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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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氏一手指着宋福生,一手捂着心口窝:“你?你还是我三儿嘛!”
  在她看来,三儿媳的这种行为相当于和她叫板,而她勒紧裤腰带供读书的儿子啊,万万没想到,居然在大伙面前偏心了媳妇,眼里彻底没了娘。
  她是又伤心又伤面儿。
  宋福生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过去,拍拍自己的脸:“我怎么不是你儿子了,这不有血有肉的。”
  “可你?”
  “娘,圣贤书里教,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考功名当官是为让百姓吃好喝好,考功名挣银钱是为让娘、媳妇、孩子,吃好喝好。这叫责任,一直扛到死那天的责任,明白不?
  你供我读书,我学来的就是这些。
  现在咱没办法吃好喝好,你非要分食,行,分!
  那我有四根玉米,我让我媳妇孩子吃我那份还不行?
  娘,你饿不饿?对了,你饿,我这还有一根,到啥时候,也得先可你们来。
  您放心,我省我的,我又没省别人的,我乐意饿着。”
  说到这,宋福生真就回手捞出一根,往马老太怀里硬放:
  “娘,吃,你边吃边听我叨叨。您就记住了,我大哥二哥他们,等咱稳定下来,备不住有一天我可能不管他们了,人家都有儿女,有自己的家。但您、我媳妇、我闺女,那我必须安排明白的,我有一口吃的,掰四份先可你们娘几个来。”
  马老太拿也不是,不拿又怕掉地上,她感觉都听傻了,这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到了儿子嘴里,和伤心啊面子没关,和她厉害还是三儿媳更厉害也没关,还说这些是圣贤书里教的。
  可是,以前也读书啊,上回家来,书里还没给教成这样呢,这咋半年不见成这样了,到底看的是啥书啊?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想让三儿饿肚子,她宁可自己挨饿。
  宋福生这边还在说:
  “娘,媳妇娶家来,不是让她看我吃的饱饱的,她饿的两眼发昏。人家得跟我过一辈子,我就这么对待人家?良心呢,我要那样得遭天谴。
  孩子托生给我当闺女,我当时是盼着她来,更不是来当小可怜,是给我当手心宝,我可就这一个,我闺女可和别家孩子不一样。
  所以我饿着,您也别生气,一切都是我愿意,我看你们吃,我就可乐呵了,真的,我乐!”
  “我,你?”马老太想说,我不想给儿媳吃饱,我想省下来的都给我儿吃,至于儿媳爱咋地咋地。可儿子又不同意,那让她咋办,这不等于饿儿媳是饿儿子嘛,以前她也没碰到过这类似的苦恼啊。
  “扶灵?对,怎么就扶灵了,你给我先说明白了,这个瘆得慌。”马老太终于想起了能转移的话题,问完顺手就把手里玉米塞回儿子手里,不是好气道:“你快吃吧,他们都要吃完了。”
  宋福生心里明白,让她娘当着大伙面表态说不再分食是不可能的,但是看这架势,下一顿绝对不敢这样了,至少对他媳妇闺女不敢这样。
  到时候他再看哪个孩子分到的少,像大丫二丫,他随手递过去些吃的,给四壮和老牛头也多塞一些,时间久了,他娘也就那么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明白了这些,宋福生和她娘说话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茯苓是中草药,是形容女娃娃脑子聪慧的一个名字,不是您老以为的扶灵幡,字不一样,意思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那寓意好着呢。”
  马老太拧眉,她是没听出哪好:“你给起的?”
  “不是,一位传授我知识的先生给起的。”
  其实是宋茯苓现代的姥爷。
  宋福生说教他知识也不假,教他抡大马勺才当上的大厨嘛。
  马老太眯眼,心里琢磨:三儿这么大变化,备不住就是碰上这个起名字的新先生给教的,你瞅给她儿子祸害的,为儿媳和她好顿掰扯顶嘴,顶的她直噎得慌。
  不仅这样,现在又来祸害她孙女的名字。
  “三儿,这人的人品不行啊,你是不是碰到假先生了?不能叫这个,还得叫胖丫,再不中,就重新起个花啊草啊的。”
  “嗯?”宋福生愣了下。
  马老太手心拍着手背道:“你叫宋福生,你大哥宋福财,你二哥叫宋福喜,明知道你们哥仨中间带福字,他还给我孙子辈的起名带福,说这人不是成心的,我都不信!”
