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入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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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融礼来到叶城,此地临近妙音门与正气盟,算是大陆上的一个重要通衢,照理来说这里相较于攀云城应当更为繁华,然而此地距离魔域不远,时常遭受“魔灾”,因此来叶城的凡人多为走投无路、铤而走险之人,亦有不少不怕死的商人隔叁差五地会过来干一票。叶城的每个凡人脸上带着真实或伪装的凶煞,或是全然的凄惶,而叶城的散修或带着无畏、或心存侥幸地收拾自己的行装前去完成悬赏。
  融礼不是第一次来叶城,远的不说,之前白千羽为了引融家诸葛家帮忙初探散修之间的消息时就来过一次,而眼下的叶城更加死气沉沉。不难理解,就在融礼和诸葛家的探子离开后不久,魔皇的一支主力就血洗了叶城,到如今,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一进城融礼就发现叶城现今已经没有凡人了,整个城镇十分荒凉,偶有修士叁五成群地在路上小心谨慎的行走,独自前来的融礼倒像一个异类。修士们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着头戴斗笠的异类,可即便有人怀疑他是魔人,也不敢随意动手。他知道,这样的氛围下时很难向他们打听消息的,强行压抑下自我怀疑的心情,他随意找了一间废弃不久,落灰不多的客栈。
  甫一推开尚未被蛛网覆盖的门,魔气混杂着血腥的恶臭扑鼻而来,融礼几乎要干呕,他扬手之间因咒术而产生的清风卷走了那股子臭味,姑且也将灰尘赶跑了。他环顾四周,发现南北向门窗几乎损坏,整个一层楼几乎没有不腹背受敌的位置,作为一个可能最多用两天就要换地方的临时驻地,融礼觉得用二楼的厢房实在有些奢侈了,不过有正儿八经的床躺着也不错。
  入夜,北风吹动着这座白日寂寥,夜晚死寂的城镇,融礼站在窗边,几乎没有看到有哪一间房屋是点灯的,这份不点灯的谨慎为这座“死城”更增添了些许恐怖的气息,融礼这厢也没有任何照明,他坐在窗边,细细思索着抵达后看到的一切,回想在路上见到的散修们的眼神,只是谨小慎微吗……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比如,掩饰在恐惧下偶尔一闪而过的贪婪。
  自己也没带什么贵重物品啊,除了左手腕上被白千羽套上后戏称为狗狗手环的天阶法器,据说可以增进灵力对肉体的防护。
  他隔着衣服抚摸着手环,不知是用什么兽皮做的,做工有些粗犷,皮带的边缘打磨得并不精致,整个系带粗粗细细的,上面镶嵌着一颗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的食指指甲盖大小的灵晶,与他的灵根正适配。
  睹物思人,融礼想起了与白千羽正式见面的那一天,她身着一席艳红入火的长裙,姿态妖娆地坐在自己的斜上方位置,锁骨处有淡淡的吻痕。她的眼神轻轻、轻轻地扫过对面坐着的所有修仙世家的长老,包括他,随后将视线收回去,她无须刻意卖弄风情,举手投足足以让人屏住呼吸,若非可以收敛,她的眼瞳就是秋日晴空下粼粼泛光的蓝湖,楚楚动人。融礼不敢细想,在白千羽的眼中,他究竟是什么角色。
  如果只是个男宠的话,他会很失望的。可融礼又有什么理由失望呢?这个位置是他求来的,融礼迷茫了,他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发展的……
  也更深了,远处的寒鸦传来的“咕咕——”的叫声,融礼坐在窗边,忽然看到窗下的小道有两名修士藏匿灵力着劲装匆忙夜行,融礼嗅到了猫腻的味道,同样隐蔽了灵力,换上玄色罩衫,小心地跟在这两人的身后……
  两人很快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停下了,四野是荒凉的田地,融礼跟着一路走来,发现此处民居确是比其他的稍稍干净一些,想必是此处常有人进出的缘故。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两名修士竟不见了,融礼大惊,也顾不得其他的,赶忙上前查看,在场院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一个木板暗门,他稍稍遮盖自己的容貌拉开暗门,一道粗糙的暗道直通地下,不远处似乎有照明,跳动的火苗映在台阶上。容不得他多想,融礼立刻钻进了密道,约莫下到了一层半到两层的位置,阶梯变成了一条通路,没走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稍显蹩仄的厅室,里面站着约莫十位散修,他们之间显然互相认识,对自己容貌遮遮掩掩的融礼很是突兀。那些散修并未立时叁刻向融礼发难,只是叁叁两两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偶尔将目光投向他。融礼有些后悔,竭力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然而这处地下厅堂就这么大,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融礼看向自己来时的路,默默地往那一处挪动,其他的散修见状并未有过多的动作,一直挪到了通道口,融礼一鼓作气转身拔腿就跑,不料撞上了叁名气息诡谲的黑袍男子。
  为首的那人率先摘下兜帽,那人面容俊逸却带着几分妖气,笑起来无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有新人加入?”
