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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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语调轻软似哄人,“顾七公子,你本身就是一条撑破天的命脉,还做别人的命脉做什么?没的掉价。这种想法很危险,还是不要为好,否则,燎原盛火烧起来,自己都灭不了的时候,悔之晚矣。”
  顾轻衍继续沉默,脸上印了细微的指印。
  安华锦收回手,“这是忠告,别不当真。”
  顾轻衍似乎听进去了,似乎没有,闭着眼睛,没动静。
  安华锦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想着这回他该安静了吧!
  过了一会儿,顾轻衍忽然伸手掐她的脸,比她掐他的力道大了那么一点儿,小姑娘面皮子本就嫩,白皙娇嫩的脸颊转眼就一个手指印,明显的很。
  安华锦疼的“咝“了一声,抽气,恼怒地扒拉开他的手,“你捏我做什么?”
  还这么用力!
  顾轻衍平静地说,“就算引火自焚,我也拉着你一起烧。”
  安华锦:“……”
  她转过身,面对车壁,“别跟我说话了!”
  她觉得,面对陛下在皇宫待了半日不是最心累的,面对顾轻衍,她才最心累。
  顾轻衍又伸手推她。
  安华锦彻底火了,腾地坐起身,咬牙切齿,“顾轻衍,你今天不可爱了啊。”
  顾轻衍看着她瞪圆了的眼睛,眼里隐隐约约压制不住的恼火,恼火里完完整整倒映着他的影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这一刻,全是想要将他扔下马车的克制,他瞧着,忽然心情又好了,语气也温柔下来,“马车里睡觉不舒服,你忍忍,回府后再睡,我保证不再打扰你。”
  安华锦瞪着他。
  顾轻衍拉着她重新躺下,与她排排躺,乖觉地解释,“马车睡觉真的很不舒服,也许你睡醒一觉,就腰疼脖子疼了。真的,我睡过,你相信我。”
  “所以,你是为了我好,才折腾我没办法睡的?”
  “嗯。”
  安华锦见他一双眸子纯澈认真干净无比,仿佛不相信他,就是她犯罪,她只能姑且信了他,“行,信你好心。”
  顾轻衍笑容蔓开。
  谁说小姑娘脾气不好了?谁说若是惹了她那就是自己找死的?谁说她乖张跋扈六亲不认得罪她没好下场?明明她心软又好说话又好哄,虽然有脾气,但克制的很。
  “别笑了。”安华锦快闪瞎了眼睛,伸手捂住顾轻衍的脸,忽然恶狠狠地说,“以后不准这样笑,当心被狼吃了你。”
  “好!”顾轻衍笑容更大。
  安华锦:“……”
  噢,她忘了,这人看着性子温和,本身就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她默默地收回手,只觉得手心被他呼出的热气烫的要焦了,一下子焦到了心里。
  第六十四章 机会(一更)
  转日,是钦天监定好的请雨神的日子。
  钦天监不知道是怕请不来雨神担不起陛下给他们的职位和器重,还是真怕只钦天监的人分量不够感动不了上天的雨神,总之,钦天监不止选了吉日吉时,还选了几个据说有大福气和大运气的人一起请雨神。
  干旱了一个多月,陛下受不了了,如今是一点儿也不敢拿善亲王让请雨的事儿不当回事儿了,求雨心切,很想快些来一场雨,有雨水,才代表今年的农产丰收,没有一个帝王喜欢自己治理的天下闹旱灾的。
  所以,陛下看到钦天监呈递上的有大福气大气运的人的名单后,没怎么犹豫斟酌,很快就准了。
  名单一共有六个人,楚砚、楚宸、顾轻衍、安华锦、王兰馨、江云彩。
  据说,这六个人的名单是钦天监按照生辰八字合的。
  宫里的公公来传旨时,安华锦与顾轻衍正在用晚膳,传旨的公公走后,安华锦颇为新鲜地说,“一直听说男女姻缘要合生辰八字,从没听说过请雨神也要合生辰八字。”
  顾轻衍若有所思,“钦天监的吴监正昔日得过善亲王恩惠。”
  这句话内涵的深意颇引人意味深长。
  安华锦看着顾轻衍,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怎么?善亲王要借请雨神做什么吗?”
  顾轻衍笑笑,“说不准。”
  安华锦见他不多说,也无所谓非要知道善亲王想干什么,钦天监请雨神的排场,她还没见过,觉得跟着见识见识也好。毕竟往年在南阳,求雨只请戏班子连着唱半个月的雨戏就行。
  楚宸昨日喝的宿醉,被人抬着回了善亲王府,第二日醒来后,依旧头昏脑胀。
  善亲王对着楚宸吹胡子瞪眼半晌,指着他鼻子臭骂,“瞧瞧你那点儿出息,那个臭丫头有什么好?值得你借酒消愁糟蹋自己的身子?”
