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粉丝中最不可思议的人_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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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洱海一兰的那个剧,我们还要不要接了?”陈留问郑致和。
  “不接了吧,我看了一下这个企划案,要求这么高,任谁写了都能被挑刺,万世这个案子做得不大专业,也不大现实,我觉着也像是个坑。非常时期,暂时先别往身上揽担子。”郑致和道。
  樊澄和陈留相视一眼,点了点头,老郑说得在理,二人此时内心也是这么想的。
  随后樊澄出面,亲自给张兰打了电话,表达了婉拒的意思。可是张兰却在电话中力劝樊澄先接下这个案子。樊澄只能以近来事情繁多不大能抽出时间为由再一次拒绝,张兰却说不急,资方可以等。樊澄有些奇怪,张兰如此努力地想要促成这次的企划,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兰询问樊澄眼下是不是在国文出版社,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提出自己马上就到出版社来拜访。由于她的工作室距离国文出版社非常近,所以十分钟后,她就出现在了国文出版社的前台接待处。
  郑致和会同樊澄和陈留亲自接待了她,在专门的会客接待室里,四个人坐下来谈。张兰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一直在不停地叙说这个企划有多么靠谱,资方多么多么的有诚意,苦口婆心。但说了半天,却被老郑一句话堵住:
  “小兰啊,我认识你时间也不短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和万世的张小琴联系上的?”
  “就是……张小琴亲自来编协这边求剧本的,企划案也是她找我谈的。”张兰眼神略有些闪烁,但还是坚持了她之前的说辞。
  “真的吗?”郑致和轻声反问,“我今早和老鲁通过电话,我问了他这件事,为什么老鲁却说他不知道呢?”
  “这件事,鲁会长确实不知情,张小琴来编协的时候,老鲁正好在外出差,是我接待的。”张兰解释道。
  “这么大一个企划案,你为何不和老鲁商量一下,就这样自作主张地找到了樊澄,并且如此鼓动她来写?小兰,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遇到了困难,让有心人抓了把柄。”郑致和也不与张兰绕弯弯了,直截了当地切中要害。
  张兰面色一白,霎时没了声音。
  樊澄觉得心里堵得慌,她与张兰虽然算不得关系很近,但到底是曾经一起读过书的师姐妹,曾经多少次一起钻在图书馆研究课题,又有多少次在咖啡馆交流读书和写作心得,一整天都不会觉得厌烦。她待张兰一片真心,可为何……张兰却会这般对她。她长长叹息一声,身躯向后靠在椅背上,扭过头去。
  大概是樊澄这声长叹击溃了张兰最后的伪装,她红了眼圈,看向樊澄道:
  “小樊,对不起……我,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陈留两道浓眉纠缠在一起,沉声问道。
  “我丈夫,他……他欠了巨债,我没有办法……”张兰一时间泣不成声。陈留忙去找了餐巾纸给她,她抽了两张擦了擦眼泪,努力平息情绪,才终于能断断续续把事情原委说出来。
  原来,张兰与她丈夫一年前在缅甸与人赌石,被人下套,一下欠下巨债,玉石店铺也只能卖出去还债,即便如此也是资不抵债,银行的融资全部泡汤。为了还债,张兰把自己写作多年的积蓄全砸进去,在昆明的房子也卖了,还是堵不住这个大窟窿。夫妻俩焦急万分,开始打电话给朋友求助,世态炎凉,没几个愿意借钱的,就在他们快要穷途末路的时候,银行负责贷款业务的一个经理介绍给他们一条门路。这位经理认识一个职业代理人,这位职业代理人专门为一位大款打理珠宝古董生意,这位大款很神秘,从来不露脸,什么事都是请这位职业代理人出面。大款对玉石很感兴趣,不仅想要自己收藏,也想做玉石生意,需要专业的人士替自己物色和打理。
  这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张兰夫妻俩不可能放过,他们立即通过银行经理与这位职业代理人见了面,一番商谈后,与职业经理人定下了一份协议。大款可以帮助张兰的丈夫分期归还债务,此期间张兰的丈夫必须免费为大款打理玉石生意,物色值得收藏的玉石,参加拍卖等等。看上去这个协议似乎张兰的丈夫占了便宜,但之后却变了味。大款归还债务的金额收得很紧,每次都是在还款期最后一日才会有钱打进来,张兰和她的丈夫每日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生怕什么时候这位大款就会终止这项合作协议,而大款的玉石需求却极不合理,张兰的丈夫为了能收集到大款想要的玉石,终日里奔波劳累,以至于病倒了。
  然后枷锁就落在了张兰肩头,得知张兰是编剧,这位大款似乎一下来了兴趣,并与张兰见了面。这是大概半年前的事,张兰彼时才知道,原来这位大款,就是章行健。他见张兰如此貌美,又有文采,更是小鸟依人,不由起了色心。他直接开出条件,只要张兰能陪他睡觉,张兰家的债务,他可以大手笔全部偿还干净。如果张兰拒绝,那么协议终止,他不会再为张兰丈夫偿还债务。章行健可以不做玉石生意,但张兰和她丈夫却不得不需要他的钱来还债。
  彼时张兰的丈夫病倒,正在住院,医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张兰穷到连每个月的饮食都成了问题。如果没了章行健替她还债,她绝无可能再支撑下去。人在绝境之下,便会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选择,张兰选择了背叛丈夫,出卖自己的身子。
  她自此成了章行健的床伴,章行健也遵守承诺为张兰的丈夫偿还掉了所有的债务,甚至付了医药费,但张兰也被捏住把柄,从此以后成为章行健的牵线木偶。
  “他要我引你上套,这个企划确实就是个陷阱,一旦你跳进来,他会用各种财务漏洞和合同陷阱等非常手段一步一步把你栓死。此外,你应该已经遇上碰瓷抄袭的了,那也是他安排的。双重保险,目的只有一个——牵制住你,使得你无法分神去帮助谢韵之。他认为,你是他对付谢韵之的最大障碍,我不知道你和谢韵之到底什么关系,但他认定了你会帮谢韵之。
