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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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休宁走的时候将医疗箱留了下来。
  “里面东西还挺齐全的,你们留着吧。”
  想到今天的事情,刘芯彤默了一会儿,才说:“今天谢谢你。”
  男人细碎得黑发落在眉骨上方,在橘暖的灯光下,叠着细碎的光影,他眸色漆黑,嘴角若有若无的弯着。
  他扬了下眉,声音懒散清润。
  “父子之间不必言谢。”
  刘芯彤:“……”
  -
  收到群众举报,某专科院校超额招生,导致学生没有宿舍住,家长不接受学校的退款,最后事情越闹越大。
  刘芯彤和摄像师带着实习生,潜伏进学校暗访。
  由于是新人的缘故,陈香没处理好隐藏摄像头,导致被学校工作人员发现,几人被迫删除了全部素材,人还被赶了出去。
  出了学校,陈香站在两人面前,垂着头掉眼泪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
  刘芯彤重重摁了下太阳穴,叹了口气说:“是我的问题,不应该让你也录像的。”
  “……那现在怎么办。”陈香声音一抽一抽的,显然是被吓的不轻。
  刘芯彤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安抚她道:“我还留了一手。”
  “啊?”
  旁边的摄影师见了说:“是你这个门禁卡吧。”
  刘芯彤笑。
  摄影师像是想起什么,对着陈香说:“我和你说,之前我和刘芯彤去采访的时候,还遇到过把我们摄像机砸了的事情呢,她也是早有准备,就是拿了这样的像门禁卡一样的录音笔。”
  “不过没有视频,效果会打折扣了,以后一定要注意。”刘芯彤将东西收进口袋里,“先回去吧。”
  -
  回去的时候,摄像师去取车,刘芯彤和陈香站在一根灯柱前靠着,守住器材。
  中午的日头有些大,陈香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凉扇,对着两人一阵狂甩。
  刘芯彤低着头看手机,时不时抬眼看看。
  忽然间一声巨响,随着耳膜炸裂到头皮,一阵酥麻。
  她下意识抬头。
  不远处一辆黑色小轿车横停在中央,玻璃破碎成蜘蛛网,车头有些下陷。
  一团黑影像是被投掷的铅球,携裹着万钧之力,直直朝着她们的方向飞来,在距离她们不到两米的地方“砰”的一声,狠狠坠地。
  一瞬间世界仿佛炸开了。
  眼前一片白光,听不到声音,看不到颜色,只有浓郁铁腥的气息,像是密不透风的薄膜,箍着整个鼻腔。
  刘芯彤没低头,眼神有些失焦的看着不远处的树,枝繁叶茂,葱葱茏茏的。
  她的思绪好像被扯回了好久好久以前。
  也是这样一个烈日当头的午后,也是突然的一声巨响,也是一团黑影直直朝着她飞来。
  不过那次她看了,看的很清楚。
  殷红的鲜血在灰黑的柏油马路上,像是被牵引般得蜿蜒开来,细细密密的渗到细碎的颗粒深处,有种诡异的窒息感。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地上躺着的人了无生气上,像片秋日的落叶,静静的。
  她的那双眼睛和他极其相似,只不过他的再也没睁开。
  空气仿佛有些稀薄,刘芯彤感受到有人在晃她。
  她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旁边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有人说:“还有救吗?”
  有人说:“脑浆都出来了,肯定没救了。”
  还有人说:“我的天,这个血……”
  世界好吵。
  这些话像细密的绵针一样,扎着她的耳膜,刘芯彤手脚失力,突然间胃里一阵翻涌。
  她侧头扶着灯柱闭了闭眼,收紧手指将强烈的吐意压了下去。
  即使这么多年了,这样的场景仍然像她心口的噩梦,有些控制不住的心悸。
  “……彤彤姐,你没事吧。”
  陈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整个人打着颤,面容也失了血色。
  “我没事。”刘芯彤缓了下,有些无力的摆手。
  这时摄像师开着车过来了,见到这场景也有些震惊,滞了几秒,叹了口气才说,“这个是个新闻,刚好算是补偿今天丢失的素材。”
  陈香思维还有些迟钝,听了他的话,半响才反应过来,开口说:“这种时候也要拍吗?”
