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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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老太爷神情平静,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管楚青语是从哪里得知了封炎的身份,她都不能再说出去了。
  等到九月初九后,一切就不会是问题了……
  楚老太爷与楚太夫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眸光锐利。
  楚太夫人又慢慢地捻动起手里的佛珠,沉声吩咐道:“你找人盯紧了那三个,在那件事之前,别出花样。”
  “是,太夫人。”大管事恭敬地抱拳领命,又退了出去。
  一个青衣婆子就候在檐下,大管事吩咐道:“把人带去柴房,和楚青语关在一起。”
  “是,大管事。”青衣婆子连忙领命,进屋去领翠生和王牙婆。
  每个人都话不多,对于今天的事,他们约莫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一不小心也许是整个国公府都会栽进去。
  外面的夕阳已经落下了一半,天色开始黯淡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国公府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西北侧的柴房似是要燃烧起来般。
  楚青语独自缩在柴房的角落里,不同于外面的闷热,柴房里阴冷又潮湿,随意地堆了些干柴与稻草,阴暗处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蛇鼠在爬动着……
  “沙沙沙……”
  楚青语屈膝抱腿坐着,娇躯如筛糠般瑟瑟发抖着。
  她前世今生活了两回,何曾在这样肮脏阴冷的地方待过,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裙子,唇线绷紧如铁。
  她心里恨,她心里怨,她心里更委屈,心潮汹涌。
  明明她和楚青辞都是楚家女,可为什么祖父和祖母就是偏爱楚青辞,完全不曾把她放在心上?!
  明明楚青辞都是快要死的人,她也只是早死了几天而已,早几天晚几天都要死!
  明明楚家知道封炎的身份,却还不成全她,完全不理解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楚家啊!
  她不甘心!
  楚青语想要爬起来,想要去拍门让外面的人放她出去,但她还未起身又踉跄地摔了回去。
  “啊……”
  楚青语抬手抓向了自己的咽喉,喉咙传来一阵宛如被火烧般的疼痛,而且还越来越疼。
  她的脸色更白了,明明这里又阴又冷,可是她的额角却涔涔地流着汗。
  她喉间的疼痛感与嘴里那种苦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方才那两个婆子给她强喂了半碗汤药,虽然她全力挣扎,可还是被喂进了小半碗汤药。
  祖父说要弄哑了她的嗓子。
  难道祖父他真的这么做了?!
  不,不会的!
  她可是二皇子妃啊,祖父一定故意是吓她的……
  虽是这样安慰自己,但楚青语的脸色却更白了,如雪似霜,泛着淡淡的青色,眼前一片晦暗。
  “吱呀!”
  破旧的柴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拉开了,外面夕阳的阳光随之射入,让在黑暗中待了有一会儿的楚青语有些不适应,眼睛下意识地眯了起来。
  “进去!”
  随着一个不客气的男音,两道声音被人推了进来,一个是翠生,一个是王牙婆,二人皆是脸上恍恍。
  后方的大管事看也没看柴房里的楚青语,只是不耐烦地推了王牙婆一下。
  王牙婆被人推得踉跄了两步,撞在了前方的翠生背上,整个人战战兢兢,魂不守舍。
  王牙婆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她就不该贪那五百两银子。
  那五百两还不是被她那口子拿去赌坊赌了,而她现在却要为那五百两赔上性命!
  前面的翠生被王牙婆这一撞,脚下一软,摔跪在地上,脸白得好似见鬼一般,心里又恨又悔。
  楚青语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两人,“大……”她的咽喉更疼了,也更灼热了。
  楚青语想叫住大管事,她想说她要见祖父,可是柴房外的大管事看也没看楚青语,直接对着看守的婆子吩咐道:“关上。”
  “吱呀!”
  柴房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推上了,柴房里越来越暗。
  楚青语一惊,顾不上咽喉的难受,想要起身,但是柴房的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再不见一丝光亮。
  然后外面又传来了咯嗒的门锁声,门被锁上了。
  柴房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缕阳光透过墙壁上的破洞穿了进来。
  楚青语瞳孔猛缩,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已经摇摇欲坠。
  “啪!”
  忽然,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楚青语的脸上。
  楚青语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翠生飞扑在了她身上,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抽了上去,形容疯癫。
  “都是你害我!”翠生扯着嗓门对着楚青语嘶吼着,只恨不得啃她的肉,吸她的血,“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本来是大姑娘的大丫鬟,就是大姑娘身子弱,恐怕是没两年了,也应该不会出嫁了,可是老太爷和太夫人一向疼爱大姑娘,就是为了大姑娘,也会给她安排一个好人家……
  不像现在……这几年她过得好似在人间地狱煎熬般!