  楚宸揉揉眼睛,被善亲王骂的有点儿抬不起头来,小声争辩,“她就是很好。”
  善亲王气的心口疼,“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楚宸委屈兮兮,“顾轻衍不是人,仗着和她有婚约,就会使手段欺负人。”
  “那你就欺负回来,也不能喝酒伤身,只让自己心里窝囊。”善亲王这时不禁检讨他是不是凡事都管着楚宸,让他在蜜罐里待久了,不会对别人放出獠牙了。
  “他们有婚约,一日不破坏了他们的婚约,一日我就没立场。”楚宸磨牙,心里恨恨,“没身份没立场在小丫头面前站不住脚,明知顾轻衍在她面前故意作天作地,但她就是护着吃他那一套,我得靠边站。”
  “他们的婚约是八年前就定下的,虽交换了信物,但未有书面文书,若非因为陛下,一直着紧着让他们快些大婚,三不五时地提起,也不会如今栓的这么紧,让所有人都记着瞩目。”善亲王叹气,“若是你早跟我说你喜欢小丫头,在她还没进京与顾轻衍相亲相处前就提,也许会简单些,如今,不说顾轻衍,单说陛下那里也改了想法,难喽。”
  楚宸更委屈了,“这三年里,我再没见她,见到她后,我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再说这三年您一直追着人家喊杀喊打,我也不敢提啊。”
  善亲王:“……”
  他觉得自己造了孽,唯一的孙子是这么一块豆腐,砸别人不疼,砸他这个爷爷真是一砸一个准,疼的很,他气的没了脾气,“钦天监的吴监正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抓住这次机会。”
  楚宸不懂,“爷爷,什么机会?”
  善亲王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这些年,咱们善亲王府之所以能在一众宗室中立足,成了最拔尖的那个府邸,你可知道为什么?”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呗!您隔三岔五就去陛下面前哭诉提要求,给陛下很大的成就感,陛下面对您,痛并快乐着。”楚宸很了解地说。
  善亲王:“……”
  他又差点儿背过气去,恼怒地说,“你虽然说的也不错,但最主要的是,陛下瞌睡了,我给他递枕头,陛下想爬高,我给他搬梯子。每一步,虽看着都是给陛下找麻烦,但你可知道陛下有时候就乐意我给他找麻烦?那是因为,有的麻烦,正是陛下也需要的。”
  楚宸眨眨眼睛。
  “因那小丫头去顾家做客,顾家很是看重,导致如今陛下即便有想法,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憋着,陛下没机会,我就要给陛下创造机会。”善亲王教楚宸,“以后,陛下退位,新帝登基,不管新帝是谁,你也要懂得君臣之道。”
  楚宸不太满意,“您的意思是,把小丫头推给楚砚?不便宜顾轻衍,便宜楚砚?“
  他气怒时虽也这么恨恨地想过,哪怕便宜楚砚,也让顾轻衍娶不着,但真要便宜楚砚,他可不乐意。
  “你笨啊,不会明里一套背里一套吗?”善亲王瞪着他,“你给陛下递了梯子,陛下出了手,有了开口让他们取消婚约的机会,让那小丫头没有了婚约在身后,你也才有了公平竞争的机会。否则你也说了,她如今顶着婚约,你没立场就没脾气。”
  楚砚扬起下巴,敬佩地看着善亲王,“爷爷说的对,您果然是陛下最贴心的小棉袄,最懂得一套又一套地套路陛下。”
  善亲王:“……”
  他一巴掌拍在楚宸脑瓜顶上,拍出了一声闷响,听着楚宸痛呼声,他依旧不消气,“陛下的贴心小棉袄是张德,你拿我跟他一个太监比?混账东西!”
  楚宸捂着脑袋笑嘻嘻,“张公公哪能跟您一样?他可不敢隔三岔五给陛下找麻烦。而您这么多年下来,得心应手。”
  善亲王冷哼一声,“钦天监选了六个有大福气大运气的人,七皇子、你、顾轻衍、安家那小丫头,还有王家四小姐、礼国公府小郡主,我给你铺好路了,你看着怎么想法子抓住明日的机会。”
  楚宸睁大眼睛,“礼国公府小郡主江云彩我知道,她跟妹妹交好,王家四小姐是哪个?”
