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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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锢紧了拳头。
  “您啊……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吧?”
  潘十二本身和母亲同仇敌忾,闻言愣怔。
  “海军司令部参谋长藤山长官,半个月年,您儿子在歌舞厅给了他没脸,唉,您说您惹谁不好,偏要招惹他,这下,不是把整个潘家大院都给搭进去了?”
  第128章
  大夫人如遭重击,眼眶慢慢猩红,直直看向潘十二:“什么时候去得舞厅——你又去找那个不要脸的舞女的对不对——?”
  “你这个孽子,你想害死我们吗?”
  大夫人向来端庄稳重,此时跌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往日潘十二定会反驳两句,如今像哑了似的,嗫嚅着唇,喉咙里说不出半个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潘十二无措地被戴上手铐,推搡着带离潘家大院,此时风光无限的牌匾看上去积了层灰,显得败落,才想起半个月过去了,也没人擦洗过,院里的仆役陆陆续续遣散不少。
  他们是真没钱了。
  小盐巴和其他几名原新德棉织厂的童工被一道押入大牢,关在一起,巡捕把他们扔进牢房后,就懒得再搭理了,潘十二和他们彻底隔离了开来。
  牢里时不时响起痛苦的哀嚎,这群巡捕不像什么好人。
  很明显,他们在滥用私刑。
  “小少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童工们是被潘十二捡来的,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如今潘家遇难,比起自己,更担心主人的安危。
  “藤山长官……是睚眦必报的人……”
  “怎么办啊,小少爷向来吃不起苦的……”
  “……我们会不会死在监狱?”
  小盐巴宽慰道:“没关系,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可就算平安地从监狱里出来,也要脱层皮了吧。
  潘十二被按进水桶里,来来回回,沾着铁锈气味的污水纷纷涌进鼻腔里,头脑发昏,涨得生疼,仿佛徘徊在濒死边缘。
  “咳咳——”
  “潘少爷,您就招了吧,这新德棉织厂的案子,是不是你指示那群童工做的?您呢,早和他发生过口角,怀恨在心,所以整日游离在棉织厂门口伺机而动,恰巧撞上了和您一样对受害者恨之入骨,饱受摧残的小童工,你们一拍即合,先折断他的手脚,再挖去他的眼睛,对着他恐怖的表情,你愉悦,也兴奋——”
  潘十二吐出一口污水,面部显露出一霎那的颓然,很快被他压制下去,嗤笑一声,道:“老吴啊……就你这捏造事实的功力,当狱头多可惜啊?你得当编剧啊……”
  “潘少爷,我想您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个叫老吴的狱头走上前,怜悯拍了拍潘十二的脸,用一种蔑视的目光看着他:“您要是招了,就是一颗子弹的事,行刑之前还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您要是不招,就这么死倔着,我也没法,只能跟您这么耗着,耗到您精疲力竭,耗到您死在这牢里,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潘十二冷笑:“我宁愿死,也不会给潘家蒙羞。”
  他的皮肤本就白皙,稍稍一掐,便能看到上头清晰的淤青和印子,裸露出来的手臂,脖颈,布满着一道道血痕,大约是被鞭子抽打的,浸入水里,一阵火辣辣的疼。
  潘十二闷声不吭地受了两日的罪,嘴上不愿服软,身体却是扛不住了,他卷缩在角落,被铺天盖地的冷意侵蚀着,摸了摸额头,应该是发烧了,他更像是一种自我惩戒,眼神空洞,仿佛被浇灭了的火焰,没有一丝活下去的期望。
  老吴又来了,每日晨起而来,熄灯而去,也不间断,摆明着不让他好过。
  潘十二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他闭上眼睛,像是认命了。
  正巧司令部那里来了信,说是藤山长官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催促老吴尽快把潘十二了结,他看着眼前曾经傲睨自若的公子哥,难免唏嘘,世道混乱,上一秒锦衣玉食,下一秒沦落到连死都留不下一个全尸的地步。
  他让人生了把火,手持着铁棍,在火上翻转,潘十二脸色惨白,哑着嗓子问:“你要做什么——”
  “藤山长官不喜欢您的脸,说是细白如霜,跟女人无异,等您死了,他要是想来看,我也不能恶心到他老人家不是?”
  听他的语气,倒像在议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潘十二最怕疼,铁棍烤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让他整个寒毛都竖了起来。
  若是几日前他还能说出硬话,三日审讯一过,潘十二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发抖了。
  那烧红的铁棒离潘十二的脸只差那么几寸,监狱里突然骚动起来。
  老吴皱了皱眉,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逃回来的小喽啰,脸上还带着乌青,应该是刚被打的。
  “顾大人带人冲进来了——”
  老吴脸色一变,抬高了音调:“顾大人怎么——?”
