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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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杨波的声音干巴巴的。
  场面又冷了下来。
  念玖躺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披着浴巾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又问:“你不下去游一会儿吗?”
  “不想去。”依旧是那样没有起伏的声音。
  念玖实在找不出别的话来,便站起身来,借口离开:“我上去找点吃的。”可刚迈开脚步,就被杨波叫住了:“念玖,我想和你谈谈。”
  念玖愣了下,心想他们也不熟啊,有什么好谈的?不过还是坐了回去,偏头问道:“谈什么?”
  接触到念玖的视线,杨波的目光下意识地躲开了,却又在下一秒,直直地迎上去,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个姓陆的,真的是你男朋友?”
  念玖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了一下,用笑容掩饰心虚:“是啊,怎么了?”
  他沉默了几秒,又问:“你们...昨天才确定关系的?”
  “对啊。”
  “那他的真实身份...你知道吗?”杨波问完就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念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说:“我知道啊。”
  他的声音追着她的尾音传来:“你知道他是启元的总裁?”
  呃,果然被发现了...
  念玖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朝海面看去,虽然距离有点远,游泳的人也不少,但她还是一眼就找到了陆劭珩的身影。他正立在海水中央,齐腰的海水微微起伏着,似乎准备上岸了,他甩了甩脑袋,朝这边走来。
  念玖很快就从陆劭珩身上收回视线,却也没看杨波,只是垂眼望着脚下的沙滩,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他对你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把你当成旅途中的一站,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杨波的语气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念玖一时语塞,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把实情告诉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将落在脸上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淡笑着回道:“应该...是认真的吧...”说着又抬起头来,迎上杨波的视线,坚定地补充道,“我相信他。”
  杨波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急切的目光盯住念玖,嘴巴张开,喉头却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说像陆劭珩那样的男人,头上顶着巨大的光环,拥有太多常人遥不可及的东西,他的世界太大太广阔,根本就不可能为你一个人停留;他还想说,别做灰姑娘的梦,就算他现在把你捧在手心,但过了午夜十二点,美梦就会破碎...
  可看着念玖那张娇美又笃定的脸,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暗自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身来,言不由衷地落下一句:“那就...祝你们幸福。”说完抬脚就走,可走出不过五六步,又被念玖叫住了:“等等!”
  他蓦地停住脚步,心间猝然腾起一丝希望,克制住回头的冲动,低着头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可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关于他的身份...请你保密好吗?”
  呵...
  杨波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认识不过短短几天,他就交出了自己珍贵的初心,喜欢她、牵挂她,即便知道她已经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依然想守护她,可她呢,只把他当成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甚至还防备着他!
  杨波回过头,用不屑的神情掩饰心头的苦涩:“放心吧,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说完瞥了眼停在念玖身后不远处的陆劭珩,就转身走了。他走得那么快,像是在甩开什么讨厌的东西。
  念玖冲着他的背影轻声说了句“谢谢”。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有点闷,她仰起头,长长地吁了口气,却听陆劭珩微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了?”
  念玖偏过头,就见陆劭珩站在凉棚底下,大概阳光太刺眼,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胸膛上还淌着水,那蜿蜒的水滴顺着精壮的身躯缓缓渗进湿哒哒的海滩裤里,裤子底下是两条劲瘦的长腿,脚踝和脚背上沾满了细小的银沙,充满了硬朗阳刚的男人味。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拿过挂在躺椅扶手上的干浴巾,递到他面前,说,“越来越热了,我们上去吧。”
  陆劭珩没有追问,只说了声“好”,就接过浴巾一边擦着身体一边跟着念玖离开了海滩。
  -----
  吃过午饭,两人在草地上休息。
  念玖靠着一棵粗壮的椰子树,垂着头在素描本上专心地画着画,陆劭珩则躺在她身旁,支起一条腿 ,双臂枕在脑后,眯着眼睛,静静地望着如巨型羽毛般散落开来的茂盛树叶,脸上一派悠然惬意。
  时光仿佛倒回十多年前,年少的他与稚嫩的她相依相伴。春天,他们牵着手,一起去野外踏青,他采下一朵蒲公英送到她面前,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吹,细小的白色种子便带着她银铃般的笑声飞向天空;夏天,他们并肩坐在屋顶的露台上,看那绚烂的晚霞幻化出千百种形状,有的像扬蹄的骏马,有的像腾空的海豚...她仰着脸举着小手一一说给他听,他就那样含着浅浅的笑意,用世界上最温柔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那张幼嫩又认真的小脸,只觉得胸口暖暖的,仿佛有甜甜的糖,在那里融化开来...
