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纤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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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弈没敢哭,但眼泪在这一刻是大概是幸福的,还有种种不确定和不相信。
  成弈亲启第一封信:
  成弈你好,这里是1994年,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我在站2014年的路口,看今人对1994年的评价“电影奇迹年”,想到却是喜欢看电影的你。
  我也是猜想你会更喜欢李安的《饮食男女》,当然这个猜想我也是比较没有把握。你一向给人出其不意,就好比我们的相遇。
  我想过你会扭捏在昨个深夜,或者今个清晨,又或者每一个今后。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惜食,惜情,惜欲。
  成弈亲启第二封信:
  一岁的成弈,你脑子都在什么呢?你应该学会叫爸爸或者妈妈这种简单发音的字词了。
  《阳光灿烂的日子》本来在你出生那年就面世了,但是在这一年才与我见面,可惜这一年我也没看懂。
  我有试问过自己,如果我是你,我会在十八岁的时候喜欢马小军还是刘忆苦?
  你的答案可能是张震。
  我想你我可能是同类人。即便生活裸露,也要爬上烟囱的顶端,将世界踩在脚下。
  成弈亲启第叁封信:
  这时的你,已经有潜质做家里的破坏王了,能咿咿呀呀和这个世界动听地交流了。
  这一年,圣诞礼盒和新年礼物一起托付《甜蜜蜜》送给你:新年进步,恭喜发财,一帆风顺,身体健康,事事如意,龙马精神,大吉大利,万事顺意。
  愿你不要因为任何一个身边的人的离开,而发出“我能不能活下去”的傻话;你很聪明,不必做一个浮世寄托他人的游草。
  成弈亲启第四封信:
  猜猜我为什么选这部?有次在车上电台放了《happy together》,你特意将声音调高。你已经叁岁了,但是离谈情说爱还早,但是我想告诉叁岁的你,love is love。你会明白,也会体谅。
  写到这里,我挺想批评你,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容忍度极高的人,没有必要。
  越是珍惜的人,更可不必。
  成弈亲启第五封信:
  想想我小时候,也就姥爷姥姥带我看《大闹天宫》。今年你四岁了,沉香寻母亲的故事也诞生在大荧幕前。
  我小时候其实蛮孤独,我妈工作总是很忙。至于我爸,一年也就见一两次。我舅舅又常年在国外。我就偶尔会皮一次,人来疯的那种,闯闯祸让我妈下班的时候多关注我。她是一个很有耐心但是又很严格的人,我有次大晚上不睡觉想她陪我玩,结果我妈第一次打了我,是屁股。很好笑,对吧?要是像孙悟空一样“不打得你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可不是,我心里高兴地上天。
  后来呀,我妈还是很忙。
  但是,我也讲不出口,妈我长大了。
  成弈亲启第六封信:
  又到了左右为难的时候,你是喜欢《一一》还是《卧虎藏龙》?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当时想,这个问题还蛮有意思的。“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至少比以前延长了叁倍。”你会在哪一步电影了,看见你自己,未来的,过去的,当下的。还记得你在讲《绣春刀》的时候吗?你在玩着小聪明,只想我能讲更多的话。或者,你再比比《剑雨》和《卧虎藏龙》哪个更好?那我们能不能都自私一点,只把最好的留给自己。
  祝你,跨入21世纪。
  成弈亲启第七封信:
  为什么选《我的野蛮女友》呢?其实很简单。
  你是一个异常有耐心的人,纵容真真和我的任性;但是,我们更希望你无所顾忌地表现自己,但愿你小小的忧伤都能好起来。
  成弈亲启第八封信:
  选了《鬼子来了》,好不浪漫。
  成弈亲启第九封信:
  我成年了,看了大家传闻中男人都应该看的《无间道》。
  做“好人”这个问题,真的好难回答。这时间浩浩汤汤,身不由己。怎么能活成我自己想象中的自己模样?我每一年站在时光的新节点,回头看自己,在想象着未来的自己。我大概活成了自己心中的好人模样。
  今年的圣诞节,Actual Love为你送上,九岁的成弈。
  成弈亲启第十封信:
  这一年,你十岁了,始蒙珍稀、生态、生灵、私欲这些字眼了。但是《可可西里》会教你如何轻视他人的痛苦。
  我们固然是复杂的生物,也是最自私的生灵。
  成弈亲启第十一封信:
  顾长卫说《孔雀》:其实我原本讲的,恰恰是理想的重生,但是重生就意味着一定要先幻灭,然后才能重生。
  恰恰在很多时候,我们不需要毁灭自己再造重生,只需要舍得先沉下去,再浮起来。
  你是聪明的姑娘,自然懂这夹缝中的生存规则。
  成弈亲启第十二封信:
  《颐和园》,summer Palace。
  你说你躲在被窝里面偷偷看,很享受这种偷窃的愉快感。
  我想了很久怎么形容你的这种感觉最为贴切,《氧气》中的歌词最合适:所有的光芒都想我涌来,所有的氧气都被我吸光,所有的物体都失去了重量。
  成弈亲启第十叁封信:
  《色戒》《太阳照常升起》《集结号》跻身今年华语片前叁。
  你以为我会让你叁选一吗?当然错了。
  你今年十叁岁了,会明白,在通往成人的道路上,很多东西本就没得选。
  要不试一试?
