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山 第1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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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事八斤是知道的,她娘也进宫来跟她说过,她娘是个开明的娘,从不会觉得有些事不该给小辈们知道,所以她清楚家里的处境,知道家里如今虽处境不好,但她爹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也说了家里处境不好。
  到底是如何不好?因为有皇贵妃有宜宁有太子他们,其实她和水生在宫里是没有受到过什么委屈的。
  可宫里也不止这些人,有些宫人们的异样目光,还有除了宜宁宜珍的其他几个公主,仗着年纪小身份尊贵,可不会有什么顾忌,所以让八斤很清楚的意识到家里处境到底不好到哪种地步。
  她倒不是担忧这个,她只是会忍不住想,她娘在宫外应该很辛苦,可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了,只能坐在这里。
  第176章
  见八斤还是不说话, 赵昦想了想道:“如果是宜康宜春她们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她们就是这样的, 也经常这么和宜宁她们作对。”
  见赵昦这样, 八斤终于被逗笑了。
  “太子哥哥,你平时最讲究规矩, 有时宜宁和其他公主有了矛盾,你也只会说宜宁不是, 而不会说其他公主的不是,怎么今天反倒说起她们的不是了?你放心吧,我懂的,就像宜宁跟我说的, 人家就是故意来扎你的心的,你要么扎回去,要么就别理她们,鉴于她们身份,和无事还要胡搅蛮缠三分性格,为了给自己省事,还是离远点最好。”
  这倒是宜宁劝人的风格。
  可赵昦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 而是八斤竟会这么想他, 他觉得自己要解释一下。
  “我不是只会教训宜宁,而是宜康她们的身份不一样, ”赵昦说得很慢,大抵他也从没跟人剖析过这些, “宜宁与我是同母所生, 我教训她没什么, 可若是教训宜康她们, 就会被人说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
  赵昦点了点头,俊美还有些青涩的脸上溢出一抹苦笑:“母妃本就得宠,在宫里一直是众矢之的,父皇的那些嫔妃多是大户出身,后宫牵扯前朝……”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我说这些你可能不懂,你只用知道越是得势越要低调,不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我就算不为别人想,总要为母妃想,母妃本来就很难,她能庇护我们几个长大,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不能给她再找麻烦。”
  八斤也不知听没听懂,一直是默默听着。
  而赵昦,可能也是心里压抑了太多话,这些话不能跟弟妹说,不能跟父皇母妃说,也不知跟谁说,可能是时间对,可能是八斤足够安静,他也就默默地说着。
  “其实我也知道宜康她们是故意针对宜宁,可宜宁性子太暴躁,总是容易冲动,她明知道前面就是个陷阱,偏偏每次都跳进去,每次一点就着,本来有理到最后都会弄成自己没理。那些喜欢找事的人最喜欢这种人,因为这种人太蠢,每次都会上当,她才会总是针对你。
  “不如避而远之,她知道你不会上当,次数多了就不会再来找你。可每次说了宜宁她都不听,还总是怨我这个大哥偏心,向着宜春她们,不向着她,她也不想想我是她亲大哥,我不向着她,能向着谁?只是有时候表面上不能那么做……”
  说了一会儿,赵昦见八斤还是没说话,看向她。
  “我今天话是不是有点太多?我平时没这么多话的。”
  八斤回过神来,道:“倒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么复杂。”
  “复杂?”赵昦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宫里本来就是复杂的地方。”
  “对了,太子哥哥,你今天不读书吗?”
  八斤还是知道赵昦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在读书,跟很多老师读书,平时都没什么空闲。
  赵昦能说是见她从昨天开始就有些闷闷不乐,想着莫是之前宜康宜春说的那些话,被她放在心里了,所以专门抽空出来找她想安慰下她。
  “哪有天天读书的,有时候也要歇一歇。”
  想到之前他问太傅,太傅说的话,他又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你爹,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其实太傅不是这么跟他说的,而是跟他讲了很多,又说他父皇是不会杀有功之臣的,而且这事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薄大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当他问起薄大人还能不能官复原职,太傅脸色很复杂,不但没有回答他,反而跟他讲了很多帝王之道。
  “希望赶紧过去吧,说不定到时候我就能跟爹娘回广州了。”
  赵昦一愣,道:“你不喜欢应天?”
  八斤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是啊,对于八斤来说,她怎可能会喜欢应天,毕竟应天给她带来的可没有什么好东西。
  他想说其实应天还不错,却又无从说起。
  这时,八斤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站起来,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说不定宜宁已经在到处找我,太子哥哥你也要回去读书了吧?”
  赵昦点了点。
  两人离开这里,等走到岔路时,两人该分开了,八斤跟赵昦道了声别就走了,留下赵昦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才缓缓离开。
  .
