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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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老头返回,说道:“借大王威福,加上老臣三寸不烂之舌,此行幸不辱命,各山头将领一致同意投靠大王麾下,听命调遣。”
  半月之间,前来归降的士卒不下数千,李书生任命老头为军师,建大纛,设彩旗,据山立寨,声势震动。县令闻讯,发兵征讨群寇,老头指挥部下出击,大胜一场。
  县令兵败,畏惧忐忑,急向知府求援,知府领兵长途跋涉,前来讨贼,又被老头击败,损失惨重。
  一时间群盗声威远扬,李书生麾下兵马壮大,不下万余,遂洋洋得意,自立为“九山王”,加封老头为“护国大将军”。每日里饮酒欢歌,狂傲自负,自以为黄袍加身,指日可待。
  老头又出谋划策,抢夺了一大批军马,此事传进知府耳中,知府怒气勃发,再次聚齐数千精兵,兵分六路围剿盗匪。李书生收到情报,大惊失色,忙召集老头商议,连催了数次,死活不见老头踪影。
  九山王束手无策,登山而望,叹气道:“朝廷兵威强盛,非我能敌,老头害我。”不久山寨被破,李书生遭擒,一门老小全部被杀,临死前终于醒悟:老头即是狐妖,特来报仇的。
  第七十回 遵化署狐
  遵化县衙多狐妖,最后一座牌楼,雄狐成群,经常出来害人,越是驱赶,闹得越凶。县令邱公闻听此事,大为恼怒,狐妖亦久闻邱公大名,惧其刚烈,摇身化为老妇,上门造访,说道:“请大人不要步步相逼,给我们三天时间,届时一定搬走。”
  邱公沉默不语,心中已有计较,次日正午,调齐大队人马,押运数百尊大炮,炮口对准牌楼,点燃引线,百炮齐发,但听得响声震天,顷刻之间牌楼摧为平地,群狐伤亡殆尽,皮毛血肉,洒落如雨,漫天浓雾中,忽尔窜出一缕白气,冒烟腾空而去。邱公恨恨道:“逃走了一只。”
  从此后,官衙中平安无事。
  过了两年,邱公为了仕途升迁,派手下送银子前往京都,事情还没办妥,暂时将银子藏在地窖中。忽有一老头跑到宫殿击鼓鸣冤,声称妻子被邱公杀害,不仅如此,邱老爷在任期间,克扣军饷,中饱私囊,将大把银子藏在家中,如若不信,可以上门搜查。
  官差奉旨上邱府搜寻赃款,却是一无所获,老头以左足轻点地面,官差会意,掘地三尺,果然发现大批黄金,黄金上刻有“某郡解”字样,再一回首,老头已消失不见,官府拿着户口名册四处寻找,亦是徒劳无功。
  邱公因为被人陷害,惨遭处死,众人私下里猜测:害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逃走的那只狐妖。
  第七十一回 汾州狐
  汾州通判朱公,住宅多狐妖。这一晚静坐书斋,有女子往来灯下,朱公以为是婢女,也没在意,可是凝神一瞧,女子容光艳艳,并不相识,心想“这一定是狐妖。”
  贪恋女子貌美,于是招呼她上前,女子笑道:“老爷声音严厉,一定将我当成了家中婢女,可惜你看走眼了。”
  朱公微笑而起,拉过一张板凳请女子坐下,两人一番交谈,情投意合,相拥而眠,日日欢好,宛若新婚夫妻。
  这一日女子对朱公说:“老爷很快就要升迁了。”
  朱公问“什么时候?”
  女子道:“就在眼前。不过府中有人祝贺,老家却有人吊丧,难以上任。”
  三天后,升迁调令果然如期而至,但第二日老家又传来噩耗:太夫人去世了。
  朱公解任归家守孝,欲邀女子同行,女子不答应,一路送到河边,朱公强拉她登舟,女子道:“老爷有所不知,狐妖不能过河的。”朱公闻言,恋恋不舍。
  女子忽然离去,说是去拜访一位故友,过不大会又重新返回,说道:“请老爷登舟,我送你过河。”
  朱公问道:“你不是说狐狸不能渡水吗,眼下怎么又可以了?”
  女子道:“刚才我之所以离去,便是去拜谒河神大人,求他放我过河。河神答应给我十天期限,因此才能陪老爷一起乘船。”
  十天后,女子果然辞别朱公离去。
  第七十二回 莲香
  桑晓,沂州人,少孤,住所位于红花埠,风景秀丽。
  桑晓为人肃穆,喜静不喜动,每天除了去邻居家蹭饭,剩余时间都呆在卧室读书。邻家书生开玩笑说:“你一个人独居在家,不怕鬼狐吗?”桑晓笑道:“鬼狐有什么好怕的?男的若敢来,我有利剑伺候,女的若来,我双手欢迎,开门纳客。”
  书生心知桑晓在吹牛,决定整一整他,与朋友合谋,于半夜用梯子架墙,送一名妓女来到书斋,妓女弹指叩门,桑晓隔着门缝窥视,问道:“外面是谁?”
