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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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岑隐下手了,是不是表示他不再需要谢家了……
  端木绯忽然想起前几日阿炎送来的那份捷报,悄悄地瞥了端木宪一眼。
  这件事祖父肯定不知道呢!
  约莫这京城中除了岑隐,也就姐姐和自己知道。
  端木绯朝身旁的端木纭看了一眼,笑得一双大眼睛半眯了起来,眉眼弯弯,就像是一头狡黠满足的小狐狸。
  瞧着自家小孙女突然就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在乐些什么,端木宪也被感染了笑意,唇角翘了翘,故意问道:“四丫头,你几天没去女学了?”
  “咔擦……”
  端木绯刚好咬下一口桃酥饼,小嘴微张,如冻僵般僵在了那里。
  回想一下,她似乎好像仿佛过年后就没去过。
  端木绯咽下口中的桃酥饼,对着端木宪露出可爱甜美的笑,撒娇道:“祖父,我最近太忙了。”
  是啊,她可忙了,忙着绣阿炎的那件披风,忙着看最近淘到的那两本西洋书,忙着陪大嫂……
  端木宪失笑地拈须,他也不是真的在意端木绯有没有去女学,只是故意逗小孙女罢了,想看她撒娇卖乖。
  端木宪看着笑容甜美的端木绯,忽然就心生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唏嘘,自家小孙女也都十四岁了,今年就要及笄嫁人了。
  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
  端木宪心里既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伤感,眸光微闪,想起了另一件事来。
  他也该下定决心了。
  端木宪端起茶盅浅啜了一口热茶,冷不防道:“阿珩,我打算分家。”
  第689章 拿下(二更)
  饶是少年老成如端木珩听闻这句话时,也惊住了。毕竟古语有云,父母在不分家,意思是为人子女者,要在父母亡后再分家分产。
  端木纭和端木绯也惊住了。
  “祖父……”
  端木珩很快回过神来,正想再问,门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打起,长随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作揖禀道:“老太爷,宫里来人了,让您赶紧进宫去养心殿。”
  书房里静了一静,众人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外面的夕阳已经落下了一半,西边天空的火烧云通红通红的。
  本来宫里召端木宪进宫那再寻常不过,只是这个时间,太阳马上要彻底落山,照理说,宫门也快要关了,此时进宫,怕是赶不及今晚出宫了。
  端木宪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宫里这么十万火急地召见他肯定是发生什么事。
  虽然心中不解,但端木宪还是立刻起身,对着孙子孙女道:“我进宫一趟,今晚估计是回不来了。”
  端木绯微微一讶,又朝窗外的那赤红的火烧云望了一眼,眼瞳被映得通红。她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也跟着起身,乖巧地说道:“祖父,我送送您。”
  端木宪对于孙女的孝顺十分受用,让兄妹俩把他送到了仪门。
  马车已经备好了,端木宪上了马车后,马夫就驱赶马车从角门出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宫门。
  此刻,夕阳已落下了大半,那片火烧云似乎更红更艳了,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在內侍的引领下,端木宪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养心殿,一进殿,他就敏锐地感觉到殿内的气氛十分微妙,让他心里越发没底了。
  “端木大人。”大太监袁直看到端木宪来了,慢悠悠地朝他走了过来,甩下了手里的拂尘,脸上笑吟吟的。
  瞧袁直的脸色,至少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端木宪心下稍定,“袁公公。”
  袁直含笑给端木宪行了礼,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刚刚醒了!”
  什么?!端木宪双眼微微睁大,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难掩脸上的震惊之色。
  进宫的这一路上,端木宪心中也揣测、设想过各种可能性,却完全不曾想到昏迷了半年的皇帝竟然苏醒了。
  端木宪的心头更复杂了,就像是摔碎了五味瓶似的,说不上是惊,是喜,是疑,是忧……
  端木宪定了定神,试探地问道:“袁公公,可是那位王神医救醒了皇上?皇上现在如何?”