  在场的各位无人应答,融礼硬着头皮回应道:“听闻此处有一个散修组织,能让各位兄弟不再捡拾各大门派的残羹冷炙,在下心生向往,慕名前来。”
  “哦,是嘛,那挺好,大家都是兄弟,不必过于拘谨。”
  为首那人的话,融礼不敢轻易相信,除了来路不明的这叁人,其余的散修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估算着顺利逃脱的可能性。
  “教主,属下认为应当谨慎!”
  为首那人手抬起轻轻一挥,站在他侧后方开口之人的脸上就出现了紫黑色的手掌印,被凭空闪了一耳光的人连忙低头:“属下知错。”
  “虽然没有正式成立教派,可尊卑不可废,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如何判断。我传你神功,不是让你教我做事的。”阴冷的几句话从他的嘴里冒出。
  融礼立刻会意,反应甚至比厅室中其余的散修更快,刷地跪下:“教主英明。”
  散修们如梦初醒,纷纷下跪,跟着说道:“教主英明。”
  那所谓的“教主”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让融礼起了鸡皮疙瘩,“教主”一把将融礼扶起,融礼下意识隐藏了真实修为,将其压制到了元婴期前后。
  “你倒是比他们机灵得多,可惜修为太低了,我暂时无法传你神功。”“教主”的语气似乎颇有些遗憾。
  “在下无能。”融礼头一低说道。
  “就凭我和你投缘,你就不要再叫我教主了,以后我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融礼心下一凛,多年来在融家谨小慎微的经验派上了用处,不过他还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演戏,他装作感激地抬头:“这,怎么敢当!”
  “我说你敢当,就是敢当,你叫什么?”
  “在下葛诚。”
  “今后咋们就是兄弟了,来叫一声听听。”
  融礼呼吸一滞,之前谎称自己慕名前来,怎会连“教主”的名字都不知晓?他的眼睛望着鞋子前方的砂石地,忽然福至心灵,之前诸葛思明告知白千羽散修异动的调查结果时,向融礼透露了些许,其中提到过有个可疑之人姓骆,他当即一咬牙:“骆兄!”
  “还是生疏,叫寰卿兄就好了,诚弟!”骆寰卿大笑着拍了拍融礼的肩膀,搂着他一同向正前方的座位走去,“教主”落座之后,融礼狐假虎威般,双手背着站在他的身侧。
  那十名左右的散修也稀稀拉拉地坐下了。
  骆寰卿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聚会,我发现在座少了两人,深感痛心,其中一人受我神功之后行为过于鲁莽,竟敢挑战比自己修为高一阶的名门修士。我必须再次强调即便有了神功,我们仍然不能贸然去做不该做的事。还有一人,想来是与我教的理念不合,我教想来是严进宽出,可他不该把我教的情报透露给名门修士,痛心之下,只能将其斩杀。”
  融礼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完全没想到这个骆寰卿竟如此残酷,想必“严进宽出”的说法是假,一旦进了这个集会地点就别再想出去了。
  “第二批接受神功的几位出列。”骆寰卿身后的一名下属说道。
  坐在第一排的两位散修站了起来,向他们一礼。
  “明天开始就是检验二位是否能与神功真正共鸣的时候了。”骆寰卿挥挥手,方才说话的那名下属从袖中掏出两个粗制滥造的锦囊,递给那两人,“任务写在锦囊之中,半月内必须完成,左右护法自会盯着你们。”
  两人激动地手发抖,拆开锦囊就着两旁的烛火看清了上面的字,其中一人立刻捏诀将纸烧了,另一人的反应则比较大,他惊惶道:“教主,这……”
  “你们的任务是一样的,为何许兄淡然接受了,你却犹豫不决?难道是想背叛我?”
  “属下不敢!”惊惶的那人手抖着正欲将纸放在火苗上烧掉,不料纸竟从他的指缝间飘落到了融礼的脚边,融礼先于护法捡起,迅速扫过纸上的内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故作淡然地烧了纸条。
  “王兄,白瞎你的修为,竟不如诚弟冷静。”
  “属下无能!”
  “半个月,必须完成。”骆寰卿下了死命令,转而看向融礼,“至于你,诚弟,入门不是靠诚意就可以的,必须完成一个任务,左右护法被我派出去了,你就由刚入门不久的前辈带着完成入门的任务吧。”
  “敢问寰卿兄长,是何任务?”融礼放低姿态问道。
  “你的前辈自然会告知于你。”骆寰卿继而说道,“今天集会就到这里了,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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