  妓女回答“我是女鬼。”
  桑晓闻言大惧,牙齿上下打颤,震震有声,妓女逡巡良久,这才慢慢离去。第二天书生上门拜访,两人见面,桑晓面无人色,说道:“昨晚我见鬼了,这里太不安全,我得马上搬走。”
  书生笑道:“为什么不开门纳客?”
  桑晓顿时醒悟,原来一切都是书生捣鬼,微微一笑,也不生气。
  过了半年,这一晚又有女子前来叩门,桑晓以为书生故技重施,又在跟自己开玩笑,这一次可不能再吓破胆,于是打开房门,只见门外一名年轻女子,倾国倾城,问道:“姑娘从哪里来?”
  女子道:“贱妾莲香,乃西家妓女。”埠上青楼很多,桑晓闻言,半点没有怀疑。当下请女子入屋,两人熄灯上床,一番云雨。
  自此,每隔三五天,莲香必来一次。
  这一晚桑晓独坐凝思,一女子翩然而入,桑晓以为是莲香,但看女子面貌,年约十五六,薄纱黑发,体态风流,行走之间,若即若离,不免大愕,心下怀疑女子是狐妖。
  女子说道:“贱妾良家女,姓李。仰慕公子品行高雅,特来与你温存。”
  桑晓大喜,握住女子手掌,其冷如冰,问道:“怎么如此冰凉?”女子道:“贱妾自幼体弱多病,刚才又在外面吹了一宿冷风,手掌自然凉了。”
  桑晓点点头,不再盘问,继而两人宽衣解带,极尽销魂,那女子下体紧凑,俨然有如处子。完事后,女子说道:“公子,贱妾整个人都交给你了,如果不嫌弃奴家丑陋,以后我愿意天天伺候你。房中还有别人吗?”
  桑晓道:“只有一名邻家妓女,但不常来。”
  女子道:“我不喜欢见生人,请公子为我保守秘密。彼来我往,彼往我来,这样最好。”窗外一声鸡鸣,女子告辞离去,解下一只绣花鞋赠予桑晓,说道:“公子如果想我了,就将鞋子拿出来瞧一瞧,但有人的时候千万不要把弄。”
  桑晓答允了,凝视绣花鞋,尖翘如锥,十分喜爱。到了晚上四顾无人,桑晓拿出鞋子把玩,女子飘然而至,两人又是一番欢好缠绵。
  自此桑晓每次只要拿出鞋子,女子必然前来,心中奇怪,问道:“怎么次次如此?”女子笑道:“凑巧罢了。”
  这一晚莲香前来,惊问道:“几日不见,公子气色怎么如此萧索?”桑晓道:“是么,我自己倒不怎么觉得。”莲香告辞离去,两人相约:每十日见一次面。
  自莲香去后,十日之间,女子夜夜造访,这一晚女子问道:“公子旧情人呢,为什么许久不来?”桑晓将两人约会之事如实相告,女子笑道:“那么依公子看来,我与莲香谁更美?”
  桑晓道:“二人都是绝色,但莲香肌肤比你温暖。”
  女子变色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说,莲香乃月宫仙子,我比不上她了?”言语间闷闷不乐。过了一会又道:“既然莲香如此貌美,我倒是要见一见她,十天后等她上门,我悄悄躲在床后窥视,你可不许泄露消息。”
  十日后,莲香如约而至,男女见面,笑语融洽,云雨后,莲香皱眉道:“十日不见,公子比以往逊色了许多,这定是劳损过度,你真的没有外遇?”
  桑晓默然不语,莲香又道:“公子脉象混乱如麻,这是鬼魂缠身症状。”
  次夜那姓李的女子来访,桑晓问道:“昨晚窥视,莲香容貌如何?”
  李小姐道:“美则美矣,可惜不是人类,世间无此佳丽,我昨晚跟踪莲香,发觉她住在山洞中,如果没猜错,莲香必是狐妖。”
  桑晓不以为然,心想“她肯定是嫉妒莲香美貌,故意编排言语诋毁她。”
  过了数日,莲香造访,桑晓试探道:“我对姐姐深信不疑,但有人说你是狐妖,也不知是真是假。”
  莲香问道:“是谁说的?”
  桑晓笑了笑:“没什么,我跟你开玩笑呢。”
  莲香叹气道:“是妖是人,又有什么分别?”
