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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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惜怡要外派苏迪米尔部的事,唐墨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手下第一得力干将就这么被三哥给派走了,唐墨郁闷的,“三哥你可得派个能干的人给我,我这典仪司全靠惜怡撑着。”
  “你这典仪司的主事,还好意思说这话。”穆安之笑,“我把蓝双派给你,让他接替惜怡可好?”
  “三哥说好就好,先让他试试呗。”唐墨说。
  不过,穆惜怡得了更好的差使,唐墨即便不舍也很替他高兴。当晚自是穆家兄妹团聚说体已话的时候,穆惜今得知此事也很欢喜,只是有些奇怪,“先前不是说殿下嘱意蓝家公子么,怎么突然就点了哥哥的差使?”
  穆惜怡接过妹妹递来的葡萄,苦笑道,“我也不晓得,可约摸是殿下更嘱意我,这事就是有些得罪人,但机会着实难得,殿下问到我跟前,我若推却,再有这样的机会就难了,便咬牙应了。”
  “哥哥还咬什么牙?你就是凡事太心软,容易退让,这样的好机会,也就是先时传出蓝家人的消息方无人去争,可殿下既然更看好哥哥,哥哥就不必让。你若此次让了,下回要不要让?把差使当好是第一位的,这桩差使做好,以后才能有更好的差使。”兄妹俩相较之下,倒是穆惜今更有决断。
  穆惜怡好性子一笑,“你这话我记下了。”
  “哥哥什么时候出发,我给哥哥收拾些随身带的物什。”
  “我与小李将军商量了,眼下也有典仪司的事要交接,就定在五日后。”兄妹俩说半日话,穆惜今是李玉华身边得用之人,李玉华在外头的一些生意账目如今都是她帮着管理,自己哥哥要去苏迪米尔部,穆惜今找小章太医要了些急用的成药,还有些成药方子给兄长带上,李玉华这里药材最多,给了穆惜今两根百年参说,“这是个救急的东西,你哥哥如今到那边儿部落,留在自己身边或是救急,都是好的。”
  穆惜今谢过王妃娘娘赏赐,且不说这参的价钱,便是有银子,这样有年头的参一时也不是好寻的。
  穆惜今忙着给兄长准备出行的行礼,唐墨也送了穆惜怡许多实用的东西,他与穆惜怡都是好性情,在一起当差相处的很好。这几天唐墨也没乱跑,听着穆惜怡提醒他手上差使要注意的地方。
  唐墨生怕自己忘了,还带了文墨来记录。
  只是,蓝双那里来交接的人让唐墨有些生气,竟只派了个文书过来。
  这里有个说法,若穆惜怡着文书与蓝双交接,蓝双着文书来是没错的,可穆惜怡在这里亲自交接手中之事,蓝双只派文书前来,明显拿大。
  唐墨好声好气的同蓝家文书道,“你回吧,跟你家公子说,我这里缺的是副典仪,又不是缺大老爷,以后也不用他拨冗过来,我这里也劳烦不着他。”
  穆惜怡还想劝几句,唐墨已啪啪啪将话撂下,长袖一挥,把人撵出去了。穆惜怡无奈,“你这又何苦,这也不是冲你。”
  “冲你也不行啊?”唐墨不满的哼一声,“我这就叫三哥换人,换个知道规矩会当差的来。”
  唐墨就是传说中的告状精啊,奈何他出身太硬,就是做些很受鄙视的告状的事,也没人敢太招惹他。唐墨还没去,蓝峰就来赔礼了,蓝峰还带了礼物过来,说话极客气,“家兄前日偶感风寒,原是要亲自来的,可知道穆大人要远行,又担心过了病气给穆大人,方才令文书代为前来,唐大人千万别误会了家兄才好。”
  “我误不误会的也不打紧,他既身体不好,那就换个身体好的来。毕竟,当差理事的,总病歪歪的也不成啊。”他眼珠一转,瞅着蓝峰斯文的脸庞道,“就换阿峰你吧。我这就去跟三哥说。”简直没把蓝峰吓死,要是他来接这差使,还不得叫小心眼儿的蓝双记恨死了。
  蓝峰千万请唐墨不必如此,唐墨看他拦在自己身前的两只手臂,望着他为难的面孔,“你真不要?你不要我就换旁人?我难道还没这个面子。”
  要是换旁人,那蓝家的脸就全没了。蓝峰急出一头热汗,恨不能立刻上吊算了。唐墨反不急了,一脸刁怪问他,“你想好没?”
  蓝峰,“我,我,我二哥那里……”
  “怎么,他是生气还是不满?”