  成弈亲启第十四封信:
  还记得我在汉堡王给你讲的那个小桥段吗?艺术的表达,先不谈论资本,而是从自身建立起文化自信。
  把贫瘠平凡悲伤裸露给世人看的,不是一个天水围就足够的。
  你可怜胡同口垃圾堆里的流浪小奶猫,但你不会抱回家;你隔着塑料袋抱到宠物医院打针,给钱给医生让他帮你抚养;你说你没法承担更多生命的喜怒哀乐。
  有时候你的做法是对的,没必要逞强做世人口中的热心市民。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天水围出现、也有天水围消失。
  成弈亲启第十五封信:
  如果这一年你十七八岁,那一定会天天夸赞《春风沉醉的夜晚》,似乎你开始享受娄烨制造的阴雨暗暗潮湿连连晃动不安。
  但是这一年你十五,想让你明白,信仰是蛊惑自己的东西。《风声》真的是一部不错的献礼片。
  成弈亲启第十六封信:
  在变幻莫测的生命里, 岁月,原是最大的小偷。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成弈亲启第十七封信:
  突然发现许鞍华挺高产的,《桃姐》会让我想起我姥姥,她是在我在美国的时候寿终正寝的。我还记得小时候为了拿红包,人精儿一样年叁十会在姥姥姥爷面前讲祝福话,然后姥姥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上面有她亲笔的祝福,黄闻嘉新春快乐,学业进步,这样的红包收了二十四个。
  我姥姥是一名优秀的钢琴教育家,在她很严厉的要求下,我学会克服音乐中的困难,在练琴上从不耍赖逃避,勉勉强强拉着小提琴还是那么个样子。她教会我许多关于“中国”式的曲目,耐心地告诉我,无论岁月再长,变迁再异,唯有遇见了自己民族的音乐,精神才会永存。
  算是人生的一个遗憾,没赶上见姥姥最后一面。Roger和桃姐故事,往往把我拉回她没有离开的时光里。我回国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他可能不需要我,但我需要他。我从事这一行业开始,就立下了一个目标,要让我的家需要我。
  还记得这段台词,Roger说,笑到肚子疼,要比哭得心口痛要好。而桃姐回答,吸奶嘴有时,进棺材有时。
  成弈亲启第十八封信:
  我想,你一定是“哇”的一声就来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娄烨的,不过我倒是觉得,他讲故事的能力,逐渐力不从心。《浮城谜事》是综合偷情、背叛、私欲的平凡故事,但人物的动机,在惊魂动魄的镜头下,相当薄弱。
  比起天涯网路奇事,同样在武汉,方方笔下的故事更有意思。以至于现在说到武汉,我脑子里不是华中枢纽一词,而是《万箭穿心》。后来我有让我妈看这部电影,我妈说太接地气了她承受不了。
  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在很混蛋地在戳她的过往。都说这部电影是悲剧,但愿生活都是,否极泰来。
  欢迎你来到成人的世界。
  成弈亲启第十九封信:
  《无人区》缝缝补补又四年,我猜不到你会在哪个电影院的角落里。
  套用《桃姐》的话术,好像可以讲,难产有时,快活更有时。反正我是看的还挺爽的,好的电影总是会激发关于人性、社会、自然等的思考,好的伴侣也是如此。
  嗯哼。
  成弈亲启第二十分封信:
  今年的故事就要在这里说结尾,让我先想想明年的故事怎么说。
  当然我这句话是学你的。
  写到这里,是要开午饭的时候。想到你挑剔红烧肉的样子,有些固执。无理取闹也有保留的必要。
  爱情的滋味像红烧肉。
  黄闻嘉 2014.12.24
  黄闻嘉给她准备的二十个礼盒,二十封“成弈亲启”和对应的电影DVD。倒是盒子里的包和这些一比,像美股熔断一地的惨案。
  成弈问黄闻嘉,是因为你看了我写给你的信,所以才回复我的吗?
  “对半。”黄闻嘉正在套着衬衫出门。
  当然他不会亲口讲,还有一半,我被你感动了。
  *
  现在的成弈还是会经常想起黄闻嘉,她不会刻意抹去,总是给自己很多念想,甚至不服气地告诉自己,有机会就上。这种意气是自私自利,自欺欺人,总是会在夏季路灯的飞蛾团下、某场电影的谢幕中、电脑开机输入密码时有气无力的上演。
  她还是会问自己,黄闻嘉喜欢过她吗,和所有人不一样的那种。说到底,蚕食他们彼此的,只不过是存在在旧生活里,甘愿分担死去心灵的依托罢了。
  离开B市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荧幕上,陆先生说:我有时候会想起你,你应该在北方。
  我是分割线~
  1.有时间我把影片都列出来
  2.《罗曼蒂克消亡史》2016年上映,导演程耳,“我有时候会想起你,你应该在北方。”
  3.《纤维》林忆莲
  PS:后面会写黄心思的变化,为什么就写了信。
  下一章高能预警,工具人男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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