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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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锦衣卫面面相觑,心道:今天这茶楼的贵人可真不少。
  卫国公府的面子他们当然还是要给的,其中一个方脸的锦衣卫就客气地抱拳道:“原来是卫国公府的姑娘。叨扰了。”
  三个锦衣卫正要离去,就见旁边一桌一个着石青色直裰的公子忽然站了起来,淡淡道:“原来耿家姑娘也在这里啊。”
  一时间,二楼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了过去,只见那公子约莫十七八岁,修竹般挺拔的身材,五官清秀,目光清亮如水,神情有些沉静,有些淡漠。
  青衣公子缓步朝耿听莲那一桌走去,身后还跟了一个低眉顺目的小厮。
  耿听莲自然也看到了他,脸色微微一变,长翘的眼睫垂下,掩住眸底的紧张与忐忑。
  “耿五姑娘……”那青衣公子目标明确地走到了耿听莲跟前,同桌的其他姑娘不由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耿听莲也看着对方,没说话,如白玉般的素手把帕子捏得更紧了。
  青衣公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圆形雕凤鸟的碧玉佩,“啪”地把碧玉佩放在了耿听莲身侧的桌面上,平静地说道,“耿姑娘,你我既然已经退婚,这信物还是要归还的,今日正好遇上,我就把它还于姑娘了。”
  耿听莲瞳孔微缩,清丽的脸庞上褪了血色。
  同桌的郑二姑娘几人皆是下意识地面面相觑,脸上难掩惊讶,心道:按照这位公子的言下之意,耿姑娘之前曾与他订过亲?!她们怎么都不曾听闻过?
  姑娘们的脸上既好奇,又疑惑。
  耿听莲的樱唇紧抿,眼神幽邃,差点就想拍桌子与对方对质一番,但咬牙忍下了。
  但凡涉及婚事,无论真相为何,总是女方吃亏。
  这个时候闹出来,丢脸的人只会是自己。
  不过,这人简直太卑鄙了,暗中跟踪自己追来此处,又故意当着其他人的面把玉佩还给自己,让别人知道自己与他曾经订过亲,其意图昭然若揭,分明就是想坏了自己的清誉,让自己嫁不到好人家。
  幸好,幸好父亲当即立决,与这等下三滥的人家退亲了!
  耿听莲好半天才挤出了一个“好”字,只想快点打发了此人,却不想对方神情清冷地又道:“还请耿五姑娘把先母当年给的信物也一并还给我吧。”
  耿听莲身子更紧绷了,努力忍耐着。
  青衣公子理所当然地接着道:“那信物是先母为了两家的亲事才给予贵府的,如今都退了亲,姑娘应该不至于赖账不还吧!”
  随着他的一句句,四周几位姑娘的神色也越来越微妙。
  耿听莲只觉得如坐针毡,脸色愈来愈难看,忍了又忍,还是无法继续再保持沉默了,咬牙道:“我当然不会把东西带在身上,等回去后,我即刻就让人送去泰郡王府。”
  青衣公子定定地凝神着她,眉宇紧锁,似乎在审视着她是否在撒谎一般。
  一旁的三个锦衣卫自然也听到了,朝那青衣公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心道:原来是泰郡王府的世子爷,既然与卫国公府的姑娘“相识”,身份应当没有可疑。
  三个锦衣卫的脸上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只当他们看了场热闹,又招呼着朝下一桌走去。
  青衣公子又开口道:“那我就信姑娘一回,请姑娘在三日内将东西归还于我,否则,我也只能登门叨扰了。”
  他似乎怕她赖账,语气中透着一丝威胁。
  耿听莲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几乎是无地自容,声音像是从喉底挤出来的一般,道:“公子放心。我虽然是女子,也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青衣公子眉头稍稍舒展,随意地对着耿听莲拱了拱手,毫不留恋地转身,回了他自己的那张桌子,他的小厮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
  好不容易打发了对方,可是耿听莲却没有松一口气,又羞又恼,手里的帕子几乎快被她揉烂了,四周戏子的吟唱声早就离她远去……
  她神色紧张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岑隐,落在对方那完美的侧颜上。
  岑隐的眼帘半垂,目光注视着下方大堂的戏台,嘴角微微翘起,他身边的端木绯笑眯眯地指着下方的戏台,说他说说笑笑。二人似乎完沉浸在楼下的这出戏中,没有注意到耿听莲这边的动静。
  耿听莲咬了咬下唇,下意识地又捧起了一旁的茶盅,此刻茶水已经凉了,口感变得愈发苦涩粗糙,就像是耿听莲此刻的心情一般……
  戏楼里的锦衣卫很快就盘查完了这里的客人,却是一无所获,纷纷回禀了程训离。
  程训离皱了皱眉,心道:难道是消息错了?
