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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主任跟着陈文强一起离开急诊, 到了一个往病房去一个该往院办还档案的分手处,梁主任把陈文强往人少处引。他记得张正杰说起石主任保媒的时候,陈文强脸色的变化,便开口问道:“可是老石那人有什么不妥当?”
  陈文强犹豫了一下, 便把自己昨天早晨在病房里看到的事儿、和自己的分析说给梁主任。末了尤带着一点儿愤愤然地说:“他这人心眼也太活泛了。”
  梁主任听完略想想,就笑着拍拍陈文强的肩膀开解他说:“他是一个人过来生地方,没有多年一起工作结成的、牢不可破的、能分担责任、以后背相托的情谊, 所以心里有无依无靠、不踏实的感觉。我才下放到共设立就是这样,你想想你第一次去南方时,心里是不是这样不落底?”
  陈文强若有所悟。
  “我说这事儿啊好解决, 你要是能请他去家里多喝几顿酒,他就不会这么急着联络人了。
  不过他这样做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细想想他这么做是不是把内科才调进来的几位教授, 与咱们省院原有的这些人串起来了。
  对你只有好处,别气啦。”
  陈文强在梁主任的开解下逐渐放松了脸色。
  梁主任又问他:“你神经外科不放人?”
  陈文强摇头:“现在神经外科的患者不多, 一周最多三四台的手术量,还不够我和小李做的, 远不到立科室的时机。我准备看缘分。有合适的人选就进科, 不合适的也不勉强。”
  但梁主任跟着就说:“老陈,才在急诊我没吭声。你看普外那边有我、老穆、老卞、谢逊这四个副主任医师带规培生没问题,但剩下的那一个你让谁带?
  矬子里面拔大个,只剩了潘志了。潘志吗?但潘志是去年才进的主治医, 他照谢逊差了很远的。”
  “那张正杰还是工农兵大学生出身呢。他不也带了?”
  “你莫别忘了张正杰还有一个身份是科室主任。我觉得我们两科加起来七个副主任医师、一个行政主任, 分开带这八个新人比较好。”
  “我不带。单小李一个就够我操心的了, 以后有合适的再说。”陈文强立即一口回绝。他心里打着精选苗、精育苗、选一个成一个的主意, 还把行政事务拿出来做推诿的借口。
  “老梁,我没什么闲空的,不说省医这边推不开的行政事务,省城医学院和咱们母校那边还有不少事儿呢。我还得与医大缠磨合作办学的事儿。不能让那些教授过来了就不招研究生了,那对我们省医可是大损失了。”
  梁主任不接受这样的借口,他怼道:“这些经过临床实习的本科生,又不是奶娃子,要你不离身地看着吗?去年那么多人,不是直接就上岗了。你少拿这借口搪塞我。什么叫合适?”
  陈文强犹豫了一会儿,迟疑着说道:“手巧吧。开颅手术涉及显微器械操作,我实在不放心那些毛头小子动我的剥离子,万一摔一下就废掉了,一个就一百多美元呢。”
  梁主任撇嘴,明显不信陈文强的话。
  “我没糊弄你,我认真看这些学生在临床基础实验课的成绩,还对照了李敏的同期成绩。”陈文强拍拍怀抱着的档案袋,认真地强调道:“这些人在临床基础课的实验成绩都很一般,你懂我说的意思了么?就是说他们在那些像蛙心插管等细致方面还差了一点儿。当然啦不是说他们不好,他们局解的实验和外科实习成绩都很不错的。
  可你知道,我这边为了减少术中损伤、术后并发症,越来越偏向显微外科操作。巴掌大的器械要能用好,真的的有一定的天分在里面的。这不像骨科也不像普外科的胃肠部分,有回旋的余地,那谢逊你敢放他往肝胆方面使劲,不就是他做手术有个细致劲儿?!”
  “老陈,你这也要求也太高了。”
  陈文强哂笑:“我这不是近水楼台有选择的机会和余地嘛,要是没有”
  “哼,我还不知道你?从你回来,我和老李陪你上了多少次开颅手术了,啊?”
  陈文强嘿嘿一笑:“我就是有你和老李做后盾,才敢这么挑拣呗。要是这里头有谢逊、李敏那样的,你记得提醒我。”
  “那我不自己留下了,给你?小李都已经是看你没人搭台让给你了。”梁主任气哼哼地连连摇头:“谢逊啊,我接手他已经晋了副主任医师了,没什么用的。”
  “你是人在普外与谢逊天天在一起,觉不出谢逊的变化。其实我和你说,谢逊这三个多月你带的真不错,他脖子都不那么梗梗儿了。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点儿,什么人和你在一起久了,都要受到你的影响。”
  “别带高帽。你还没解决潘志带规培生的事呢。”梁主任不想让陈文强轻易溜走。
  “唉,老梁,这是你没想开了。潘志今天上肝癌不是做得挺好的嘛。谢逊接触肝癌还是你到普外以后吧?这事儿你得和新人说开了,不要觉得跟着潘志就先天低一级了。我看事情的关键是你怎么用潘志。
  潘志受重用、新人跟着机会就多了,心态自然就平衡了。
  还有老穆和老卞把持手术的事儿,这事儿我早些时候就想和你说,但我怕你才去普外被老穆、老卞下绊子。其实就是我不说你心里也明镜的,那都是老程留下的祸根。我今年不分人给老向带,也是这缘故,你都知道的。
  我是这么想的:要是谢逊和潘志能顶人用了,要是能与老穆老卞的技术水平相差不太多了,你手里有人,他俩自然也就把持不了手术了。”
  梁主任明白陈文强说的有道理,他原本想说服陈文强带一个规培生,如今看来是说不通他了。故而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气咻咻地横了陈文强一眼转身就走,留给陈文强一个倔了吧唧的背影。
  陈文强望着梁主任的背影一笑,喜气盈腮地转向往院办去。心里说要是老梁做外科院长,自己今儿个就没有任何回避、选择的余地,说不得就得被硬塞个蠢货带着了。
  想想李主任那些年不管什么人都得带着,遇到那明明是蠢得要命、偏还自认看一遍就会的、给老李闯祸的**干将,陈文强心生警惕。老李要不是为了给蠢货擦屁股、与赵院长硬抗,怎么会得罪了赵院长、怎么会招致了十年的牢狱之灾。
  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能出半点差池。所以得自己先下手保护好自己,所以得自己手里有点儿小权利……哈,当院长真好!
