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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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蘅神思昏沉,酒劲甜香,如织成了一张香网,将她缠在其中。
  她眼前也是一片模糊,好似什么也看不清楚,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挣了些气力,手撑着榻沿,勉强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云鬓松松垮垮,鬓间的金簪也好似少了一两支,一绺长发已垂坠下来。
  远远好似有戏子之声,婉如天籁,室内灯火幽茫,轻帘如水,锦榻边坐着一人,身形高俊,似正在这幽夜里,无声地望着她。
  “……明郎……”
  温蘅喃喃自语,近前扑抱住了这清凉的所在,唤道:“明郎……明郎……”
  可他却避了开去,指捏着一粒清凉的丸药,喂入了她的口中。
  这一点清凉,怎解得了心头之火……
  温蘅抱着予她清凉的人,几是恳求地唤道:“明郎……明郎……”
  明郎为何不肯理她呢?
  迷迷糊糊的温蘅,委屈着急地几要哭了,她再度试着去吻他,这一次,他仍是要避,可在听到她轻轻的哭腔时顿住了,叫她给“捉”住了。
  温蘅做了一个梦,梦中似有若无的戏腔浮在半空,梦醒来时,夜深人静,她睡在一张小榻上,衣物齐整,长发散落,簪发的几支珠玉簪钗,整整齐齐地摆在枕旁。
  温蘅略一怔,而后忆起了梦中情形,双颊腾地烧红,不就喝醉了一杯吗,怎还做这样的梦,与明郎……
  温蘅努力平复好心绪,一边绾发簪钗,一边等待双颊的红晕退下去,而后下榻穿鞋,推开了雅间内室的房门,见哥哥就在雅间外间,正倚窗而坐,深夜凉风吹撩地他衣袂翻飞,有如白鹤振翅欲举,见她推门出来,眼看了过来,沙着嗓子道:“……你醒了……”
  温蘅“嗯”了一声,正要自嘲喝了一杯就醉了,忽地望见哥哥右手缠着绷带,掌心处似还染有血迹,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问:“怎么受伤了?”
  哥哥不说话,温蘅望向侍立在旁的知秋、春纤与碧筠,但知秋、春纤、碧筠都垂首不语,温蘅更是焦急时,哥哥轻笑了一下,“没事,扶你进房歇下后,我出来继续喝酒,喝多了,摔碎了一只碗,低身捡的时候,掌心不小心被碎瓷割了一下。”
  “小心一些啊……”温蘅心疼道。
  “知道了,以后不再这么毛毛躁躁了”,温羡抬起左手,掠过她发上那两支金簪,轻抚了下她柔滑的鬓发,“别担心,几天就好了,误不了下个月的殿试的。”
  已是深夜了,楼下的戏台也已空空荡荡,夜阑人静,整座春风满月楼,也只他们这间雅间,还亮着灯火,兄妹二人闲说了几句话,正准备下楼离开,“噔噔”的踩梯声响了起来,越来越近,在他们的雅间帘外戛然而止,金丝竹帘被人撩起,一个熟悉的身影掠了进来。
  是明郎,他笑着道:“我随母亲去探望端康太妃,又被端康郡王留用晚膳,半个时辰前,才回到了侯府,原以为我回来得够晚了,还准备向阿蘅请罪来着,没想到阿蘅竟还没回府,于是我又找了过来,来接阿蘅回家。”
  温蘅现下一见沈湛,就想起不久前的旖梦,脸上有些发烧,好在室内的灯火也不十分明亮,不细看瞧不出来,她定了定心神,上前挽住沈湛的手道:“我们先送哥哥回青莲巷吧。”
  沈湛当然说“好”,温羡淡笑着起身,“我是三岁孩子吗?还需要人送?!都是一家人,不必讲这些虚礼,夜深了,你们快回去吧,我是闲人一个,明郎明早还需上朝呢,快回去早些歇下吧。”
  沈湛笑道:“等下个月殿试结束,我与慕安兄定可同朝为官。”
  温羡亦笑:“借妹夫吉言。”
  笑语几句,一行人在春风满月楼前分别,温蘅脸上的热意还没消下去,想吹吹微凉的夜风,便说想要赏着月走回去,沈湛自然随她,一轮明月下,夫妻二人挽手走在清幽的夜街上,温羡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恩爱背影,唇际的笑意消隐在无边夜色中,心中着实后怕。
  今夜之事,若是那幕后之人的奸计得逞,沈湛深夜来此,将会看到什么,而后,又会发生些什么……他简直不敢深想。
  那壶玉壶春中,定被人下了药,而那雅间内室的甜腻熏香,使得药效伴着酒劲发作得更快更烈,这几样混在一起,已足够让人失去理智、无法抗拒,更何况,他本就有不可言说的隐痛,在这药酒香的催发下,破土而出,声势浩大地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当他神思昏沉、摇摇晃晃地走到榻边时,阿蘅呢喃一声“明郎”,瞬间唤回了他一丝理智,他凭借着这最后一丝清明,果决地拔下了阿蘅鬓边的金簪,朝自己的手狠狠扎去,以疼痛对抗药效,努力保持清醒,想办法去砸门窗。
  但,药效实在太厉害了,尽管期间他又朝掌心扎了几次,但所感觉到的疼痛,还是一次比一次更轻,就当他即将再次失去理智时,紧锁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紧接着两名身手矫健的青衣男子,快步走进房中,将他扶了出去,往他口中塞了一枚清凉的丸药。
  他心系阿蘅,正欲问个究竟,忽然颈后一疼,被“劈”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浑身汗湿,手部也已被人包扎过了。
  他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即想到阿蘅,匆匆推开通往内间的房门,见阿蘅好好地睡在榻上,衣物齐整,睡颜恬静,原先因他拔下金簪,而松松垮垮的云鬓,已全然散落,如云般被她枕在身下,枕边的几支珠玉金簪,放得整整齐齐,屋子里的熏香炉已经不见,就连他刺伤掌心、滴落在地的鲜血,也被抹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怔怔地榻边坐了一会儿,之前被几个壮汉劈晕拖走的知秋他们,也都回来了,说是被一名青衣男子所救,那名青衣男子还留下了一封书信,道是他的主子留给温公子的。
  他拆信看去,信的内容很简单,那青衣男子的主子,说他与武安侯是朋友,今夜之事,是偶然撞见,顺手救人,设局的背后歹人,他会出于与武安侯的情谊,查明并处理,请他温羡,顾及武安侯夫妇声誉,对今夜之事,守口如瓶。
  他私心,也不敢让此事流传出去,人言可畏,妹妹刚成为楚国夫人没多久,若因此事,再度成为那些贵妇人们茶余饭后的话柄,他于心何忍?!
  于是当知秋等问是怎么回事时,他只说是遭贼,他的手也是因与贼人搏斗而伤,后有人来帮忙,贼人已被缉拿,令知秋他们不要声张此事,切莫告诉小姐,惊着了她。
  知秋等喏喏应下,他紧攥着那封书信,细思今夜之事。
  在这京城之中,谁人如此憎恶他们温氏兄妹,不惜以这样歹毒的法子来害他们,又是谁人,有能力调动人手布下此局,且对他们的行踪一清二楚,能“控制”地沈湛,刚好深夜赶来“抓奸”?!
  温羡想来想去,心中唯有一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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