  “当然。”摄像师拿过器材,“这是新闻人的素养。”
  陈香没再说话,低头小声嘀咕一句:“没良心。”
  旁边的刘芯彤听见了,没说什么。有些缓慢的往车的方向走去,陈香见着了,急忙在后面跟着。
  她取出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浇灭了大部分的焦躁与恐惧。
  刘芯彤弯腰拿起采访话筒,声音有些哑:“可以理解,在新闻上,有时候就要保证它是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全,虽然很现实,但也是最好的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就是报道。”
  陈香瘪嘴:“我怎么感觉记者这个职业有些矛盾与纠结啊。”
  “本来就是如此。”刘芯彤有些气虚,将器材递给她,说:“走吧,该工作了。”
  -
  因为两人是目击者,随后还跟着去警局录了笔录。
  警员按规定询问了几句就让她们走了,出门的时候,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一个女孩,听旁边的人说是死者的女儿。
  刘芯彤抬眼看过去。
  她一头黑发及腰,发尾卷翘的搭着,有些青涩的脸上还施着妆容,手指收紧交叠的放在腿上。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女孩抬头,目光直直和她撞上,那双眼睛清澈又倔强。
  刘芯彤心底咯噔一跳,恍然间生出了看到当年自己的错觉。
  ……
  这件车祸事件她们后续一直在跟踪报道,倒是牵扯出来了一件一直备受关注的社会新闻——家暴。
  死者是一位40岁不到的女士,长期遭受丈夫的家暴,导致精神状态有些不好,车祸那天,她精神恍惚走到了马路中间,就不小心发生了意外。
  调查的结果让人大为唏嘘,同事感慨:“真是每天都在恐婚路上更近一步。”
  “对啊,就是这个小姑娘太可怜了,小小年纪的。”
  大概是际遇有些相同,刘芯彤心跟着有点沉重,中午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
  杜语心屈指,叩她面前的桌,“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你想什么呢。”
  “没事。”刘芯彤端起眼前的果汁浅浅抿了一口。
  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杜语心说道:“我说你就是同理心太强了,你也别想太多,我觉得这个小姑娘现在跟着外婆也挺好的,前几天不还去看过她吗,整个人精精神神的。”
  前些天她们去探访的时候,女孩变化了不少,剪了短发,素着一张脸,穿着清爽整洁的校服,除了面色有些疲惫,整个人状态不差,她们走的时候女孩很真诚的冲她微笑着说。
  “这是我的解脱。”
  ……
  中午的餐厅人声鼎沸的,上菜速度慢的不行,陈香一只手支在餐桌上托着腮,有些好奇的问,“语心姐,你腿还没完全好,怎么就来上班了。”
  “闲的,工作想放假,放假想工作。我脑子有泡。”杜语心笑得没皮没脸的。
  连续工作了好几周的陈香,瘪嘴犯牢骚:“我好想休假啊!”
  “那你别想了。”杜语心捏起一颗花生丢进嘴里,“地球不爆炸,记者放假。”
  陈香略惆怅的托着腮,眼神朝着餐厅环视了一圈,突然眼睛一亮。
  “哎,你看那边的帅哥也太养眼了吧。”她有些激动的晃了晃杜语心的手。
  “哟,什么帅哥让我来掌掌眼。”杜语心拍拍手上的花生皮,顺着往旁边看。
  “啧。”杜语心回头头来,用肩膀搡刘芯彤手肘,“这不是林医生他们嘛。”
  刘芯彤跟着看过去,林休宁坐在和她隔着一个桌子远的斜侧位置上,他对面还作坐着一个人,两人在说话,桌上空空的,估计也在等上菜。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上次他走之前说的那句,“父子之间不必言谢。”刘芯彤现在都还有些语结。为了避免嘴皮子上再比不过他的事情发生,她打算拒绝。
  还没等她开口,杜语心就张嘴喊道:“林医生好巧啊!”
  林休宁的位置正对着她们,听到这一声,率先就看到了那桌的人。
  见人看了过来,杜语心又说,“我们这桌子大,林医生你和你朋友过来,我们几个一起拼桌呗。”
  中午时间餐馆里本来就位置不多,外面排了老长的队,等着被叫号,有很多桌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相互拼桌。
  正好服务员走过来,见两桌的人认识,就和他们商量道:“你们认识的话就拼桌吧,也能有个新位置腾出来。”
  他的建议确实合理,她们的位置靠着窗,刚好能看见外面排队的人,人群里还有一位孕妇。
  最终几人还是拼了桌。
  陈香是第一次见着林休宁和沈岱,两个人的容貌都绝,存着小女生的心思,她动作都变得斯文了起来,说话音调都降了几度。
  林休宁整个人气质偏冷硬,不笑的时候,唇线直,一双眼睛莫若深海,看起来格外的不好接近。
  见陈香这样,刘芯彤实在没憋住轻轻笑了下。
  人模人样,真能骗小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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