  我今天把这一切说出来让你们知道,代表着我已背叛了章,他今后会让我身败名裂,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必须得做什么,否则……我连最后的体面都会失去。一个月前我老公病愈出院,之后我就和他离婚了……现在还没人知道这件事……我的这个新工作室,也是章出资帮我租下来的。但是无所谓了,我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也许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张兰最后说道,她以手遮面,似是已再无颜面见人。
  第九十七章
  会议室内沉默了良久,最后樊澄开口了:“你有没有想过这有可能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你是说……从赌石开始吗?”张兰红肿着眼眶道,“不会,赌石这个行业,不是那么好渗透的,再有钱也没用,必须要有人脉。我老公……前夫和章行健打交道的时候,能看出来这个人确实对玉石行业一无所知,在这一行里也没有任何门路,他不可能有办法设下这样的圈套。赌石本身就是风险非常大的事儿,我老公眼力很好,但也架不住有走眼的时候。他干这一行,要想赚大钱,赌石是必须参与的买卖,无法避免,只能说是我们的命,命里注定有此一劫。”
  “或许不是从赌石开始,但章行健打你的主意,应该并不只是从与你第一次见面开始。他接触到你丈夫后,必然调查过你,知道你的职业,早就对你感兴趣了。他会答应与你丈夫签下看似很吃亏的协议,帮你丈夫还债,可能本身就是冲着你来的。就像他现在在对付谢韵之之前,要先调查我是一个道理。他的惯用手法,就是从目标人物的身边人开始着手。”樊澄道。
  “无所谓了……我已经……我已经快崩溃了……”张兰捂着脸,痛苦地说道,“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你,小樊。每次和你见面我都要挣扎很久,一方面我很想你上当,这样我才能完成任务,才能保全我剩下的体面。一方面我又很怕你上当,因为我知道一旦你上当,你就会像沾上了跗骨之蛆,甩也甩不掉。你会走我的老路,我亲身经历过,我太懂那种痛苦。而相应的,害你的罪孽,也会一直折磨我。我觉得我承受不了……”
  樊澄长叹一声,一旁的老郑和陈留也唏嘘不已。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张兰今天会在郑致和三两句的逼问下就自爆了的原因。她已经到了自己可以承受的临界点,在长久的黑暗无望的压迫下,人的理智和忍耐力都在一点一点地被蚕食,人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而一旦你面对上熟悉的曾经的朋友,教导过你的前辈老师,在他们关怀的目光下,你还要催动起全身的力量去压制自己的倾诉欲和求助欲,继续去欺骗他们、陷害他们,这样的事儿,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而张兰显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摧毁了最后的防线,彻底崩溃,道出了实情。
  其实有的时候善恶就在一念之间,人如果能早点放下被他人胁迫的软肋,也就能早点解脱。如果放不下,那就长久会被人挟制压迫。人活一辈子,身上背着的不仅仅是生活的担子,还有随之而来的外界的看法评价,它们是一个人人生路走到现在,自我奋斗和与人交往的过程中积累下的全部社会价值,也是人生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些东西很重,背在身上成为每个人外貌的一部分,有些人看上去破败不堪,轻飘飘不值一提;有些人看上去光鲜亮丽,全是宝石金玉,沉重不堪又不能轻易放下。张兰是后者,她曾拥有美好的婚姻,闲适体面的事业,富足的生活,让人无比羡慕。可是一切的打击来得太快,飞来横祸如白蚁直接钻入内部啃噬了生活的芯,而表壳还暂时维持着原貌。这表壳,也就成了张兰最后的遮羞布。
  扯下自己的遮羞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对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把体面看得很重的人。张兰决定放下自己的体面,道出自己支离破碎的生活,说出一切后,反倒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只是,她试图陷害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妹已经成了事实,即便是被人胁迫,那其实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在自己的体面与樊澄之间曾经选择了体面,这无疑对她和樊澄的关系造成了伤害,这种伤害是永久性的,一旦发生便无法弥补。
  她和樊澄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师姐,你今天先回去吧,这两天好好休息,什么事都别多想了。以后章行健的所有要求,你都不要再答应了,不要再畏惧他的威胁。这个人,你交给我吧,我会收拾他的。他对你做的事,我都会讨回来。”樊澄最后轻声道。
  张兰无言以对,只有默默垂泪。她知道樊澄其实没有原谅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樊澄就是这样一个仗义的性格。伤害已经造成了,但樊澄选择了以直报怨,是为了她自己也好,还是为了张兰也罢,无论如何,她都要了结这桩事,结果掉罪魁祸首。
  陈留主动提出送张兰回家,他知道张兰利用了自己,因为自己曾表现出对她的倾慕,可能甚至打算出卖色相骗自己上钩。即便这些事都未能来得及发生,但也是可以预料的。他心理其实是不舒服的,不过同情心还是战胜了一切,陈留实在是打心眼里可怜这个女人,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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