  过往的回忆一幕又一幕,如老电影般在陆劭珩的脑海中翩然重现,却在下一刻被念玖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他没有听清她的话,偏过头茫然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念玖抬手指向不远处:“那个在拍照的人,好像是谢先生。”
  陆劭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斜前方一棵椰子树下,一个穿着灰色坦克背心和橙色印花短裤的男人背对着自己,举着单反相机,微微弯着腰,正为一个躺在吊床上的女人拍照。
  真的是谢一哲!而那个女人...
  陆劭珩瞥了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一眼,立刻认出她就是昨晚那个演技超烂的群演!
  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陆劭珩连忙坐起来,转身挡住念玖的视线,佯装不满地说道:“那女人真是阴魂不散,竟然跟到这里来了!”
  可念玖并不这样觉得,她往后仰了仰,目光越过陆劭珩的肩膀,看向那对配合默契的男女,若有所思地说道:“她和谢先生的关系好像挺亲密的...”
  陆劭珩回头,视线放远,就见那女人侧躺在吊床上,挺着胸前那对呼之欲出的饱满,一手插在腰间,一腿微微曲起,望着镜头露出娇艳的媚态。谢一哲似乎对她的动作并不满意,放下相机比划了几下,又快步上前,替她调整了一下腿上的姿势,然而,调整完之后,他的手并没有离开她的腿,而是一路往上,顺着那妖娆的身体曲线缓慢地移动着,最后停在她的颈窝处,然后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这该死的谢一哲,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
  陆劭珩又气又急,猛地回头,肩膀一偏,就将念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念玖看着远处吻在一起的男女,心中满是疑惑,想那女人昨晚还对陆劭珩痴迷留恋,怎么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和谢一哲搞到一块儿去了?
  正暗自思忖着,就见陆劭珩突然靠近,一张俊脸霎时间占满了整个视野。她下意识地定睛看去,见他神色不太自在,眉头蹙起,目光微闪,两片薄唇掀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倏然顿住,原本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直直地朝她身后看去,双眸忽地睁大,看起来很是吃惊的模样。
  “怎么了?”念玖奇怪,正要转头朝身后看去,就见他迅速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微微俯身凑近她眼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昨晚那个女人来了。”
  第31章
  他离得实在太近了,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唇上,带着不容忽视的荷尔蒙气息,让她的心跳陡然加速。一股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热气直冲头顶, 脸颊冒火, 连耳根都发烫了, 她羞赧不已,颤着蝶翅般的睫毛,轻轻咬住唇瓣, 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想把他的手从滚烫的脸上拿下来。
  陆劭珩瞧着她那娇俏的面容,心中蓦地一动,浓浓的爱意从眼底淌出来, 又往她面前凑了些,呢喃低语道:“念玖,你现在可是我的女朋友,千万要保护好我, 嗯?”
  他的嗓音低沉微哑,似是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念玖定定地注视着他,大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将她的七魂六魄都吸了进去。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着, 时间仿佛停止了, 周遭的一切——碧海蓝天、微醺的风,轻摇的树,昼夜不息的海浪,还有那欢闹不止的人声,都像潮水般迅速褪去,整个世界,只剩下眼中的彼此。
  念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这么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然后仰起脸,贴住了那张诱人的唇。
  陆劭珩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都像被定住了,只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
  而念玖,当唇上传来那微凉柔软的触觉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忙不迭地推开他,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里乌沉沉的,除了震惊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一股子浓郁的热气在脑海里迅速蒸腾起来,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像是下一刻就要蹦出来。
  她羞惭地咬住唇,嗫喏了一声“对不起”,就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飞快地跑了,连素描本掉落在地都浑然未觉。
  这个时候陆劭珩才堪堪反应过来,他连忙捡起素描本追上去:“念玖——”
  却在下一秒被人叫住了:“阿珩!”
  他下意识地停步,一转身,就看见了赵欣怡,她戴着一顶米白色的阔边遮阳帽,栗色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一张鹅蛋脸被墨镜挡去大半,越发显得那红唇鲜艳夺目。
  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旋即转身。
  从眼神到表情都没有给她一分回应。
  淡漠得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赵欣怡压住心头的不甘与妒意,边喊边追:“阿珩等等我!”
  话音未落,一抹桃红色的身影就挡在了跟前,陆劭珩脚下一顿,皱眉望向她,眼神沉郁,带着明显的不满。
  “有事?”他的口气很冷淡,说完就转眼朝念玖跑开的方向望去,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一瞬间,他的心情就烦躁起来,不等赵欣怡回应,拔腿就要走,却听她问道:“刚刚那个女孩,是阿音吗?”