  自打去岁十一月谢家寻来那个江南神医王正仁后,岑隐完全采取放任的态度,由着王正仁给皇帝治病,这一治就治了好几个月。
  对此,朝中群臣都是惊疑不定,端木宪也曾在暗地里揣测过,想着岑隐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弄死皇帝,让谢家背上谋害皇帝的罪名,从而铲除皇后和谢家,一了百了。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后来再仔细想想,端木宪又觉得完全没必要啊。
  岑隐现在已经完全把朝局掌握在手中,说一不二,他想铲除谢家根本不用找什么借口。
  这几个月,端木宪反复琢磨过,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岑隐这么做的用意。
  总不会岑隐他真是为皇帝好,想让皇帝醒过来吧?!
  想着,端木宪的眼神更复杂了,瞳孔中明明暗暗地变化不已,心绪纷乱。
  尤其是现在昏迷了半年的皇帝居然奇迹地苏醒了,端木宪就更想不明白了。
  “是王神医。”袁直泰然自若地点了点头,略显干瘪的嘴角翘了翘,勾出一抹似讽非讽的弧度,“王神医今天一早就进宫了,说是他翻遍古籍,寻到了一套针法,适合皇上,要给皇上施针。廖太医、陈太医与王神医会诊后,觉得此法可行,王神医上午给皇上施了针,皇上在半个时辰前醒了,龙体还有些虚弱。”
  袁直说得合情合理,可就是因为太理所当然,反而让端木宪有种如临梦境的不真实感,差点没掐了自己一把,总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端木宪在朝为官几十年,经历了三任皇帝,也算是见惯了潮起潮落,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客客气气地再问道:“袁公公,岑督主呢?”
  “岑督主还没有到。”袁直又随手甩了下银白色的拂尘。
  端木宪抬头朝寝宫的方向看去,那边隐约传来嘈杂的声响,喧喧嚷嚷,显然应该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也罢。
  端木宪眸光一闪,其实只要想明白了,皇帝醒不醒也不重要……他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端木宪对着袁直拱了拱手,便进了寝宫。
  一进寝宫,又是那股熟悉的药味与熏香味扑鼻而来,那浓郁的气味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
  端木宪一眼就看到皇帝的龙榻边围了不少人,人头攒动,有皇后,有承恩公,有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等几位皇子,有游君集、秦文朔等内阁重臣,有礼亲王、安亲王等宗室亲王,有文永聚等大太监,一道道身影挡住了榻上的皇帝。
  至于那位江南神医王正仁正与两位太医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里。
  屋子里的众人神情各异,有的喜笑颜开,有的低眉顺眼,有的惊疑不定,有的诚惶诚恐,有的高深莫测,有的面露沉吟之色……大部分人都忍不住在揣测着皇帝的苏醒会对朝局产生怎么样的变化!
  端木宪的到来立刻引来在场不少人的注意力,礼亲王、游君集、秦文朔等都对着端木宪颔首致意,给他让出了一个空位来。
  端木宪快步走到龙榻前,恭恭敬敬地给榻上的皇帝作揖行礼:“臣参见皇上。”
  行礼的同时,端木宪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躺在榻上的皇帝。
  皇帝的身后垫了两个大大的迎枕,勉强被人扶坐起来,可是他的身子还是虚软无力,往一边歪斜着。
  在榻上躺了半年,皇帝的脸颊瘦得凹了进去,形容枯槁,一双眼睛浑浊无神,眼皮更是微微颤颤,那疲倦虚弱的样子得仿佛随时都要闭上眼,苍白的嘴唇歪斜,唇角还淌着些微口水,早不见曾经的俊朗风流。
  榻边服侍的一个小內侍眼明手快地以帕子替皇帝擦去唇角的口水。
  想着曾经那个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皇帝,端木宪心里难免有几分唏嘘。
  皇帝露在锦被外的右手动了动,似乎想抬手,可最终只有两根皮包骨头般的手指稍微动了两下。
  那小內侍明白皇帝的意思,立刻解释了一句:“端木大人,免礼。”
  端木宪谢了恩,直起了身。
  皇帝皱了皱眉,似乎在看端木宪的身后,跟着缓慢而艰难地说道:“阿……隐怎……还……还不……来?”