  桑晓道:“不然,狐妖生性喜欢迷惑男子,一旦被缠上,必死无疑,是以此物最可怕。”
  莲香笑道:“你这话不对。公子年纪轻轻,以你眼下体魄,只要懂得节制,房事后三天便可恢复元气。纵然受狐妖媚惑,又有何害?反之,如果日日与人类女子狂欢,危害比狐妖还要严重。天下好色男子多短命,难道都是受狐妖蛊惑?不用讲,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桑晓辩解道:“没有没有,哪有此事?”莲香不信,极力追问,桑晓不得已,稍稍透露口风。
  莲香凝神倾听,点头道:“我说公子身体怎么越来越差,原来是纵欲过度。嗯,这位李小姐只怕不简单呢,明晚等她前来,我暗中替你瞧瞧。”
  是夜李小姐准时上门,与桑晓刚说得三两句话,忽听得窗外一声咳嗽,急忙匆匆离去。莲香入屋,说道:“公子情势危急,李小姐非人是鬼,如果继续与她纠缠,死期不远。”桑晓闻言,默默不语。
  莲香道:“我知道公子难忘旧情,但不忍心见你毙命。明天我会携带草药替你治病,祛除阴毒,幸好公子中毒不深,十天内便能痊愈。”
  次夜莲香果然带来一包药粉,桑晓和水吞服后,上了几次厕所,五脏六腑清虚舒爽,精神奕奕,心里面虽对莲香感恩戴德,但始终不愿相信李小姐是鬼。
  莲香每晚都来照顾他,桑晓想与她同房,莲香没有答应。数日后桑晓肌肤充盈,病情康复,莲香辞别离去,嘱咐道:“公子再也不要与李小姐往来了。”桑晓不置可否,含糊答允。
  这一天晚上,桑晓挑灯闭户,拿出绣花鞋轻轻抚弄,李小姐忽然而至,数日不见,脸上颇有怨色,桑晓道:“莲香这几日为我医病,悉心照料,全是一番好心,你不要怨恨。”
  李小姐闻言,容色稍缓,桑晓拉着她上床,枕边私语:“我爱小姐之心,天地可鉴,但有人说你是鬼呢。”
  李小姐嗔目结舌,骂道:“此必狐妖嫉妒陷害之言,公子若不与她断绝来往,以后再也不要见我。”说话间嘤嘤啜泣,桑晓费尽心思,百般劝慰才肯罢休。
  隔了一宿,莲香登门,怒道:“公子又与女鬼纠缠,难道真的不怕死吗?”桑晓笑道:“姐姐何必嫉妒?”莲香怒道:“前日公子重病在床,是谁替你治疗?眼下居然对我说这种话,叫人家怎不生气?”
  桑晓半开玩笑:“她跟我说,前日之病,都是狐妖作祟呢。”莲香叹气道:“公子执迷不悟,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只有暂且辞别,百日后公子缠绵病榻,我再来瞧你。”怫然而去。
  自此后,桑晓与李小姐夜夜欢好,过了两个多月,精神困乏,每日里昏昏欲睡。一开始还能自我安慰,可是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食欲大减,每日只喝一碗清粥,渐渐的面色菜黄,骨瘦如柴。
  到了此刻,桑晓终于幡然悔悟,明白莲香所言非虚:李小姐真的是鬼。
  这一日桑晓病入膏肓,在床上唉声叹气“我好后悔,当初如果听从莲香劝告,何至于此?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伤自怜一阵,昏昏睡去。
  睡梦中忽听得脚步声细碎,忙睁眼观看,只见门帘掀开,一女子走进屋中,不是莲香还有谁?
  莲香来到床边,笑道:“乡巴佬,还记得我吗?”
  桑晓哽咽流涕,又是后悔又是自责,求道:“好姐姐,我错了,请你救命。”
  莲香板着脸道:“公子病入膏肓,无可救药。我是来跟你诀别的。”
  桑晓叹气道:“姐姐说的是,反正我就要死了,床底下那只绣花鞋是女鬼所留,请你帮个忙,弄碎它。”
  莲香点点头,拿出鞋子在灯光下反复把玩,忽然间李小姐凭空出现,乍见莲香,转身欲逃。莲香以身挡门,李小姐连试数次,均是徒劳无功。
  桑晓一见仇人面,忍不住大声斥责,李小姐惭愧低头,不敢回答。莲香笑道:“如今你我当面对质,公子病情,到底是谁造成的?”
  李小姐羞红了一张脸,只是不停哭泣,哽咽道:“都是我不好,但桑公子是无辜的,请姐姐再救他一次。”
  莲香问道:“你到底是谁?眼下该告诉我了吧。”
  李小姐道:“贱妾本是李通判女儿,少年早亡,葬于墙外。春蚕虽死,遗丝未尽。我与公子欢好,纯粹出自真心,至于害得他重病缠身,实非本愿。”
  莲香道:“我听说鬼魂喜欢害人致死,这样便可以在阴间长相厮守,有这回事吗?”
  李小姐道:“不然。两鬼相逢,并无乐趣。如果真有乐趣的话,阴间少年儿郎不在少数,贱妾为什么单单迷恋公子?”
  莲香叹气道:“妹妹真傻。夜夜欢好,人都受不了,何况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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