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骚_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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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地一声闷响,桌周围陷入一片黑暗,惊得洛平动作一顿。
  今夜并没有起风,可那灯火却莫名地灭了。
  灯芯散发出一阵残烟气味,洛平执笔的手腕微微抖着,滴滴浓墨落下,毁了满篇文。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重新点燃灯油,沉默着守了一会儿。
  突然他起身披衣,急急唤来仆从:“备马!下山!”
  岷山峡谷。
  “越王好胆识!我家寨主特来送上一份大礼!”
  声音响起在周棠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那只冷箭穿入他的身体时,惊愕之余,最先浮现在脑中的不是生死由命,不是大业未成,而是洛平痛惜心疼的神情。
  剧痛带给他片刻的失神,乱糟糟的心绪纷至沓来。
  ——这回不用装可怜了,小夫子肯定不会再生我的气了。
  ——只要那盏灯为我亮着就好,我会回去找他。
  ——就好比循着火的飞蛾,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对,我就这点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我要再见越王一面,甘愿以身相许!
  第三十六章 剜心口
  峡谷末端的山坡上,一队与刚才的追兵来自不同方向的红巾匪骤然现身。前面的方晋察觉形势有变,立即转为守势,一边命令南山匪张弓备战,一边掉转马头想要提醒周棠。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对方先发制人,在那声大喝之前,一支箭矢便破空而来,径直向周棠飞去。
  周棠高坐马上,又是一身显眼服饰,这一记暗袭命中率极高。亏得他反应迅疾,箭簇的寒芒一闪而过,他竟凭着直觉侧身翻滚下马,堪堪避过了心口要害。
  不过那支箭来势太猛,还是从他的左侧腰腹上擦过,生生带下一层皮肉。
  周棠落地时踉跄了两步,疼痛令他眼前发黑,有一瞬间的闪神。
  四周的侍卫迅速将他护在中央,欲为他挡住再度飞来的箭矢。奇怪的是对方放了那支冷箭之后,突然安静下来。
  此时红巾寨、南山匪、越王三股势力呈鼎足之势,谁也不敢妄动,局面变得复杂起来。
  红巾寨这支队伍的领头人对方晋带领的南山匪说道:“大家同为草寇,相煎何太急呢?今后有利均摊,我们寨主也不会亏待了你们。今日之事权当误会,寨主命我送你们一盒雪花银,聊表诚意……”
  咚!
  那人话音未落,刚端出来的木盒上就钉上了一根箭矢。
  方晋手中的弓弦轻颤,他朗声道:“恕方某不识抬举,我南山匪建立之初,便是奔着你们越州第一大寨的名头去的,要我们联手也可以,让你家寨主归我管,从此只有南山匪,没有红巾寨!”
  那人微一怔楞,大概是没想到这么个新成立的小山寨口气倒不小:“你不要太嚣张!”
  方晋很是不屑:“你能耐我何?平头百姓的小钱我们敢抢,贪官污吏的赃银我们也敢抢,四方山匪的生意我们照样抢!没有我们不敢抢的东西,我们为何不能嚣张?”
  那人显然被激怒了:“哼,你们不要给脸不要……唔!咳!”
  他终究是无法把这句话说完了,又是一根箭矢,这次没有扎在木盒上,而是扎在他的喉咙里,大量的血沫从他口中呛咳出来。
  红巾寨人一片哗然,有人骚动着要回击,被一个看起来稍有地位的人拦了下来。
  “这一箭是我送还你家寨主的。”周棠道。
  冷箭谁不会放?关键要看谁放得更有准头。
  周棠挥开保护自己的侍卫,手持一张乌木弓,弦上又搭了一支箭,细看的话,那弓弦上悬着几滴血珠,是他的手指从腰腹的伤口上带的。
  嘣地一声,这次的箭矢直指方晋,力道很大,不带半点犹豫。若不是方晋有所准备,说不定也要吃大亏。
  “这一箭是送给这位什么南山匪的寨主的。”
  弓弦上的血珠溅在周棠脸颊上,衬着他唇边傲然的笑容,艳丽无双:“你们倒是大胆,公然在本王面前谈论黑吃黑,当本王真被刚才那软绵绵的一箭射死了么!”
  红巾寨的人被他眸光扫到,竟感到一阵寒意,不知怎么连毛孔都立了起来。有人不服气,反唇相讥:“越王好像搞错状况了吧,不管怎么说,现在这里两匪一官,你觉得哪一方的胜算更大?”
  周棠轻哼了一声,向着他们重新搭上三支箭,挑衅道:“那就来啊,这条峡谷太窄了,本来就容不下这么多人。”
  ……
  红巾寨和南山匪皆有数十人,而越王身边仅有寥寥十几人。红巾寨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然要跟他们硬拼?在带伤的情况下?
  周棠的三支箭射翻了两个人,有一箭放空了。逞强到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但是此时此地,没有其他办法,他现在是大义为民的越王,决不能跟穷极恶的红巾寨谈判。
  混战开始时,方晋便做出了撤退的姿态。他无心恋战,只抄起那个装着雪花银的木盒,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山谷,俨然一副强盗风范。
  红巾寨人没想到此人这么无耻,原本料想的联手应战变成了腹背受敌,赔了夫人又折兵,顿时慌了阵脚。
  南山匪冲出去后,方晋立即下令:“回山!”
  廷廷愕然:“我们就这样丢下他不管了吗?对方那么多人,他又有伤在身……”
  方晋皱着眉回答:“若是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他就枉为我烛山门下的弟子了。”他不允许任何人回头帮周棠,“听令,回山!”
  不是他不想援救周棠。
  南山匪和越王必须撇清关系,他只能这么做,他也相信周棠懂得该怎么做。
  洛平披星戴月地下了南山,直奔越王府。
  据守门的仆役口述,当夜他打开王府大门时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是冤鬼索魂来了。
  “那时候的洛先生脸色太可怕了,头发散乱,嘴唇白得跟纸一样。”证人甲说。
  “是啊是啊,洛先生回房之后我去给他送茶水,看见他在画好大一张图,好像是阵法一类的东西,先生该不会是撞邪了吧!”证人乙说。
  “不止呢!洛先生还半夜去请邻街的张木匠去了,用大把的银子砸得张木匠当晚就开工了,现在还趴在西市口呢!”证人丙说。
  “都给我干活去!府里就剩下你们几个了,敢偷懒,工钱不想要了?”程管家说。
  众人赶忙噤声,各忙各的去了。
  程管家望着空荡荡的王府,心中喟叹:王爷、方先生、洛先生,这三个主子真是永远不得安生……不过跟着他们,好像真的能成大事的样子。
  这三人的心思都让人摸不透,尤其是洛先生,昨夜火急火燎地回来,忙活了一宿,早上拿出代行王令的牌子直接带走了王府内的所有侍卫。
  王府里冷冷清清,西市口却热闹非凡。
  张木匠正带着五个学徒工拼了命地赶工,那是个异常大的圆形高台,上面按着八卦方位刻画了许多华丽而繁复的阵法。
  通方的街道上处处张贴了公告,说的是越王将在七日后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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