  “不不不。”这话简直叫人没办法答,唐墨起身,“你再拦我,我就当你不愿意。你若不拦,我就当你默许。”
  第二天唐墨找到穆安之要换人,待唐墨说完来龙去脉,穆安之挑眉,一边往家里走一边问唐墨,“昨儿还答应的好好的,今儿就反悔,你这变的也忒快了些。”
  “不是我变得快,蓝双这样倨傲,他就是去了典仪司也当不好差,蓝峰倒是个识趣的人,反正都是蓝家子弟,换个人怎么了,我反正不喜欢拿大的。差使当好再拿大,我也服他。屁本事看不到就摆国公府公子的架子,我才不吃这一套呢。”唐墨气鼓鼓的说。
  “听说蓝峰是蓝公府庶出子弟。”
  “是啊,峰表哥是舅爷庶出的孙子,他亲娘去的早,一直养在舅妈那里。”
  穆安之自然是与唐墨更近,且唐墨换人的理由也有些道理,便与唐墨道,“那就换蓝峰吧。蓝双那里,你送他些药材补品,让他好生将养,待他痊愈,我再给他旁的差使。”
  “这些药材我要报公账里的,我可不出私房钱给他买补品!”蓝墨斜着眼睛说。
  “好,去吧。”穆安之要打发人走,唐墨还跟他身边说,“我一会儿再去,我也去瞧瞧小侄儿们,现在变的真好看。三哥你可真厉害,三嫂一下子就生俩,旁人谁有这样的本事。”
  穆安之笑,“好说好说。”
  唐墨这里把人换了,又打发人送了份药材补品给蓝双,原也全了蓝家颜面,不想蓝双十分恼怒,没过几日竟提出祖母寿辰将至,想回帝都为祖母贺寿之事。
  穆安之虽有些意外,也没强求他,直接便允了。
  不知蓝家兄弟如何商议的,蓝双回帝都,蓝峰继续留下当差。
  蓝双要回帝都,原是要与秦廷姚绪同行,秦姚二人辞行之事,穆安之也未多留,说,“北疆离帝都路遥,路上便有两三月的车程,嘉悦怀有身孕,阿廷和嘉祥的婚期也在秋日,我不敢让两个妹妹抱怨,我让阴阳司给你们占卜个好日子再启程不迟。”
  穆安之是好意,时下人都看中出行时日,二人自然道谢接受。结果,刚要启程就有彩云部那里的快马传信,彩云战事已起!
  第317章
  这场战事之迅捷, 令穆安之大为震惊。
  信使快马送回的是唐学士的亲笔手书,只有匆匆几行:吾等在彩云部受到围攻,不得不战, 宁战死亦不负殿下!落款是唐学士的姓名。
  穆安之原本焦若火焚的心情在看到唐学士手书时便放下几分, 若当真十万火急, 他看到的应该是杜长史的急信,而非唐学士手书。当然,唐学士这封手书字迹潦乱,行文短促, 可见当时必然情况危急。
  穆安之立刻召开群臣会, 将手书传示群臣,大家商量个解决办法。
  唐安抚使急的老脸煞白, “殿下, 必得速速出兵, 援救唐学士诸人啊!”
  “自彩云部到新伊城, 便是快马日夜兼程也要十日路程,如今再发援兵,整兵最少要三日,待援兵到达已是半月之后,战事早便结束了。”陆侯冷静的说,“殿下稍安,三五日内必然再有战报传回。”
  华长史有些不解, “侯爷此话怎讲?”
  陆侯道, “草原不比关内, 有城池天险可守, 草原多是一望无际平坦荒原,在这里, 生死之战最多不过三五日。臣先行整兵,派出斥侯,若五日后再无战报传来,再发兵不迟。”
  陆侯是军中好手,这事自然是听专家的。
  只是,此事一出,姚绪秦廷也不急着走了,一则北疆有部落谋反,二则怎么也得听个胜败的信儿,回帝都也好交差。
  陆侯私下找到穆安之,直接就提出自己的疑问,“若战事危急,该是杜长史打发人送来的战报,纵是再危急,也不至于一个字都没有。”
  “陆侯你也想到了。”穆安之悄悄同陆侯道,“所以我才不很急,估计这里头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
  陆侯也认为,倘真十万火急生死之地,杜长史至少也得留封遗书的。现今遗书尚未看到,陆侯问,“殿下,那还要不要整兵?”