  “放……啊……”楚青语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由着翠生打,奋力挣扎着。
  她想说,放开自己!
  她想说,就算是这一世没有她,翠生也不过是重复上辈子的老路,明明祖母把她许配给了庄子上的一个管事,可她还与她的奸夫林管事不清不楚,后来丑事闹出来时,她就被休了,最后被赶出了国公府……
  可是,她的喉咙难受,疼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她的力气又敌不过这几年做惯粗活的翠生,挣扎间,她又被翠生厮打了好几下。
  看着翠生与楚青语缠打在一起,王牙婆傻眼了,呆若木鸡,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楚青语只能全力往柴房的门那边逃,她重重地捶着门,然而,外面既没有人开门,也没有人应声。
  她想呼救,可她的喉咙间逸出的声音如同砂砾般嘶哑难听。
  “啊!啊!啊……”
  楚青语更怕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难道祖父真会卖了她吗?!不,不会的……她是楚家的嫡女啊!她是二皇子妃啊!
  翠生好像一头母豹子般又扑了过来,不管不顾地又打又咬,把楚青语的头发抓得凌乱不堪。
  “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全都是你!”翠生揪住了楚青语的头发,按在地上打,似乎想把这几年的郁结全部都发泄在楚青语身上。
  一拳接着一拳,一脚接着一脚。
  拳打脚踢。
  楚青语蜷成一团,毫无反手之力。
  柴房里发出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外面的人,大管事还在外面,凝神听着柴房里的厮打声与喊叫声。
  大管事静静地站了片刻,对着两个看守的婆子吩咐道:“你们看仔细了。”
  两个婆子连忙应了,皆是严阵以待,一点马虎不得。
  大管事忍不住又往柴房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一撩袍,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他又回去找楚老太爷和楚太夫人复命:“老太爷,一切办妥了。”
  此时此刻,东次间里,除了楚老太爷和楚太夫人外,楚二老爷和楚二夫人也在。
  大管事这句话说得意味不明,可是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楚二夫人的嘴唇颤动了两下,把心底的酸涩压了下去,什么也没说。
  楚老太爷微微颔首,表示他知道了,就挥手让大管事退下了。
  屋子里的四人一时无语,只剩下门帘的摇晃声与茶盖轻抚茶盅的声音。
  楚老太爷抿了两口茶后,才沉声对着楚二老爷夫妇道:“老二,老二媳妇,以后就当楚家从来没有楚青语这个人。”
  等到那件大事过去后,当初楚青语想把辞姐儿卖去哪儿,就让她自个儿去那里过活吧!
  一句话让气氛变得越发压抑凝滞。
  楚二老爷和楚二夫人互看了一眼,夫妻俩的眸子里复杂极了。
  这短短半天,楚二夫人的心就像是暴风怒浪里走了一回的一叶孤舟般,上上下下,心潮翻涌,此刻,她已经差不多冷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她只能权当女儿被邪崇进了身,早早就死了……早在当年她害死她大姐姐那会儿,她就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
  楚二老爷夫妇俩齐声应了:“是,父亲。”
  楚老太爷再次端起了茶盅,跟着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又放下,道:“我重病不起,楚青语留在府里‘侍疾’也是应该的。”
  楚二老爷夫妇俩再次应下,之后夫妇俩就退了出去。
  楚太夫人看着次子与次媳那仿佛老了好几岁的背影,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伤在儿女身,伤的却是父母心。
  楚太夫人也不想再提楚青语,淡声道:“慕建铭还是这么几十年如一日的,明明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却还想当什么盛世明君!”
  楚老太爷嘲讽地冷哼了一声。
  他当朝拿出那两道密旨后,皇帝就对自己起了杀心,可是皇帝想杀自己,又不敢公开下旨,只敢暗地里利用楚青语对自己下手。
  怕是要是楚青语真的得手了,之后就会爆出楚家内闱不修,败坏楚家的名声,到时候,再以忤逆罪弄死楚青语。
  呵,大概也只有楚青语会傻得认为只要她亲手杀了自己这个亲祖父,皇帝就会许她富贵荣华。
  “蠢不可及!”楚老太爷淡淡道。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楚青语,还是在说皇帝。
  外面的夕阳落得更低了,天色昏暗,庭院中的花木也显得黯淡了不少,在风中微微摇晃着,有些颓废,有些萧索。
  楚老太爷的目光落在几盆随风摇曳的菊花上,唇角微翘,目光转向了还被铺在案上的那幅墨菊图上。
  待到九月初九,菊花想来会开得更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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