  宋福财立刻接话:“娘说的对,老三,这名起的不行。”
  宋福喜也说:“是啊,这不乱套了嘛,不知道的,再以为我和侄女是一个辈分的。”
  第三十四章 根源在无子
  大丫看了看她爹的背影,看到她爹给弟弟金宝一根玉米,还摸了摸弟弟的头,又看了眼娘,发现她娘眼里也只有弟弟,低下头继续小口的吃着手中的吃的。
  她不舍得将这一小截玉米在眨眼间吃完,一次就只咬下几个粒。
  奈何分到的棒子实在太小了,怎么磨蹭也是一会儿就能吃完,只能在整个啃完后,又将已经没有玉米粒的棒子重新咬一遍,嗦一下棒子芯里面含的玉米汁。
  而二丫一直在听三叔说我闺女可不一样之类的,又因为宋茯苓的名字在和阿奶掰扯,她那张晒得黑红起皮的脸上充满笑意,很羡慕,很为宋茯苓高兴。
  至于田桃花,宋茯苓姑姑家的表姐,此时是在和她娘宋银凤互相推让,一个说:“你爹那还有,你吃。”一个说:“娘,我够吃,给我哥吧,或者你自己留着吃饱肚。”
  宋银凤看女儿执意不要,又将已经掰成一块块的干粮递给宋茯苓和钱佩英:“三弟妹,还有胖、福?福玲,你俩吃,我这吃不了,真吃不下。”
  宋银凤本来习惯性想叫胖丫,但是听听刚才那些话,三弟都因为胖丫的名字和娘认真掰扯好一会儿,还是跟着改口吧。
  手里又是干粮又是好几根玉米,车上还拥有好多麻花等吃食的娘俩,此刻是真不好意思了。
  钱佩英觉得吧,就莫名其妙的抹不开脸儿了,赶紧摆手道:“姐你可别的,你这是干啥,没有不行再煮一锅,咱可别整这出,艾玛,看的心难受,咱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呐。”
  宋银凤一听,更紧着往钱佩英手里塞干粮,心想:还煮一锅?那娘什么样可不敢保证了,就是三弟在场也得炸庙。她现在不求别的,全家人都活着,哪怕有口野菜大伙分着吃,都有劲一起使就行,千万太太平平和和气气别吵吵。
  宋茯苓看她姑和她娘那个样,干脆也不废话,直接从她娘手里拿过两根玉米,奔几个小姐姐坐的地方走去。而她这一走,钱米寿顾不上喝水了,抹抹嘴也跟在他自己的小姐姐后面,姑母说了,姐有眼力见,让他走一步跟一步不吃亏。
  所以,宋茯苓蹲在了三个小姐姐面前,钱米寿也跟着蹲下了。
  宋茯苓将两根大玉米一掰几瓣,递给大丫二丫和桃花,又给了钱米寿一小截,然后就蹲那啃属于自己的。
  大丫二丫有些不知所措,桃花是问:“胖丫你能吃饱吗?”
  “能,姐姐们,啃。”
  桃花笑了一下,率先啃了一口,大丫二丫也高兴坏了,望着宋茯苓吃得笑眯眯的。
  倒是宋茯苓她忽然停下了,望着刚刚展颜一笑过的桃花,傻兮兮道:“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这话没胡说,在宋茯苓眼中,桃花姐那五官要是在现代,能不能当上明星,那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敢保的,但是当一个没整容不用太化妆就很美的网红,那是应该不成问题的。
  十四岁的桃花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哪有,你才好看,你白。”
  大丫二丫也跟着点头,还说:“你吃干饭长大的,干饭是白米,吃干饭的都白。”
  宋茯苓干咳了一下,有点小尴尬,含糊道:“大丫二丫姐也好看,大家都好看,就是你们没用擦脸油,还下地干活晒黑了,和吃不吃干饭没关,要不然都能挺好看,等赶明和我一起擦油。”
  这都啥情况了,还擦油呢,宋茯苓的二伯母朱氏听到孩子们说悄悄话,撇了撇嘴。
  而此时唠没用磕的还有田喜发。
  田喜发特意给宋福生叫到一边,然后从怀里掏出十九两银递过去道:“三弟,我和你大姐这些年得亏你帮忙了,这是这些年攒的银钱,其实还不够,当年置地盖房子欠你二十五两,但是现在只攒下这些,你先拿着。”
  宋福生意外地挑了下眉:“姐夫,你哪来的。”
  “唉,头些年确实缓不过来,就这二年攒的。本来你姐说攒点就还你,我说那样不行,你借我们是拿整银来的,我们还你一两半两的几吊钱,那钱不该散了嘛,就想着凑整给你。”