  顾清岚带着一帮子弟兄风风火火地闯进监狱,寻常人不敢拦他,没有眼力见的挡了一下,太阳穴被顶上了抢,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灰溜溜退到一边。
  “吴狱头。”
  顾清岚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跟老吴面对面碰上了。
  “别来无恙啊。”
  老吴听到声音,浑身上下像打了层霜似的,动弹不得。
  没有人要挟他,也没有人用枪支扣在太阳穴上,可顾清岚身上有股狠劲,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的,被那双孤傲冷傲的黑眸盯上,仿佛被一条毒性强劲的蟒蛇缠上,不动声色地在脸颊旁吐着信子。
  “……顾大人,您怎么来了。”老吴讪讪道。
  “吴狱头,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顾清岚转动着手中的抢,冲他抬了抬手。
  老吴愣怔。
  顾清岚挑眉,黑眸朝后一斜,像是在看自己的手下,下一秒,未等老吴反应,便被人按着手臂,硬拖着按在远处的墙壁上,额头顶着冰冷的石砖,难闻的腥气流至口中,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鼻梁骨,撞上墙时,受伤留下的血渍。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
  一种自尊被踩在脚底践踏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个顾清岚,压根不把他当回事。
  “闭嘴。”部下没给老吴第二次开口的机会,扯住他的头发用力往墙上撞去。
  “咚——”
  顾清岚没有听到般,长腿一迈,跨了进去。
  囚牢里的门敞开着,省去开锁的麻烦,潘十二歪着脑袋,犹如一只破碎的布娃娃,被丢在角落里,身上的伤痕惊心动魄,有的已经流脓,原本白皙的脸颊看不清颜色了,颓然又肮脏。
  顾清岚蹲下身,捏起他的下巴。
  潘十二猝不及防地与之对视,难看而别扭地移开视线。
  顾清岚以一种极为暧昧,带有暗示的姿势摩挲着他的脸颊。
  “我可以救你。”
  潘十二慢慢睁大眼睛。
  顾清岚声线慵懒,缓缓地说:“但是,我只救我要的人。”
  第129章
  潘十二脏兮兮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知道男人话中隐喻的深意,也没有忘却宽大的手掌在臀瓣处收紧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颤栗的感觉,如果答应,等同于默认达成了身体上的交易,他将被压在顾清岚的身下、颠鸾倒凤——
  应该拒绝的,堂堂潘家大少爷,就算死了,也不该躺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云朝雨暮。
  指甲陷入皮肉中,潘十二垂下眼帘,烧红了的铁锤滚落在一边,还泛着星星点点的灼光,他浑身剧震,条件反射地想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连赴死的勇气都没有,酸涩感如浪潮般,一下接着一下,击碎了脆弱的心。
  顾清岚的手指轻轻刮挠着他的下巴,想在逗弄着落水狼狈的小奶猫,随后,用低沉而沙哑地嗓音说道:“我确实垂涎你,你纤细,敏感,青涩,我都能想象到,双腿缠上腰时,发出细碎的——”
  “闭嘴。”潘十二原本虚软无力,一句话都说不出,此时被激得恼羞成怒,拚足了力去打断,眼圈泛红,大颗大颗的水珠子从眼角滑落。
  愣是被气哭了。
  潘十二控制不住地哽咽,过了一会,觉得实在丢脸,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后续的哭泣憋了回去,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顾清岚眯着眼端详了半晌,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能救你爹——”
  潘十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惊谔地抬头望向眼前嚣张跋扈的男人,他的嘴唇很薄,裂开一个弧度,勾勒出戏谑恶劣的坏笑。
  “我能选择别人,而你,只能选择我。”顾清岚抚摸着他的后颈,仿佛在安抚炸毛的小动物。
  潘十二被横抱着带离监狱,他紧闭双眼,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这样就没有人看见自己是缩在某个男人怀里带出来的。
  身后传来两声枪响和一记闷哼,老吴头顶着墙角,缓缓滑落,他的大腿上破了两个血洞,一道血痕顺着伤口流下。
  他想起自己早晨感叹的话,仰着头看着监狱的窗口,鸟儿们抬起爪子,叽叽喳喳啄着铁柱,完全不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世道混乱啊……
  老吴嗫嚅着嘴唇,再次感叹道,幸好,顾清岚没有杀死他,只是这条老腿,算彻底废了吧。
  顾清岚住在高档的两层楼小洋房内,屋里空旷,只留一保姆在家,霖姨,四十出头,平时照顾起居,做饭清理垃圾,见主子抱回来一个全身是血的男人,暗暗吃惊,但不敢多说,擦拭完架上花瓶,便默默退了出去。
  潘十二看着顾清岚的手下一个接一个离开,身体逐渐僵硬,直到最后,犹如木头一般,在离开监狱的那一刻,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顾清岚靠在沙发上,让潘十二站在跟前,窘迫而羞愤地望着自己,然后长腿叠在一起,懒洋洋地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潘十二与他僵持片刻,开始迟缓地解起扣子,褂子还染着血,有两年前凝固着的,也有今个儿早晨刚沾的。
  他像一只失去羽毛遮体的白斩鸡,一道道血痕和深紫色的淤青触目惊心,等潘十二将全身衣物全部褪去,窘迫地站在顾清岚眼前,便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例如,他大腿与腹股勾交界的地方,有一块红色胎记,要是不仔细看,是绝对发现不了的,例如,后腰处有一颗小痣,只占据了微不足道的位置,但依旧令人无法忽视。
  霖姨敲开门,低头将药箱送了进来,抬眼看见赤条条,手足无措的男孩,也是一愣,也不知道是震惊于身上青痕交错的伤势,还是诧异于为何上药要把四角裤一并脱了。
  后来,看到他大腿的鞭痕,便也明白了。
  藤山长官果然是个狠角色,潘十二的确当众给过他没脸,可受此小辱,十倍奉还,叫人心惊又后怕。
  待霖姨离开,顾清岚便兴致勃勃拿着棉球,一点一点为潘十二上药,他不轻易服侍别人,但不是不会,男孩太怕疼了,沾着酒精的棉球一碰触,便会迎来细微,抑制地闷哼。
  “你在故意勾引我犯罪?”
  潘十二闻言,浑身燥起来,死死咬着嘴唇不松口,直到上完药,才把屏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顾清岚用沾了热水的毛巾,擦拭着潘十二身上的污垢,像是摆弄一具刚得到的,珍贵喜爱的古玩,他比在歌舞厅时乖巧许多,也没有精神十足地骂骂咧咧,更没有气呼呼地怒视着自己,可一双圆溜溜地黑眸,依旧紧张又忐忑地看着他,生怕他作出什么过线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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