  这要是平时,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再搜一番,可是……
  程训离又朝二楼的岑隐望了一眼,想了想后,站起身来,又蹬蹬地上了楼,对着岑隐抱拳道:“岑公子,末将就先告辞了。”
  岑隐淡淡地应了一声,右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边的茶盅。
  很快,一众锦衣卫就快速地撤出了戏楼,四周的气氛登时一松,连戏台上两个戏子彼此怒骂的声音似乎都嘹亮了不少,步履又轻盈了起来……
  那些客人也长舒一口气,急忙招呼小二给添茶,又是彼此打探起锦衣卫到底是在搜查什么人犯。
  一片热闹的说笑声中,那青衣公子也带着小厮离开了。
  “蹬蹬蹬……”
  他们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耿听莲看着他下楼的背影咬牙切齿,心道:这笔账她记下了。她回去定要告诉父亲,让父亲为她做主!
  端木绯也同样在看那青衣公子的背影,默不作声地吃着一块红豆酥。
  唔,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她和舞阳、涵星来的时候,只有那位泰郡王府的世子爷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他身后的这小厮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端木绯翘了翘唇角,眼睛若有所思地眯成了两弯新月,看来吃得很是满足。
  这时,戏台上的一出戏终于唱完了,戏子们纷纷退了下去,乐声停止,不过那些看客早就心不在焉,连刚才唱了什么都没注意到,只顾着说锦衣卫缉拿人犯之事。
  端木绯趁着下一出戏还没开始,就与岑隐告辞,又回了舞阳和涵星那桌。
  “绯妹妹,刚刚这出戏唱得实在是太精彩了。”涵星笑吟吟地叹道,也不知道她说得到底是楼下这出戏,还是方才二楼的这一出。
  端木绯眨了眨眼,想着那位青衣公子与他的小厮,心有戚戚焉地说道:“确实是演技精湛。”
  然而,她的话听在涵星耳里,又是另一番意味。
  涵星感慨地说道:“没想到耿听莲竟然和泰郡王世子慕瑾凡定过亲,这两家瞒得可真严实,要不是今天听说,本宫都想不到他们没声没息地定了亲,又退了亲……”
  “耿家一向精明。”舞阳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刚刚那位青衣公子是泰郡王府的嫡长子慕瑾凡,也是世子,而他的生母如今身份有些尴尬。
  端木绯想到了什么,道:“我记得泰郡王妃是姓梁吧?”
  “南境的梁大将军就是先泰郡王妃的父亲。”涵星点了点头,有几分唏嘘地说道,“那位泰郡王妃早在三年前就先逝了。”
  说着,涵星似笑非笑地瞥了耿听莲的方向一眼,很显然,耿家与泰郡王府之所以会退亲,就是因为梁家出事了,慕瑾凡有这样的外家,就等于白玉有暇,耿家又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女婿。
  涵星的目光又从耿听莲移向了那空荡荡的楼梯口,“想来泰郡王世子是因为被退了婚,觉得没脸,所以刚才才当众给耿听莲没脸。”
  端木绯微微一笑,眸子晶亮,自顾自地捻起一块蜜枣送入口中,不置可否。
  舞阳叹了口气,似有所感地说道:“耿家怕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慕瑾凡太鲁莽了。”
  话语间,楼下的大堂又再次响起了一阵轻快的弦乐声,第二出戏拉开了帷幕。
  如同舞阳所料,耿家确实不会轻易罢手,当天耿海就亲去了一趟泰郡王府。
  没半个时辰,耿海和泰郡王便一起出了郡王府,一路闹上了御前。
  耿海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声泪俱下地告了御状:“皇上,这婚姻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泰郡王前一刻与臣说得好好的,愿意退婚,回头就让世子在众目睽睽下如此羞辱小女,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上,小女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回去后差点羞得没自缢,臣这为人父的真是心痛啊。”
  耿海说得悲切,一副“天下父母心”的样子,听得膝下有女的皇帝也略有感触,斥了泰郡王一句“教子无方”。
  “皇上训得是。”泰郡王诚惶诚恐地受下了,直接跪在了地上,义正言辞地说道,“犬子所为,臣也甚为痛心,臣在此代犬子给卫国公赔罪了!世子无德,不堪大任,皇上,臣请旨废世子以示惩戒,并与犬子分家另过。”
  第260章 平妻
  皇帝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面露迟疑之色。废世子事关重大,可不是随口一句话的事。
  为表公正,皇帝干脆派內侍又召了慕瑾凡进宫。
  于是,半个时辰后,御书房里就又多了一人,正是泰郡王世子慕瑾凡。
  慕瑾凡给皇帝行礼后,泰郡王就疾言厉色地轻斥道:“逆子,还不赶紧给卫国公赔罪!”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审视地打量着慕瑾凡,想看看他会如何反应。
  慕瑾凡看着泰郡王,一派清冷,语气平静地问道:“儿子何错之有?”