  “你两年不可能够,姐夫跟我说实话吧。”
  田喜发露出几丝怅然:“我把我爹留的虎皮给卖了,就在咱们现在走这条路上,再往前走走遇到货商卖的。”
  宋福生一听,觉得这钱拿的更闹听。
  因为这里面有个事,那虎皮是田喜发他爹丢命得来的。
  咋丢命的呢,据说是当年在山上猎得一只母虎,听说整张虎皮值钱就给扒下来了,后来也不知是老虎们寻仇还是咋地,都隔了挺久了,田喜发他爹在山边下套子套兔子,被老虎们盯上给活生生撕碎了。所以田老爷子的坟是个空坟,里面只搁了几件衣裳。
  “姐夫,我本来就没想要,我?你不该卖啊,该留个念想。”
  宋福生还没等说完,田喜发就示意小舅子让看向自己老母,田老娘正脸带笑意冲宋福生点点头,又挥了挥干枯的手。
  “三弟,看到我娘的意思了吧?客套话咱们快别说了,你收着。再一个银钱放你身上我也放心,往后走一步看一步,等将来落脚了,我备不住还得求你呢,唉,姐夫没能耐。”
  宋福生听了这话,也就真收起了银钱,确实,等落脚了不定啥样,加上老牛头给的,总共才三十多两银钱,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高家二儿子高铁头来了。
  高铁头离老远先望了眼桃花的身影,随后才几大步走过去对宋福生说道:“三叔,田叔,这是我爹让拿来的,给几个弟弟妹妹们吃吧。”
  宋福生一看,肉酱,呦呵,难怪他刚才好像闻到肉味了,冲钱佩英招招手:“你拿回去,先放车上,等下顿拿出来给大伙吃。”
  钱佩英接过两瓶瓦罐直奔骡子车,马老太斜睨钱佩英的背影,斜睨了两眼觉得不解气,又使劲地剜了一眼,对身边田老太太小小声嘀咕道:
  “娶家来作孽啊,看着没?现在给我老宋家当家了。她这些年,没生个小子还杵姑三儿和我闹,咱都不知她哪来的脸。以前我还看老亲家的面,现在老亲家也没了,她娘家都没了,咱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
  “哎呦,”田老太太赶紧摆了下手,怕马老太不当回事,又拽了拽马老太的衣袖:“这话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说。”想提醒那话要是传出去太伤人心,又怕自己多嘴,人宋家的事,别里外不讨好,只能对马老太又再次摇了摇头。
  其实马老太说完就意识到刚才那话过了,钱老爷子刚没,唉。
  可她这不是心里憋口气嘛,干巴巴无声张了几次嘴,最终啥也没说出来。
  第三十五章 一步一个坑啊
  高铁头问:“三叔,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爹可愁坏了。”
  宋福生指指远处:“那不来了。”
  远处,高屠户扶着里正爷爷,里正家的大儿子,后面又跟着几户人家的代表往这边赶来。
  宋里正吧嗒口旱烟袋:“过子时了吧?”
  “应该是。”
  “福生,你怎么说,接下来怎么着。”
  几个大男人围成一圈,火堆燃起的火光映射他们犯愁的脸庞。
  宋福生想了想:“还得往前走,这地方不保,还在人家地界呐。别看现在挺晚,我心总不踏实,不能拿人命开玩笑,是不是?”
  姐夫田喜发却有不同意见:“我感觉要下雨,要是下起雨来可麻烦了,先不说人能不能受住,牲口也够呛,要不然往山上躲躲?歇半宿吧,明个看看情况。”
  说完发现宋福生挺诧异地瞧他,田喜发又解释道:“我刚才蹲在那,看到有那蚂蚁啊,几十几百个一排一排凑一起,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儿嘛,蚂蚁成行,大雨茫茫,蚂蚁搬家,大雨哗哗。”
  几个人听完都茫然地抬头看星星,心里有点犯嘀咕,能吗?
  别看他们这受灾没南面那么严重,但也一直有些干旱,今年收获都比往年减产很多,种地也靠挑水浇,这是哪的老话儿要下雨,搁哪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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