  *
  陈文强办妥签字手续交还了档案,便到舒院长的办公室去坐。舒院长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又是有什么想法了。他搁下手里的工作、笑着看他、等他自己憋不住了说出来。
  “小舒,我和说你个事儿啊。”
  舒院长一听陈文强对自己的称呼就知道不是什么坏事儿,他放松地、惬意地靠到高大的办公座椅的椅背,含笑等着陈文强的下句话。
  陈文强一边抽烟一边把自己刚才的所悟巴拉巴拉说给舒院长听。
  舒院长始终用老父亲看自己崽、终于明白事儿的眼光看着他,最后叹道:“小强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悟不到这些了呢。唉,我情愿你这辈子永远也悟不透这些才好。”
  “那有什么好的?”在舒文臣面前,陈文强就不想动自己的脑子想事儿的,五十来年的习惯使然。
  “一个人在懵懂的时候最幸福啊。”舒文臣看着陈文强等着自己喂下一句的憨呆模样,就忍住笑、认真地说:“要是我前几年在省院能有今天的威望,就不会让你被撸掉了大主任、白白受了一场委屈。”
  陈文强低头,他这辈子吃的亏就属这次了。
  舒院长见他气焰低下去了,怕他心境受影响,赶紧安慰他说:“爸总说吃亏是福,我以前还不理解,可看你现在悟透了,吃亏果然是福气啊。”
  陈文强不满地说:“可惜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急不急。他自己做事儿伤了阴鸷,不都报应在儿女身上了。你看他那三个儿女,可有一个是出息的苗子。要是给他选择的机会,我猜他绝对不会再那么做了。”
  “那有什么用。我是憋气了快三年呢。”
  “又着急了不是。你我是吃一锅饭长大的兄弟俩,这事儿我都记在心里呢。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你看看这个,这是我做的内科轮转规培计划。”
  舒院长把案上的那一叠文稿递给陈文强。
  陈文强接过东西先没去看,抬眼看着舒院长问:“你不是要把内科推给我吧?我不耐烦内科磨磨唧唧的事儿,你早知道的。”
  舒院长温煦一笑,如春水流淌向大地。
  “你先看看合理不。我暂时不会把内科推给你管。但你也知道,老费今年55了,明年56,后年初就要改选班子了。也就只有不到一年半的时间,这期间他要是晋升不了正高,按规矩就要推拒二线、不能继续留在院领导班子里了。”
  “那上面可会同意?”
  “那就看谁在上面了。”
  陈文强立即焕发了精神,拿着手里的材料认真地细看起来。
  *
  良久陈文强放下舒院长写的那份内科临床医生培训计划,兴奋地搓着双手说:“你这计划要是真的能实施、实现,咱们省院的内科就能上一个大台阶。与外科的强化相配合,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实力比较强的综合医院了。
  噢,对了,那个小电梯的事儿,厂家给什么回应没有?我想要在‘十一’前把icu和苏醒室弄好,然后尽快从内外科抽调主治医以上的大夫去轮班。”
  “我问问老傅。这事儿交代给他跟踪的。那icu你找到合适的主任了?儿外呢?”
  陈文强嘿嘿一笑:“icu有点儿眉目了,但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医学院那边说儿外科可以借给我们一个副主任医师和一个刚晋升的主治医师。但不是白借我们的。要送两个到四个儿科系的学生来实习儿外科。
  虽说这副主任医师和主治医在暑假结束前就能过来。但我和他们说了,实习学生的事儿要缓缓,咱们儿外科的患儿很少的,别耽误了学生实习。
  那个相关的调动手续,医学院那边的意见是暂时不办,比照血液科的王主任那样,在这边上班、开支,人事关系要留在那边的附属医院。”
  舒院长看着笑开怀的陈文强提醒他道:“借来的人解决了我们目前缺人的窘境,但你也别大意了,一旦他们突然一起离开,那省医将比没有这些科室还为难。”
  “嗯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肯借人,咱们这面明年就多要几个儿科专业的,尽快把咱们自己的年轻大夫培养起来。王主任和我说了想留在省医这边,但是医学院不想放人。等找机会我过去一趟,和他们好好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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