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原来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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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碌了一夜,小道士正要入睡,有管事急急来请。
  进了正厅,小道士便见当先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左右簇拥着的,是老的,少的,不老不少的,女人。
  小道士心中腹诽:这贾府,可真真阴盛阳衰。
  贾母品了一口茶,问:“天一道长,老身问你,我那宝贝孙女是因病而死,还是,含冤而死?”
  小道士心思电转:贾母既然这么问,必是知道了什么?是了,定是天清道长看出了些端倪。
  那自己,要不要如实相告?
  想了想,小道士说道:“禀老夫人,贵孙女的确,死的不太妥当。”
  听他亲口证实,室内立时叽叽喳喳声一片。贾母闭上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叹道:“你倒是好心,怜我孙女,暗地里做了许多。只是你为何不将实情相告?”
  小道士答道:“贫道是修道之人,行事向来顺从天意。天意让我与贵孙女结缘,贫道就自当尽力,护她周全。至于别的,贫道实在不愿招惹是非,以免惹来大祸。”
  贾母点了点头:“此是人之常情,老身理解道长的顾虑。若老身想要道长为我孙女申冤,不知长能否做到?”
  小道士沉默,脸上犹豫。
  贾母便问:“道长可有为难之处?”
  小道士叹道:“老夫人,行那恶事之人,便是找到了,又能如何?到时,怕老夫人不好处置啊。”
  贾母犹豫了下,正色说道:“想老身持掌贾府多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做了实在太多。可此事,老身定要求个明白。不然九泉之下,老身定不得安心。”
  “道长只管放手去做,有老身护着,贾府中,没人敢动道长半根毫毛。”
  “一切,还劳道长费心。”
  小道士就说:“既如此,贫道敢不尽力!”
  “贫道精通招魂术,今夜子时,贫道便在贵孙女房中布下招魂阵,施法召来她鬼魂。到时自可从她口中,得知一切实情。”
  “只是有一桩,因贵孙女魂魄受损,所以此术需连施三日,方才可行。在这三日内,任何生人不得靠近招魂阵十丈以内,以免阳气冲撞,让贵孙女不敢现身。再一个,便是这三日内,任何人不得损毁那招魂阵,不然必前功尽弃。而错过这几日,贵孙女想来就会下到冥府,到得那时,贫道再无能为力。”
  贾母点头:“都依道长所言,老身即刻吩咐下去。”
  小道士一拱手:“事情的真相,最迟三日,贫道定让它大白于天下。”
  贾母还礼:“多谢道长。道长此恩,我贾府无以为报,愿奉上黄金五十两,以表心意。”
  小道士淡淡说道:“这个好说!如此,贫道先告辞了。”
  回到客房后,与朱雀儿说起这事,朱雀儿点着他的额头,嗔道:“说,你个丑道士,打得是什么鬼主意?林妹妹的魂魄分明已受损,便是召了她的魂来,你也问不出半个字来。你这般做,必有阴谋!”
  小道士笑道:“不过是,引蛇出洞之计罢了。”
  “你我这两日也细细打听过,那林妹妹性喜清净,平日里几乎足不出户,就呆在她的西院里。纵有往来,也不过是与她的宝哥哥、薛姐姐,并贾府几个交好的姐妹。所以害她的人,必是贾府中人。”
  “即是贾府中人,招魂阵的事一传出去,此人定会作贼心虚,定会想办法毁掉招魂阵。到时自可瓮中捉鳖。”
  朱雀儿撇了撇嘴,晒道:“这一看便是个圈套嘛?谁会那么傻,傻到往里面钻。”
  小道士笑道:“所以我才为他创造了一个机会。想世人对鬼魂之事害怕十分,谁没事会往招魂阵那儿闯?更不用说还有贾母的严令在。所以到得晚间,招魂阵附近定然没人。既然没人,做什么都不怕被察觉,他怎么可能会忍得住,不去坏那招魂阵?”
  朱雀儿点了点头:“此言所说极是!只要他一来,哈,你就冲出去,将他逮个正着。”
  小道士却笑道:“不是我,是你。”
  “你想想,那人做那事,要防得第一个便是我。若不确定我不可能出现,那人岂肯往圈套里钻?可他防得住我,定防不住你。贾府中谁会想到,像你这么一个可爱至极的小姑娘,竟是个轻功高手?”
  朱雀儿挥了挥拳头,恨恨地说:“你又指使我。”
  小道士笑道:“能者多劳嘛。”
  “哼,懒得理你。”
  “对了,丑道士,你说,谁会对林妹妹下此毒手?”
