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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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药人见少年郎见着貌美的少女看得愣住了,眉头蹙起,低咳一声道:“阿天,还不快向这位姑娘行礼,今日为父幸得她收留,才有片瓦遮雨。”
  那少年便也回过神来向瑶姬行了礼道:“多谢姑娘收留我义父,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瑶姬闻言,笑了笑,道:“两位客气。萍水相逢,同是躲雨人,谈不上谁收留谁,更称不得大恩。”
  见小姑娘这样磊落大方,那少年便也洒然一笑,不再多言。
  倒是瑶姬想着同他多说几句话,便扯住之前的话头问道:“方才听少侠提及这山下已被叶城守卫军包围,不知此话怎讲?”
  那少年转头看了看他义父,得了默许,便解释道:“那叶城城主府遭了贼,似丢了什么重要物件,贼人进了这山里,之前在一寸一寸搜山,后来雨势大了,便退至山下围住了整座山。”
  瑶姬闻言,不由蹙眉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听她所言,竟似不疑有他。
  当真有趣。
  那采药人正欲说什么,忽觉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那少年忙扶住他,低低叫道:“义父!”
  瑶姬伸出两指,在那人脉上装模作样号了一号,道:“你义父身上本就有伤,方才又提气动武,加快了伤势,快扶他去旁边休息。”
  “姑娘会医术?”
  “略懂皮毛。”
  待扶了那人在瑶姬之前整理好的稻草上休息,那采药人睁开眼,道:“我那药篓里有些草药,姑娘看看能否治我这伤?”
  这是要试探她?
  瑶姬抬眼道:“前辈那篓子里的药是治寻常风寒之药,还有的便是活血之药。前辈身上的伤乃为利器所伤,这利器上还抹了毒药,只怕无论是治风寒的草药还是活血化瘀的药都是治不好的。”
  她这话说的够直白,态度更是直白。
  那少年忙自怀里掏出一支小瓷瓶,拔下盖子,倒出一粒乌丸,先给他义父服了下去。
  忙完这些,那少年便转头问瑶姬道:“在下刑天,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到了互通姓名的地步,看来是有结交的意思。
  瑶姬笑了笑,道:“我是瑶姬。”
  她不说我叫瑶姬,而说我是瑶姬。语气里,仿佛他该认识她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修改。——2018.10.1
  第83章
  刑天抱拳道:“不知瑶姬姑娘可会治我义父之伤?”
  这话可问倒了瑶姬, 这伤她自然能治。炎帝的那本《神农本草经》她少时是能背下来的,如今凡间流传的那本尚是残本,孤本在天宫里收藏着。她因家学渊源, 又是个神仙, 于凡间医道本就得心应手,只是不知该不该治这人的伤。
  凡人各有命数,她贸然插手, 不知是否于天道有亏?
  然而瑶姬一想,他们遇上她, 难道不是命数使然吗?既遇上了, 她何以畏首畏尾起来。
  这实在不像她。
  想到这里,瑶姬便心宽起来, 道:“我略通医理,却也不敢打包票能完全治好你义父的伤。且这里药材不全, 我便是有这个能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那采药人此时却问道:“方才姑娘不曾见我伤口, 怎知我是为利器所伤?更如何知道我中了毒?”
  瑶姬便道:“前辈难道不曾闻到自己的血腥味?是了, 中了这毒的人自会渐渐失去五觉。只是前辈身上血腥味这般大, 不必看伤口便知是利器所伤。至于这毒?望闻问切, 我已行其三,自然也该知道前辈这是中了毒。”
  这回答倒是滴水不漏。
  刑天已是有八分信了她,此时便急道:“不知姑娘所需何种药材, 我虽不才, 赴汤蹈火,也要为义父取来。”
  瑶姬还未说什么,那采药人道:“这毒下的十分微妙,方才续命丹护住了心脉, 一时半会儿要不了我的命。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这里。”
  刑天忙道:“可是……”
  那人厉声道:“你难道忘记了我平日教导!遇事如此不分轻重,如何能成事?”
  这话就有些重了。
  瑶姬一个外人自不好说什么,只得顾左右而言它道:“也不知闯入这山里的贼人,如今是去了哪一处避雨?”
  这是提醒他们山下尚有大军围困。
  说着,那采药人却道:“今夜雨势这般大,叶城的守军再是骁勇,也是无力围困住整座山,不若趁此良机,突围而去。”
  刑天顾及他的伤势,蹙眉道:“这太冒险了。”
  瑶姬如今扮的是个医者,自然要拿出父母心,便认真道:“前辈身上的毒确实十分微妙,只是这样奔走劳顿,只怕毒发的更快。到时候便是解了毒,只怕也要落下残疾之症。”
  那采药人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遇事瞻前顾后,只怕反受其害。行走在这乱世,不冒险怎么成?”
  瑶姬闻听此言,便也沉默了。
  此间土地亦算乖觉,见机便又悄悄现了身,含蓄地提到这山中是有条密道的,可绕过山下守卫。
  那边厢,两人还在为是否在今夜突围而争执不下。
  瑶姬思索片刻,心中已有决断,便道:“说起来也巧,我之前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条小道,夹在山腹中,荒僻的很,似没人走过,也不知这密道如今是否有守卫把守?”
