,有事你去找村干部。”
  嫂子是对乡下已婚妇女的统称,跟辈分、年纪无关,他根本不认识这是谁。
  看着韩青松无情离去的背影,刘春芳捂着脸呜呜地哭着走了。
  余痦子还在大队部哭闹个不停,想让韩青松放了自己儿子,不知道谁给她出主意,说去找林岚求情。
  她又跑到林岚家门口跪着求,“大侄子媳妇儿啊,你可做做好人,放了俺家小子,再也不敢啦。”
  林岚正烦着呢,吃了饭她想着韩青松问家里没被子的事儿,她就什么也不做,先把棉花布拿出来,要缝被子。
  可原主针线活真不咋地,或者说缝缝补补丑点就丑点,缝被子这种大活计她根本就不会。
  从小家里姐姐就多,用不着她,来了婆家也没机会。
  所以原主不会缝被子。
  那林岚更不会!
  她研究了好几次,其实秋收之前她就研究过,不过没研究明白。
  她想不出那么大两层布,中间铺上那么厚的棉花,是怎么用针缝起来的?
  前世小时候盖的被子都是现成的,没见人家缝过,工作以后她盖的不是蚕丝被就是驼毛被鸭绒被,没盖过棉花被。
  所以,摊手……
  这时候余痦子带了一群人声势浩大地在她院子里哭哭啼啼的,她真是暴脾气都来了。
  下雨下的地里泞着,不用上工,不上工你们也不能来我家折腾啊!
  她气呼呼地下了地,开门出来,“我说婶子,你这是干嘛?你让我放过你儿子,我也没怎么他啊,没捆着没绑着的。”
  “求求你行行好啊,行行好啊,别抓了我儿子去啊——”余痦子只管苦求。
  林岚怒了,“他偷东西触犯的是政府的律法,判刑的也是革委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原谅他,不抓他,政府就不抓了?那好,我说不抓他。”
  打成那样,全村估计都吓坏了,看谁还敢来她家撒泼。
  余痦子家的妯娌在人群里嘀咕,“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都跪着求,还不放过人家,咋这么心狠呢?”
  这时候治保主任跑过来,骂道:“有完没完,要送到公社去审问判刑。敢在自己村里入室抢劫,还当自己有理了?这是青松回来,要是没回来,四个大男人大半夜摸进女人孩子的家里,这是想干嘛?这事儿怎么不说?”
  “这不是没干什么嘛?他们都好好的,我儿子什么也没偷也没干什么,怎么就逮着我们不放啊?”余痦子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沾了泥土灰尘,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治保主任不客气,拉着脸,“支书可生气了,再这样就让我把你们一起抓去,当坏分子批!”
  余痦子打了个哆嗦,挂着大牌子游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狠狠地瞪了林岚一眼,心有不甘地爬起来就走。
  林岚喊道:“你给我站住!”
  余痦子眼睛剜着林岚,“干嘛?”
  林岚:“你朝着我翻什么白眼?你儿子做坏分子,入室抢劫,你还有理了是吧?行,你成功惹怒我,我生气了,不原谅。我要跟革委会说,必须严惩,否则我不拉倒!”
  刘春芳挤过来扶着她娘,颤声道:“你、你说了不算。这得革委会主任和公安局说了算。”
  “这话你说对了,”林岚冷笑,“革委会和公安局专门打击这种坏分子,你们家养出这种坏分子,就得彻查到底,看看怎么回事。”
  “你、你血口喷人,那、那你们家老四不是也被抓了?”
  “所以我们分家了啊。”林岚扬眉,“你们还是赶紧去求公社主任和公安局局长吧,看看他们会不会觉得在自己辖区内半夜入室抢劫可以无罪释放!要是他们觉得可以无罪释放,我就去县公安局告状!”
  娘的,你犯罪你有理是吧,受害人不原谅就是歹毒吧?
  行,我就歹毒到底!
  必须重判!
  这时候韩青松回来,扫了余痦子等人一眼。
  他个子本就高大,又不爱说话,平时大家看他都是严肃的样子,这会儿因为生气表情越发冷峻,这么一眼扫过,很多人都下意识地瑟缩一下,不敢直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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