  皇帝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而无力,说话的同时,气息急促地喘着。
  端木宪集中注意力,才勉强辨认皇帝是在说,岑隐怎么还不来。
  第一个回话的是一个尖细的男音:
  “皇上,奴才已经派人去叫岑督主了,不过岑督主公务繁忙,如今这朝堂政务都指望着岑督主呢!”
  文永聚的这句话听着像是在为岑隐解释什么,但是绵里藏针,话中明显透着几分挑拨的意思,暗指在岑隐的心中,皇帝的地位还不如那些个朝堂政务。
  皇帝怔了怔,蜡黄的脸色沉了下来,听明白了文永聚的语外之音,手指又颤颤巍巍地动了动。
  文永聚顺势给皇帝抚了抚胸口,体贴地说道:“皇上莫要动怒,龙体要紧!”
  文永聚半垂下眼睑,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唇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瞳孔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皇帝终于醒了,接下来的风向也该有所转变了。
  等皇帝知道岑隐过去这半年多的所作所为,必然会龙颜震怒,下旨惩治岑隐。
  他们这种内臣倚仗的都是皇帝的宠信,一旦被皇帝嫌弃,那就一文不值,岑隐如今其实跟个死人没什么差别了。
  岑隐已经完了!
  而自己在皇帝病榻边服侍了那么久,也该轮到自己翻身了!文永聚的心跳砰砰加快,眼眸更亮了。
  端木宪不动声色地在各怀心思的文永聚、皇后、三皇子与承恩公等人之间扫视了一遍,心里嘲讽地想着:在场的这些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关心皇帝。
  游君集悄悄地对着端木宪使了个眼色,端木宪见众人忙着对皇帝嘘寒问暖,没人在意自己,就默默地退了一步,又一步,退到了游君集身旁。
  游君集瞥了承恩公一眼,附耳对着端木宪小声道:“刚刚趁着岑督主还没来,已经‘有人’在皇上面前讲了不少了……”
  游君集口中的“有人”指的正是承恩公。
  自从几日前岑隐下令都察院查账后,承恩公就急了,一边令府中去当铺当东西,一边天天催着王正仁给皇帝治病,今天也是他陪着王正仁来宫里给皇帝施针,听闻东厂今天去了承恩公府抄家,他更是不敢出宫回府,干脆就赖在养心殿不走了。
  端木宪也朝承恩公望去,承恩公的眼睛亮得惊人,一扫前几天的郁结,容光焕发,仿佛有了倚仗般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端木宪揣袖,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承恩公根本没在意端木宪,急忙往皇帝跟前凑,滔滔不绝地告起状来:
  “皇上,您是不知道啊,您病了以后,这朝堂上就乱糟糟的,岑隐肆意妄为,横行霸道,明知皇上您主和,岑隐偏偏要主战,让简王君然去了北境与北燕人交战!”
  “岑隐看皇上病了,根本就不把您放在眼里啊,事事与您的本意背道而驰。可这朝堂上下都惧于他和东厂的淫威,无人敢言!”
  “微臣大胆反抗了他几句,今天他就下令东厂去查抄微臣的府上……”
  承恩公装模做样地用袖口擦了擦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皇帝的面色随着承恩公的一字字一句句越来越阴沉,身子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气得,还是病得。
  安亲王也帮着承恩公敲边鼓,叹气道:“皇兄,您总算是醒了。您醒了,小弟心里就有底气了,再让岑隐那阉人折腾下去,小弟真怕……真怕这大盛江山就要折在他手里啊!”
  承恩公借着擦眼泪的动作,拼命地向身旁呆若木鸡的皇后使眼色,示意皇后也帮着添油加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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