  “你……死不悔改!”泰郡王脸色发青,觉得自己的脸面都快被这逆子给丢光了。他再次看向了皇帝,惭愧道,“皇上,这逆子实在是无可救药。”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慕瑾凡,从这个年轻人今日所为来看,心胸未免还是太狭隘了些。他心里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有了决定……
  次日,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八,皇帝在封笔封印前,下了圣旨废泰郡王世子,令得整个京城哗然,一道道目光都望向了泰郡王府。
  十二月二十九,泰郡王府匆匆收拾出了一个三进的宅子,正式把慕瑾凡分了出来。
  不过短短几天,一切尘埃落定,只是慕瑾凡的表弟,梁家那位下落不明的小公子一直没有找到,锦衣卫指挥使程训离还为此被皇帝责骂了一顿,皇帝心觉锦衣卫还是远没有东厂办事可靠。
  而除了梁小公子外,梁家的其他人都在诰狱中,就等年后问罪。
  十二月三十,皇帝特意带着皇后与几位皇子公主去了皇觉寺迎了贺太后回宫。毕竟这都过年了,太后若还留在外面,只会徒惹人非议。
  贺太后回宫后,就带着长庆长公主在慈宁宫里寸步不出,据说,是要潜心诵经为国祈福。
  除此之外,宫里宫外,皆是一片喜气洋洋,街道上、宅子里、院子里都挂满了一个个鲜艳的大红灯笼,门窗上贴着大红春联,宣示着新的一年快要来临了。
  端木家也是亦然。
  戍初,一家人如往年般祭了祖,一起享用了年夜饭,热闹之余,井然有序。
  这是端木纭掌管中馈后,度过的第二个大年夜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对一切愈发游刃有余,看得端木宪对这个大孙女也愈发满意。
  就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中,新旧交替之时来临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在京城的天空中,此起彼伏,一直闹到四更天的锣声响起,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众人赶紧都歇下了,毕竟大年初一,端木宪和贺氏还要一早进宫朝贺,至于端木绯则美美地在屋子里睡了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起了身。
  端木宪和贺未初才出宫回府,之后,各房的人纷纷去了永禧堂给他们拜年。
  没一会儿,正堂里就被众人坐得满满当当,外头还有一众仆从待命,一个个都是容光焕发,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端木宪和贺氏笑容满面地坐在上首的两把太师椅上,接着,府中众人就按照长幼尊卑开始给他们拜年。
  长房的夫妻俩已经仙去,因此就以二房为尊,二老爷端木朝携妻子小贺氏上前,走到两个蒲团前跪下给双亲磕头拜年。
  端木宪和贺氏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然而,端木宪手里的红封正要递出去,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小贺氏头上那明晃晃的赤金拔丝五凤朝阳珠钗上。
  端木宪本来是不会去注意女眷的首饰,更何况还是儿媳妇的发钗。
  就是前些日子,端木宪在两个孙女理好了嫁妆后,听闻她们还特意列了份册子记录嫁妆里缺少的东西,就让姐妹俩带来给他看了,心里是想着将来若有机会,再慢慢地补给她们。
  当时,端木纭还有些婉惜地指着册子上一些首饰说,这些本来可以给端木绯当陪嫁的,端木宪也就随意地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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