  陆劭珩脸色一变,当即停下脚步,侧眼朝她望去。
  赵欣怡摘下墨镜,露出浅浅的笑容:“看着好像啊,特别是那双眼睛...”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劭珩打断道:“不是。她叫许念玖,是我女朋友。”
  他的语气很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可对赵欣怡来说却没有任何说服力。
  ——作为陈嘉音不同母也不同父的名义上的姐姐,她怎能可能不知道许念玖就是陈嘉音?她不仅知道许念玖就是陈嘉音,还知道她失忆了!
  陆劭珩却不知道,以为瞒住了赵欣怡,许念玖就能彻底远离那些痛苦的过去。
  而赵欣怡有自己的算计,因此并没有戳穿他,只是垂下眉眼,神情黯然地说道:“你交了女朋友,那阿音怎么办?你找了她整整十四年,就这样放弃了吗?要是有一天她回来了,知道你为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女人就把她给忘了,她会有多伤心?”
  陆劭珩偏着头,微微眯起眼睛,一边在人影与树影间搜寻着念玖的身影,一边心不在焉地回道:“阿音只当我是哥哥,哥哥交了女朋友,妹妹怎么会伤心?”
  “是吗?阿音把你当成哥哥,那你把阿音当什么了?”赵欣怡微微抬起下巴,眼底的咄咄逼人转瞬即逝,只余下满脸狐疑,“我看你那女朋友和阿音长得好像,特别是眼睛,笑起来的样子和阿音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在你心里阿音只是妹妹吗?那我问你,世界上有哪个当哥哥的,会找一个和妹妹长得那么像的女朋友?”
  “她们虽然长得像,但念玖是念玖,阿音是阿音,根本不是同一个人。”陆劭珩耐着性子解释完,抬脚欲走,又听她扬声问道:“所以,你只是把她当成阿音的替身?”
  什么替身?许念玖原本就是真身!他不欲多说,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急急地找许念玖去了,赵欣怡却还对着空气自说自话:“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说完轻叹一声,苦口婆心地劝道,“阿珩,我知道你十分惦念阿音,可你也不能因此就找不相干的人来代替她啊!你这样...不是骗人骗己吗?我相信,阿音迟早会回来的,那到时候,这个替身又该怎么办?”
  等话音落下,她才从裙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关掉了录音键。
  ——呵,许念玖、你的女朋友?
  赵欣怡抬起眼,望向远处宁静的沙滩和大海,缓缓翘起一侧唇角,露出一个得意又讽刺的笑容。
  -----
  陆劭珩四处找了一圈,没看到念玖身影,想是躲到沙滩上去了,便快步奔下缓坡,站在一片树荫下,抬手搭在额前,眯眼远眺,果然见前头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正呆在一个凉棚底下。
  正午时分,太阳就挂在头顶,细腻的白沙反射着耀眼的亮光,灼得眼睛都发烫了。沙滩上热气腾腾、安安静静,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就不怕中暑吗?傻丫头,不过亲了他一下,用得着躲得那么远吗?
  陆劭珩不由地好笑,正要朝她走去,就听手机铃声想起,是助理丁炜打来的,说吴州创新中心那边出事了。
  他脸色蓦地一沉,边听边走。
  念玖并没有发觉,依然垂着脑袋抱着双腿坐在沙滩上,手里拿着根树枝,神情恹恹地在地上画圈圈。头上虽然罩着一大片阴影,但依然挡不住酷热的阳光,头发早已发烫,汗水顺着脑门淌下来,屁股底下的沙子也热烘烘的,热浪随着海风吹来,扑在脸上,很是难受。
  可更难受的,却是她的心。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主动去亲男人...
  她不是不婚主义吗?不是从没有对男人动过心吗?不是认为十个男人九个都是渣吗?不是不喜欢和异性有肢体接触吗?怎么到了陆劭珩这里,一切都变了?
  他们牵手、拥抱、嬉闹,丝毫不觉得反感,她甚至还掀了他的睡袍大胆撩拨他,就算被他压在身下也没见有多讨厌...是因为知道他有恐女症,所以才有恃无恐吗?还是仗着他把自己当妹妹,恃宠而骄?可不管有恃无恐也好,恃宠而骄也罢,都不能成为今天她亲他的理由啊!
  现在,他一定觉得她和那些主动找上门来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也一定十分后悔找她当假女友了吧?
  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重来一次,她绝不会再主动贴上去...
  心底却响起质疑的声音:真的不会主动贴上去吗?
  面对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你真的能抵挡住诱惑吗?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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