  “整还是要整的,做做样子嘛。”穆安之望着窗外融融落日,思念道,“也不知小杜他们到底如何了,真是叫人牵挂。”
  话还得杜长史出发那日说起。
  一路上风餐露宿,难得杜长史这娇气包没有半点抱怨,除了烤肉时他用的是唐墨提供的唐家千年秘制烤肉料,所以他的烤肉格外嫩香外,那是与唐学士都处的极好。
  杜长史还特意叫着纪将军胡安黎一起吃唐学士宣讲兵者不祥之事的演讲,直听的纪将军暗翻白眼,胡安黎强忍淡定,唐谦都觉心下不大好了。可唐学士觉着很好啊,他直接把杜长史认作了忘年交的灵魂好友。
  只是这演讲会也没开几天,纪将军便借口晚上巡视兵马,胡安黎则以跟纪将军学习为由都避开了。唐学士叹道,“老夫说几句,都嫌老夫絮叨,可这打仗岂是玩儿的。”
  “哪儿啊,我就爱听老大人说话,简直让我身心得到洗涤,灵魂感到升华,我觉着,自从听了老大人的指点,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这话把出来撒尿凑巧听到一耳朵的纪将军恶心的不轻,纪将军实在不能忍了,回到帐子见胡安黎还在搅着锅里菜汤,过去夺过胡安黎手里的木汤勺说,“真是过不了,我看小杜叫那老酸头儿给降伏了。”
  胡安黎递上俩木碗,纪将军将木勺往碗里一搁,哎声叹气的敞腿坐兽皮上,“你还有空喝汤,我看这回咱们是白出来了。”
  “这话怎么说?”胡安黎看纪将军不像有心思喝汤的模样,便自己盛了一碗。
  “这不明摆着,做正使是那老酸头儿,那老酸头儿必会觉着靠自己两片嘴就能把彩云部给降伏了!胡大人你来北疆的时间短,我跟你讲,彩云部说得上是北疆排名前三的彪悍部族,别瞧着彩云世子软趴趴似的,就以为这个部族都软趴。那世子也是战败,不得不露出个软弱样而已。他父亲刚死,他就杀了三个叔叔,四个兄弟,彩云部不是一人如此,王族都如此。先族长就是杀了所有异母兄弟上的位。老酸头儿就是真有舌战群儒的本领,也得看人家听不听得懂,愿不愿意听。”纪将军正色道,“我没文人那些个大道理,可在北疆这些年,我明白一件事,越是荒蛮之地,征服他们只有一种途径,那就是打败他们,因为他们只肯臣服于强者。”
  胡安黎无声的喝口菜汤,咽下去方道,“将军是担心唐学士不能说服彩云部诸人?”
  “眼下咱们上万大军开过去,自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可咱们转身走了,人家部落该咋样还咋样,就是真把彩云世子送回来,估计彩云部也能把他当个吉祥物供着。若是顺利,太平景儿也能维持过三五年,不过,这是不提战利品的前提下。”纪将军说的口干,自己也赌气盛了碗菜汤,一时又烫嘴,不能立刻喝,郁闷的只得暂把木碗放下。
  占利品?
  嗯,看来此事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胡安黎道,“杜师兄每天伴在殿下身边,殿下所想,杜师兄肯定比咱们明白。”
  “你不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你晓得我刚刚出门听到什么了么。”把杜长史那肉麻的让人吃鸡皮疙瘩的话跟胡安黎学了一遍,学到“灵魂得到升华”一句,胡安黎“噗”的一声喷了嘴里的菜汤。
  幸而纪将军躲的及时,胡安黎呛咳两声,一面捶胸一面擦嘴角,瞪纪将军,“纪叔你故意的吧?”