  这话说完,那两人便都盯着她看。瑶姬心里一叹,也觉得自己十分可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然而她今日既遇上了刑天,自然便要多事一些。
  瑶姬想了想,捡起火堆里未烧尽的枯枝,在袖中拿出一块白帕铺在地上,在土地公的指导下画起了此地的地形图。她画完,便把帕子递过去,道:“我这是照着脑子里的记忆所画,也不知于两位是不是有用。”
  刑天接过帕子呈给他义父,采药人目露精光,细细一看,抬头看向瑶姬道:“我见姑娘画此图十分顺畅,当是过目不忘,着实厉害。”
  瑶姬便回道:“前辈谬赞。我自小住在山上,记山路便略有些心得。”
  她望过来的眼神倒是坦荡无匹,刑天略一思索,便对他义父道:“义父稍安,不若我先去探探这条密道,若是安全,便折回来接义父出山。”
  那采药人沉吟片刻,亦无其他方法,便对刑天道:“那你速去速回,万事小心。”
  刑天道:“孩儿晓得,还请义父保重。”
  既定了行程,刑天便也不浪费时间,当即拍马而去。倒是走之前,还向瑶姬深施一礼,谢其指路之恩。瑶姬侧身回礼,目送刑天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之中。
  一转头,却见那采药人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瑶姬神情坦然,只略略点了点头,便低身收拾了地上枯枝碳灰,重又点了火来。
  “姑娘说自己住在山里,却不知是哪一处的山?叫什么名字?师承哪位高人?”见她料理完这些,那采药人便开口攀谈起来。
  瑶姬抬头胡诌道:“我住的山叫作不名山,我师父便是山上的不名老人。”
  不名老人,一听就是虚号,不名山,更是闻所未闻,也不知是哪里的荒山野岭,倒教这小姑娘杜撰出来糊弄人。
  那采药人也不恼,只觉得这小姑娘所言不尽不实,却也是江湖人的本分。便是他自己,到如今都还未报上名讳。不过萍水相逢而已,自不必掏出家底。江湖风急,又生在乱世,本该多防备一些,省得着了道,落不得好。
  他复又问道:“姑娘既是遵师命下山历练,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瑶姬摇了摇头道:“不过随波逐流,并未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只走一步看一步,四海为家。”
  他二人说着不相干的话,心中各有计较。那采药人担心刑天,眼神时不时往外看去,瑶姬却是老神在在,从容自若。却道此间土地公甚为机灵,已把刑天行踪同瑶姬仔细汇报了一遍,故而瑶姬便放心的很。
  却说刑天回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瑶姬见他满身雨水,差点便如从前一样迎了上去。然而到底想起如今的身份,便只站了起来,却不靠近,等着他开口。
  刑天自然是来报喜的,道那山腹间的密道十分隐蔽,如今也无人把守,走此密道,应能全身而退。
  瑶姬便也只微笑道喜。
  是夜风急雨大,恰能掩盖马蹄行迹。他二人当机决定走山腹密道离开此地,瑶姬便也只抱拳祝他二人一路顺风。
  她这回下凡却不是来玩耍的,如今正事未干一件,天上诸神都看着,她也不好马上便跟刑天跑了。
  且她答应了蚩尤,要去寻他的,自该守诺。
  “瑶姬姑娘,我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赐下药方,救我义父性命!”临行前,刑天又找上瑶姬。
  瑶姬看了他一眼,道:“我这里可没有别的帕子了。”
  刑天忙把方才画了此间地形图的白帕拿出来,递给瑶姬。
  瑶姬接过,重又挑了根未烧尽的枯枝,在那白帕的反面写上了解毒的药方。
  刑天珍而重之地收起了瑶姬递过来的药方,认真谢道:“姑娘高义,大恩不言谢。若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于平安镇的平安茶寮喝一杯太平茶。”
  瑶姬笑了笑,道:“这是自然。得空了我便去找你,让你报恩。”
  刑天一愣,笑道:“姑娘若来,刑天定倒屣相迎。”
  瑶姬道:“好。”
  他二人趁着雨势最急之时骑马而去,瑶姬听着雨声,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气放晴,瑶姬站在土地庙门口,听此间土地公向她汇报昨夜之事。
  说是那两人顺利走出密道,同来接应之人汇合,向西而去。
  “我初来乍到,对这凡间之事还不十分了解,多谢土地公指点。”
  土地忙道:“神女客气,折煞小仙了。不知神女欲往何处去,小仙这里已预备了坐骑和盘缠。”凡尘俗世,瑶姬孑然一身,踽踽独行,却也扎眼的很,故而此间土地有此殷勤安排。
  那土地也诚恳,准备的是匹颇为神骏的黑马,瑶姬平日里坐的是朱雀大鹏等神鸟,还未骑过马,但考虑到此间土地的境遇,便也不好收下这厚礼。
  “多谢土地公,只是我如今在凡间的身份骑这高头大马不大合适,不知贵宝地可有旁的坐骑?”
  最后瑶姬选了一头温顺的青驴,出了这荒山。
  下山之时,叶城守卫已撤出,瑶姬便骑着青驴,慢悠悠进了叶城。
  靠着土地公所赠的盘缠,瑶姬在城中极富盛名的寿春楼吃了在凡间的第一餐。
  瑶姬是神仙,神仙辟谷,本用不着进食,但人间的消息在这食肆里最为丰富,她也便入乡随俗,进了凡间的食肆探听消息。
  不想,饭菜还未吃上一口,便见楼下起了喧哗之声。
  一群身着甲胄之人突然闯了进来,乌泱泱一片,有个领头的人大声喝道:“昨日城主府失窃,城主的玉佩被盗,现特命本将搜查全城,都不许妄动。”
  瑶姬见此,眼睫一颤,复又垂下眼帘。
  那一厢官兵如虎狼下山,一路搜查过来,很快便到了这一桌。
  “你,站起来!”过来的那人三大五粗,看外型能一拳打晕三个瑶姬,事实上这群官兵也早就注意到瑶姬这一桌,故而特意带上了几分凶狠的气势。
  瑶姬自来不怕旁人欺上头,只可惜她不好同凡人动手,便只得依言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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