  自那天开始,顾玉汝就不再出门了。
  薄家开始淡出人的视线,但依旧被圈着,最近朝堂上已经顾不上什么薄家,关于邵元龙是否该被停职吵了一阵,紧接着就被提督这个位置该选谁岔开了话题。
  为了这个位置,最近朝堂上已经快打疯了,所有人都跟疯魔了一样,各种攻讦诋毁,已经连着有数个高官落马,俱是因为被人提了名,转天就被人拿着铁证弹劾。
  人证物证俱在,否认都没办法否认,还没升官先进了大牢,这在历朝历代的朝斗中并不罕见,但因为一个位置打成这样的还真罕见。
  没有人意识到异常,甚至连康平帝都成了个摆设,每次上朝就是听着下面吵,关键是他并不阻止这一切,就是眼睁睁看着。
  时间很快就到了除夕前夕,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官员按制要开始休沐,众人才恍然发现竟然要过年了。
  趁着这时候,顾玉汝进了趟宫,把八斤和水生接回了家。
  ……
  其实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薄春山是被人陷害了。
  但上面没说话,大理寺和刑部那里也没结果,就只能一直拖着。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薄家的下人和看守薄家的官兵们也混熟了,偶尔出去买些东西也是允许的,毕竟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吃饭,只要东西买回来让人过一遍没什么问题,就能运进去。
  也是何总管会做人,经常让府里的护卫和家丁端着好酒好菜,去寻那些官兵喝酒。这些官兵大部分都是巡捕营的人,巡捕营的兵卒来自京营,都是行伍出身,本身是十分敬佩薄春山的,可职责所在,不过在规矩之内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薄家开后门。
  所以这个年节,从外面看去,薄家冷冷清清,可里面却是十分喜庆,又是张灯结彩,又是贴年画换门神,一片要过年了的气氛。
  八斤和水生本来心中忐忑,回来一看,顿时放松了心情。
  两个孩子缠着爹娘说话,尤其是水生,这孩子平时看起来很安静,这一次跟爹在书房里说了很久的话,事后顾玉汝问爷俩在说什么,两人都不告诉她。
  是的,薄春山可以出书房了。
  其实他早就可以出来了,你想想他是那么老实被关着的人?每天晚上他都会跑回房,抱着媳妇睡大觉,天亮了再回来,进行得十分顺利,一直没被人发现过。
  现在过年了,哪还有把人继续关在书房的?顾玉汝找看守书房的人提了提,对方回刑部问了一下,回来说只有三十初一两天可以。
  两天就两天吧,有胜于无。
  所以三十这天,一家四口过得格外开心,一大早薄春山就带着水生祭了祖,下午吃团年饭,晚上守岁。以前每次过年八斤和水生都守不过子时的,可今年大概跟往年不一样,两人都陪着爹娘守过了子时。
  等外面下人放了迎新岁的鞭炮,一家四口才各自回房睡了。
  ……
  初一是一年之始。
  按理说薄家今天是没什么事的,若是薄春山如今官位还在,今天他应该要参加大朝会,而顾玉汝作为命妇,应该要进宫朝贺。
  可薄家如今是戴罪之身,自然不用做什么场面了,就在家里待着。
  与薄家宁静安宁相比,宫里就热闹了许多。
  按照往年的规矩,今天皇帝宴请朝臣,皇后宴请一众外命妇,宫筵会从下午一直摆到晚上。
  坐在首位的潘皇后,一改早先病殃殃的,而是满脸红润,气色不错。
  与之相比,一直坐在斜侧方的僖皇贵妃,就显得沉默很多。
  能进宫的哪有几个傻子,自然看得出其中区别,当然表面上她们是不会说什么的。
  宴过一半,僖皇贵妃就借着身体不适告退了。
  潘皇后笑吟吟地看着她,也没说什么。
  其他人也心领神会,是身体不适?可能是心里不适吧。
  潘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禀道:“贵妃离席,是因为那位薄夫人进宫了。”
  薄夫人?顾氏?
  潘皇后皱起眉:“她进宫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可能是早上的大朝贺没脸来,却又不甘心被排斥在外?皇贵妃被其视为靠山,她不巴结别人,总是要巴结皇贵妃?”
  因为宴上还有许多人在,潘皇后也不好跟宫女耳语,只说了一句盯着她什么时候出宫,就不再理会这件事了。
  过了有两刻钟的样子,有人来回禀说顾玉汝已经出宫了。
  ……
  与此同时,顾玉汝正走在西华门那个幽深的城门洞里。
  天很冷,今早还下了雪,她裹着厚厚的白狐毛披风,只露了一张脸在外面,八斤和水生也是穿得厚厚的,三人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几个丫鬟也穿得十分厚实,低着头跟在后面。
  进城门时有禁军把守,出了城门洞,到外面还有一层禁军把守。
  一行人往外走时,禁军们的目光已经落在一行人的身上。
  看似纹波不动,其实早就在心里核实了一遍进去时和出来时的人数,这都是守宫门的禁军们的必备技能,一旦发现不对,就会把人叫停下盘查。
  宫门外停着两辆马车,正是薄家的马车。
  所有人一一上了马车,马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
  宫门处,禁军们正在闲聊。
  “这薄家夫人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
  “估计是吃了哪位娘娘的挂落,不然能出来这么快?!”
  “这薄家也真是倒得快,当年刚入京时,何等荣宠,这位薄夫人还被赐了宫内坐车,如今倒好,连大朝贺都没办法参加,只能临着傍晚了来宫里走一趟,却这么会儿就出来了。”
  “你还可怜别人?再怎么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的公子千金还是公主皇子的玩伴,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让我看薄家倒不了。”
  “玩伴?玩伴能有几时长?再说能当玩伴,也是皇贵妃娘娘的庇护,之前就听说皇贵妃娘娘厌烦了她,估计那俩孩子接走后,以后就不会进宫了吧。”
  这时,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让你们守的是宫门,不是让你们来当长舌妇道家常的!”
  一众禁军当即不再做声了。
  一直到这将领走了,才有人敢再出声。
  “今儿头儿这是怎么了?不光安排了这么多人守着宫门,本人还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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