  “我哪里知道你反应这么大。”纪将军心有同感,“是不是特恶心,我也是,我刚在外听着,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果然不及师兄多矣。”胡安黎感慨。
  “你这样就很好,我现在都觉着快不认得杜大人了。”纪将军给他拍两下后背,胡安黎说,“杜师兄怎么可能叫唐大人能洗脑,纪叔放心,一会儿我请师兄过来,咱们把话说开,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要能这样就最好了。我倒不是急着打仗,只是觉着,与其跟彩云部动这些反复的心思,倒不如一劳永逸。”纪将军慨叹,“咱们出来一趟其实不容易,且不说朝廷那里愿不愿意,大军一动就是钱,这样出来的机会可不多。”
  这一点,胡安黎倒是深有同感,不说旁的,就是他招的新兵,每个人身上兵甲齐全就得几十两银子,这还是自家作坊出产的价码。
  更何况七七八八俸禄粮草,还有马匹配置,胡安黎都不知殿下从哪儿捣腾来的银子。
  唐学士上了年纪,叨叨一会儿便有倦意,这时候唐谦就会请父亲到帐中休息,唐学士意犹未尽的拉着杜长史的手说,“重黎啊,明儿咱们再接着谈。”杜长史,字重黎。
  “一定一定,阿谦扶好你父亲,好生服侍老人家睡下,晚上关紧帐门,别进了风吹着。”杜长史顺嘴儿又说了许多关切的话。
  如今出门在外,一人一帐太奢侈了,唐家父子一帐,胡安黎纪将军一帐,杜长史……呃,他跟叶管事一样,据说他夜里睡觉不老实,晚上叶管事还要帮他盖被子,以免冻着。以往在家都是俩美貌丫环照顾他,出门在外不能多讲究,只得凑合了。
  杜长史这娇贵人送走唐学士,打着哈欠也要回自己帐子休息。走半路就要胡安黎与纪将军给截自己帐子里去了,俩人必要他给个准话。
  “给啥准话啊,看你俩这嘴脸,一点儿不知跟正使大人搞好关系,正使大人爱讲道理,咱们就得听着,你们这才听几天就烦了,哪里是做下官的本分。”杜长史说的严厉,却是双眼含笑,胡安黎捶他肩头一下子,杜长史笑,“叫你们把我撇下一人听唐大人聒噪,偏不告诉你们。”纪将军松口气,笑着给杜长史递碗白水,“喝水润润喉,兄弟,我是真服你,你真能忍哪,我听三天就受不了这搓磨了。快跟我们说说,难不成真听那老酸头儿的,就这么走一趟再这么回去?”
  “不走一趟怎么着,殿下也没说要打仗,唐学士的话还是对的,怎么也得先讲一讲道理。”杜长史说。
  “刚纪将军我们一起商量,师兄,咱们上万大军开过去,什么理都能讲下来?只是担心理讲得下来,彩云部是不是真心臣服。”胡安黎并不“硬杠”这讲理的事,可他们这些人都出来了,难不成遛达一圈,再原样回去?
  “对,倘彩云部反复,难道下次还来给他们讲道理?这往返就得多少功夫。”纪将军微微身体前倾,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盯紧杜长史,“小杜你给我句实诚话,咱们这次来,总得带些什么回去吧?”
  “有,王诏上都写了,一则会送回世子继位,二要交出追杀世子的祸首孟和,三要献上铁矿由王宫收管。只要彩云部答应这三个条件,咱们这差使就算成了。”杜长史说。
  纪将军瞪着眼睛问,“你有把握那酸头儿能办成这三件事?”
  “你看我像有把握的?”杜长史反问。
  “要是你来干,我还有几分信。”纪将军实话实说。
  杜长史倒是想了个法子,他同纪将军胡安黎商量着,胡安黎取道去新开的市场转一圈,纪将军将兵分出一半,到彩云部隔壁的托依汗族长的部落去,剩下的纪将军带两千人随扈即可。
  纪将军浓黑的眉毛蹙起来,“这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小杜你要示敌以弱?”
  “非也。”杜长史正气凛凛,“我们担心的无非是彩云部是否肯臣服,是否真心臣服之事。大军压境,无异逼迫。我们只有带恰到好处的让他们感到些许威胁,但这威胁并不致命数目的军队,才能看到他们是否真诚愿意接受殿下的教导。”
  胡安黎问,“一旦分兵,如何联络?”
  杜长史的办法是,先定下各自时间路线,而后用斥侯与信号弹发出信号,传递消息,以便可尽快驰援。
  商定之后,五日后胡安黎改道去了亲王殿下新设的市贸司,据说热闹的不得了。唐学士还问了一嘴,“胡大人这是去哪儿啊?”
  “我看这一路挺太平的,让他去市贸司那里走一趟,看看那边如何,待回程后跟殿下一说,咱们出来一趟办两件差,殿下心里肯定高兴。”草原清凉的秋风吹拂过杜长史的俊俏面容以及唐学士担忧的神色,“胡大人手下也有一千人哪,就这么去市贸司,咱们这里人手够么。”
  “没事,还有纪将军麾下两千不是。”唐学士是文官出身,完全不通军务,何况草原行军,他就看到乌压压一片人,具体数目有多少,全是杜长史忽悠。杜长史一派胆略过人模样,笑问唐学士,“老大人不会是怕人少不安全吧?”
  唐学士最好颜面,张口否认,“我会怕这个?我是想出发前殿下都吩咐了,这岂不是有违殿下王诏?”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放心吧,一切有我。”杜长史拍胸脯保证。
  直待后来他们被人家彩云部的人骑着快马挥着长刀追屁股后砍杀,唐学士才学会一个深切教训:那就是,这姓杜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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