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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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看来,却好像不是。
  七月的夜风已经不似初夏时那般温柔,白日的热烈都堆积在了夜幕洒满天际的时刻。风从南边吹过来,扑在温笙脸上,温热,又有些潮湿的黏腻。
  眼角的水珠落下的瞬间,身后有一方怀抱,将温笙纳入其中。
  周驭觉得自己真的是被林光启那个蠢货给传染了,他竟然笨得把自己拦在了防盗网外边。
  不得已,他只好从窗台跳下去,然后再走楼梯上来。
  大门没关,他进屋来顺手把门关上,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工具像是某个工业电影里的场景。
  房间里的温笙还面对着窗口一动没动。
  她好像没发现他已经不在窗外了。
  周驭进到房间里的时候,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穿越回了六年前。
  那时温笙正站在窗边看花,他推门进来,看见夕阳印在她的侧脸,她和花一道,仿佛入了一幅传世的油画,温柔美艳得惊心动魄。
  但现在却和那时不一样了。
  温笙的背影看起来,莫名有些伤感。
  周驭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过去将她抱紧。
  鼻息之间掺入了温笙身上的馨香,他的心一下就落回了原处。
  胸腔里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感觉是让他说不出的愉悦与安全。
  他情不自禁吻在她耳廓,想将刚才没能想做却没能做完的事情重新来过。
  怀里的人难得的配合。
  直到周驭尝到了她脸颊上的苦涩。
  他略顿住了动作,和她拉开距离的时候,周驭的声音不自觉被调成了温柔宠溺的模式。
  “怎么哭了?”
  温笙没有回答。
  她眼里莹着泪花,在光下一闪一闪得动人。
  她摇头,伸手扯开周驭的衣领,在他锁骨下方细细摸索,直到摸到那一排凹凸的痕迹。
  温笙哽咽着问他:“周驭,你的纹身呢?”
  -
  温笙在没遇见周驭之前,以为自己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但后来她在国外,有一段时间,她整晚整晚地失眠。
  入睡困难不说,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一片灰蒙蒙的雾霭。
  周驭的身影被隐藏在那片雾霭之后,她想靠近,却怎么也靠不近。
  她喊周驭的名字,回答她的却是一道陌生的女声。
  女人嗓音微哑,却仍旧听得出甜美。
  她也在喊周驭。
  阿驭,我的孩子。
  ……
  温笙从未见过周驭的母亲,只从他片面的描述中大约在脑中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美人的形象。
  她没想到自己竟会梦见她。
  梦惊醒后,温笙不觉得害怕。
  因为梦里的人,都没有敌意。
  但一连一周,温笙都在做这个梦。
  她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太过想念周驭,以至于对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有了这样奇妙的联系和反应。
  一直到她在课堂上睡着,被教授叫醒。
  教授看她苍白的脸色,让她课后去找她一趟。
  温笙很抱歉自己在课上睡觉的行为,但温柔的教授却并没有指责她。
  她体贴地询问温笙的近况,关心她的身体和睡眠。
  或许是办公室里温柔的纯色环境让她觉得放松和安静,年长的麦斯女士又展现出了女性最温柔和美的一面。温笙向她诉说了自己的梦境。
  包括这个梦境里,有一个已经故去了的美人。
  她自嘲地笑,或许她是生病了,应该去看看医生。
  但麦斯女士听完她的梦,却温柔地告诉她,笙,你应该多到户外走走,放松心神。
  她给了温笙一个地址,上面写的位置,是一间教堂。
  麦斯女士说,笙,我想你并没有生病,你只是没有了寄托。
  寄托这两个字,很空洞。
  至少对于那时候的温笙来说,是如此。
  她还是去了那间教堂,见到了那里的神父。
  神父是个和蔼的胖老头,说话的时候唇边的花白胡子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很可爱。
  正如麦斯女士所说,温笙在异国他乡,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心灵寂寞又封闭,她需要一个出口。
  于是那间小教堂,那个胖乎乎的白胡子神父就这样温笙的出口。
  这是起初温笙理解的寄托的意义。
  她那时常常在课后去找他聊天。神父问她为何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温笙便向神父诉说了自己失眠多梦的问题。
  神父听完,给了她一个十字架,叮嘱她将十字架挂在床头。
  温笙照做。
  虽然她的睡眠情况依旧没有改善,但神奇的是,她确然再也没有梦见过周驭的母亲。
  她不知道是因为安慰剂效应,还是十字架真的帮她挡住了那位故人。
  总之,那一切的转变都发生得很奇妙。
  再后来,温笙无意间在神父正在阅读的古籍里发现了一段藏文。
  像周驭锁骨下那排藏青色的纹身。
  神父告诉她,这不是藏文,而是梵文,是佛教里的六字真言。大约是祈求平安,驱邪避魔的含义,就像他时常要请十字圣号一样。
  周驭身上那一段纹身,温笙只见过几次。
  每次都是匆匆一撇,但莫名的,她就是记得那些字的模样——
  藏青的,边缘有些晕开了,深刻地印在那一方消瘦又精致的锁骨之下。
  她以为,那是周驭的母亲对他的祝福。
  但现在,那一行字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凹凸不平的疤痕。
  淡淡的肉粉,不仔细看约摸是看不清的。像一条恶心的肉虫,攀附在周驭的锁骨下。
  被剜去皮肉的时候,周驭一定很痛。
  温笙哭得不能自己。
  她捧着周驭的脸,一遍遍问他:“周驭,你痛吗?”
  -
  周驭五天没有和温笙见面,他想她想到发疯。
  本以为终于有个周末可以让他好好执行想念,但赵邦的电话却打断了他们的温存。
  安全来接他,副驾上还有严佑琴。
  她飞机刚刚落地,正准备到他的公寓去找他,却被一个电话安排到了这里。
  看着周驭从那栋破旧的单元楼出来,一言不发地上了车,他微敞的领口下甚至还有隐约粉色的痕迹。
  是那个女人留下的。
  严佑琴攥紧了拳头。
  后视镜里,周驭正倚着车窗在发呆。
  他望着窗外,侧脸被街道上的霓虹映照,斑驳的光影在他脸上变换着不同的颜色,将他精致的面容映成一幅绝美的画作。
  他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现过这样的一面。
  安静,平淡。眼里无一丝波澜,却没有任何寒意外涌。
  就像一潭没有任何生气的死水,平淡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死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严佑琴皱紧了眉头望向安全,安全却也不能给她一个答案。
  分明刚才他们在派出所门口分开的时候,周驭还生动得像个刚恋爱的小孩子,这会儿却死沉着像个油尽灯枯的老人。
  短短几个小时,这样的转变也未免太令人难以适应。
  但最令人难以适应,却不是此时的周驭。
  悦华酒店的地下车库里,赵邦已经等了许久。
  安全的车一到,就有人领着他们进了专用车库。
  下了车,安全和严佑琴被带往右边的电梯间,而周驭,则被赵邦领着,上了左边的专属电梯。
  悦华酒店68楼的vvip总统套平时从不对外售卖,因为这一整层都是一个人的专属,是那个人权利和财富的象征。
  电梯门打开,周驭和赵邦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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