  “排行第四,王兰馨。”善亲王道,“这位四小姐,才艺双绝,喜欢顾轻衍,王家与顾家本就是姻亲,若不是因老南阳王八年前进京,陛下打了安顾联姻的主意,这位四小姐就是与顾轻衍能够亲上加亲的合适人选。”
  楚宸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啧啧地说,“我竟然不知道这个事儿。”
  善亲王克制住自己不生气,“你看看你自己,整日里都在干什么?说你斗鸡走狗,都是好听的,成日里只知道拉一帮狐朋狗友贪玩,什么时候把眼睛放开了看过?若是你早开窍,就该知道王兰馨在京中一众闺秀中,是叫的上号的,他也是我最想给你娶回来的人。”
  楚宸顿时一副敬谢不敏的神色,“爷爷您饶了我吧!我只喜欢小丫头。”
  善亲王觉得他被安华锦毒害的实在不轻,但也没法子,深深叹气,“所以,你可以利用女人的爱慕心和嫉妒心,把他们凑做一堆,最好弄出些什么让人瞧了看着碍眼的事儿,安家那小丫头,以她的性子出身脾气来说,定然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只要她瞧见顾轻衍与王兰馨不清不白,那顾轻衍就没戏了。”
  楚宸:“……”
  还可以这样?不愧是他爷爷!
  善亲王又敦敦教导,“至于你自己,暂且不要心急,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若你将自己与那小丫头也趁机凑做一堆,你心愿是达成了,但估计脑袋也不用要了,这个关头下惹了陛下发火,咱们善亲王府也完蛋了。你最好的目的就是,让顾轻衍和安华锦解除婚约就行,至于陛下那里,不能一下子算计了去。楚砚那里,也先别理。”
  楚宸:“……”
  看来他长这么大,还是不太了解他爷爷这个老人家啊!
  他扭捏了一会儿,小声叨叨,“爷爷,这不太好吧?顾轻衍聪明,小安儿也不傻。若是我明目张胆地破坏了他们,顾轻衍是娶不着,但小安儿也没准恼火的想杀了我呢?”
  善亲王懒得再理他,“说你没出息,你还就真没出息!畏首畏尾不敢做,若是不想听我的,自己想法子去。”
  第六十五章 长亭(二更)
  楚宸纠结了一晚上,惆怅的睡不着觉。
  他不想听善亲王的,但自己又想不出好法子。他觉得,他爷爷也许是故意将他架在火上烤,一面是正人君子纯良的小白兔良心,一面是暗搓搓阴森森的阴谋诡计算计着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站在天平的两端,往里踩一脚,自己委屈巴拉,别想得到机会,往外踩一脚,兴许踏入的就是安华锦的雷区,踩着了雷火,他不但娶不着人,命也许就交代了。
  是得到人要紧,还是丢了命要紧?
  他颇有些挣扎不知该怎么决断,觉得怎么做,都不太好。
  所以,直到打起精神将自己收拾妥当出了善亲王府赶去雨神台时,他心里都还在拉锯着。觉得做个君子好人不容易,做个坏人,也挺难的。
  王兰馨这些年一直克制着对顾轻衍的倾慕之情,但随着她渐渐长大,发现自己有点儿克制不了了,她喜欢极了顾轻衍,尤其是在听到安华锦和顾轻衍婚约若是真想履行怕是不太顺的消息时,更是将苦苦压制的感情露了那么一丝缝,蓬勃茂盛的感情大树长成的枝叶透出缝外,深埋在心底的东西破土而出。
  这时候,家里人要给她选夫婿议亲,她自然就受不了了,动了不该动的想法。
  王家教养自小告诉她,让她该守闺仪守女儿家的规矩,不要让人觉得王家的女儿轻浮孟浪,她也一直谨尊着,同时告诫自己,不能坏了名声,不该做的事情,一定不要去做。所以,这么多年来,知道顾轻衍有婚约,她便忍着,深埋着。
  可是,埋久了压制久了的东西,总有压制不住的那一日。
  于是,她便狠下心,不顾脸面地求了顾墨兰,让她问了安华锦那句话。
  事情做的时候,她虽提着心,豁出去了,不后悔,但当真从顾墨兰嘴里亲耳听到安华锦的话时,还是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在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面前,难堪的很,就如被人隔空打巴掌,而那个大巴掌的人云淡风轻,是顾轻衍的未婚妻。
  更让她难受的是,顾轻衍知道后,罚了顾墨兰禁足反省一个月,抄十卷书,而对她,不闻不理不问,似乎当不存在,就如一阵风刮过就散了一般,连在他心里留下那么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没引起他分毫对她的在乎。
  这两日,她忍不住哭了几回,但也只能偷着在无人的房间哭,连贴身婢女都不让知道。
  但她到底是不一般的女子,听闻陪同钦天监请雨神的名单有她时,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精心打扮了一番,赶往雨神台。
  今日她会见到一直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安小郡主,也会见到许久没见着面孔的顾七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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