  小道士沉吟了下,说道:“林妹妹虽然性情清傲,敏感多疑,多愁善感。但贾府中人公认,她待人坦率真诚,性子最是良善。别说人,便是一花一鸟一草,她都不舍得伤害。所以害她的人,绝不是因仇、因财或因色。”
  朱雀儿晒道:“你就直说,是因情生恨,恨而杀人。”
  小道士叹了口气:“想来想去,也只有如此了。所以下此毒手的,最有可能的,就是薛姐姐。“
  朱雀儿点头:“林妹妹和薛姐姐同时寄情于宝二爷。无奈这宝二爷却是个痴人,即痴爱林妹妹,也深爱薛姐姐。那痴人活在自己的天地里,总以为三人还能像小时那样,和谐相处。可随着年岁的增长,林妹妹和薛姐姐却绝不会这么想。能嫁给意中人的,只能一个,不是妹妹,便是姐姐。偏偏宝二爷又迟迟不肯决断。这样时日久了,姐妹之间骤起杀心,大有可能。”
  小道士说道:“是啊,依常理推断,此事非常简单。谁最有行凶的动机,行凶后谁获利最大,谁便最有可能是凶手。如此说来,几可以断定,就是薛姐姐所为。”
  “可推断是推断。不说这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感情深笃。就说薛姐姐这人,极精于处世,极擅长于做人。贾府这等人心复杂的所在,唯有她,能博得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一致称赞。想她自幼便进了贾府,若是生性狠毒,当不至于这么些年来,无一人能看出。所以,此事应不会是她所为!”
  朱雀儿点头赞同:“这两日我问了好些人,西院林仙子,东院薛仙子,能在贾府中有如此声望,可不单是人生得美,更重要的是,心真如仙子!所以说这姐妹两人之间会互起杀心,怕是谁都不信。”
  小道士笑道:“左右不过两三日时间,一切便水落石出,那多想无益,管它做什么?”
  于是当晚,小道士便大张旗鼓,取了林妹妹的生辰八字和随身佩物,在她的闺房中,布了一个阵。
  只是朱雀儿苦守了一晚,鬼是见到了几只,人嘛,却是没看到半个。
  到得第二晚,眼看着都是四更了,依旧杳无人踪。
  朱雀儿本就性子跳脱,再耐不住,就想出去走走。刚跳下屋梁,便听院中,忽地响起了一声脆响。
  这声音极轻,可在静夜中却分外清晰。朱雀儿立时闪身躲入衣柜中。只是左等右等,等了好一会,房中再无动静。
  朱雀儿就以为,那声脆响是野猫或是野狗踩断了树枝发出来的。她于是推开柜门,走了出去。
  柜门“吱呀”一声响,便听门外忽地响起了一声惊呼:“啊!”
  是个女声。
  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其中的仓皇紧张之意,却显露无疑。
  这突来一声,倒把朱雀儿吓了一跳。她眼珠子一转,施展出飞檐走壁的功夫,上了屋梁。
  这一下自然弄出了几声声响,门外那女子又是一声惊呼,只听脚步声慌乱,却是跑了出去。
  朱雀儿大急,刚要追出去时,脚步声停了,然后悉悉索索地,那人竟是往房中走来。
  近了,那人吹燃了火折子,点亮了灯笼。这才胆战心惊地推开了门。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人又是一声惊呼。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一步接一步地,小心地挪了进来。
  谜底,即将揭晓!朱雀儿怀着紧张、期待的心情,探头看去,一见之下,大失所谓。
  来人轻衫笼面,哪里能看得出是谁?
  朱雀儿不急。她知道这房中,布的可不是招魂阵,而是,聚阴阵!
  此时在她的眼里,只见房中阴气滚滚,更有数道鬼魂,在阴气中游走不定。
  深更半夜,来此鬼地,还有鬼魂窥伺在侧,普通人谁敢不惊?大惊之下,岂能不露出破绽?
  果然,那人进了房后,只觉不过一门之隔,内外竟截然不同。这房中真是阴寒浸骨,时有阴风不知从何而起,吹在身上,冷如刀刮。
  再走了两步,就见手中灯笼中的烛火,竟暗了很多。待靠近那“招魂阵”时,烛火已如黄豆大小,眼看便要熄灭。
  这么多诡异之处,那人岂能不惊骇欲绝?但见她浑身上下抖个不停,牙齿更是上下相撞,得得直响。
  可已然如此,她依旧无比坚决、无比绝然地,来到房间正中,对“招魂阵”中林妹妹的那堆随身佩饰,一手扫去。
  “哗啦”一声,“招魂阵”破。
  那人大喜,刚松了一口气,便是浑身一颤,然后再是一颤。
  梁上的朱雀儿一声轻叹:普通人误入聚阴阵阵心,自然会被鬼魂附身!
  这一惊,那人当真惊得心胆欲裂,不顾一切地,她失声大呼。
  可这声呼喊,到了喉边便淡了下去。出了嘴边,更是轻如蚊呐。
  见喊不出声来,那人怕极,如溺水的人儿般,她手脚拼命地挣扎,她用尽一切地挣扎。
  可越挣扎,她的身子便越是僵硬。没几下,她便如一块木头般直直倒下。
  倒下后,她脸上的面纱,缓缓飘落。
  她的真容,终于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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