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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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士小声说:“你别看我这样,哭丧我还是很懂的。只要谈好酬劳,怎么哭你说的算。”
  陈五顿了顿,面色古怪:“你不是修士吗?”
  “唉!”修士说:“做修士不过是兴趣,哭丧才是营生之道。我们宗门太小,为了能买一些丹药灵草,只能什么方面都涉及一些。而我早就打听过了,陈家没有什么亲友,为了避免丧宴冷清,你不妨与掌事的说一声,我可单哭,也可找宗门一同过来。你也别怕人多,买十人多送三人,你不亏的!”
  他这话说完,又见一个修士过来,手中拿着罗盘,说:“这房子风水不好啊!罢了罢了!我帮他看个好去处。”
  这时院里又有人在喊:“你家水缸漏水了?”然后又接了一句:“不是,你家这鱼怎么哭了?这……哭得也太狰狞了。”
  “天啊!这狗怎么了?来,哥哥看看……它咬人啊!!”
  “花瓶动了!花瓶动了!这花瓶为什么动了?!”
  陈五眯起眼睛,听院里像是开锅了一样,之后他又瞧见怀县令带着主薄,拿着一匹匹白布冲入府中。
  一进中堂,怀县令什么都来不及看,只说:“我的陈卿啊!这真是天、妒、英、才!”他假哭了两声,随后扑到地上躺着的那人身前,眯着眼睛说:“怕事出突然,你们手忙脚乱会有纰漏,我特意带了布,省了去买布做丧衣的麻烦。”他说到这里,将手中唯一的白衣盖在了地上那人的身上,然后“咦”了一声:“怎么长了这么多?不应该啊?!”
  怀县令说到这里,睁开了虚情假意并无泪水的眼睛,先是破口大骂:“这该死的恶人杀了陈卿后难不成还砍了陈卿的腿!”之后他定睛一看:“这人不是陈卿!”
  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京彦脸黑如墨,在狗咬鱼闹下人看热闹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
  一句别吵尚在口中,奇怪的是,周围人没用他制止就静了下来。
  京彦的脸色因此缓和下来,他刚想说你们都滚出去,就听见一旁披头散发的薛离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首,首座。”
  第128章 月婆
  沈云与侍从依旧在找那只下落不明的河鯥。而过年那天,陈生起了个大早,越过在院内穿梭忙活的下人,睡眼朦胧的来到沈云房中,将头绳交给了沈云。
  沈云慵懒地坐在一旁,侍从拿着几封信,两人在一旁说着沈贵妃的事并未理陈生。陈生无聊,就拿着那只呆呆的燕子,捏捏嘴巴,掐掐翅膀。
  燕子不胜其烦,当下往前走了两步。
  从未见过燕子在自己面前行走,陈生瞪圆了眼睛。等燕雀走了没两步,一种野性的冲动忽然涌上心头。
  陈生啊了一声。
  沈云余光注意到他的动静,移开手中的信,喊了一声:“沈端?”
  陈生回头,一脸无辜的人鼓着脸,嘴里像含着什么东西。细看之后不难发现,在唇中的位置有鸟瘦小的脚。
  陈生把鸟含进口中,只留下脚在外边。
  沈云皱眉,说了一句脏,随后从陈生口中挖出了那只可怜的燕子。而许是想起了年节对凡人的重要性,沈云在今日并未训斥他,只说:“你想吃什么就叫厨房备着,”然后他又想了一下:“左右府中今日备的吃食也够多,你自己玩去吧。”
  陈生听他如此说,问他:“你呢?”
  侍从在一旁回:“今夜有宫宴,侯爷会入宫。”
  这也就是说沈云不会陪自己过年。
  陈生唔了一声,一把抓住沈云的衣角,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是一家的,理应一起守岁才对。”
  沈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当下愣了愣,随后扯出了他手中的衣角,说:“你不用守岁,玩累了便睡。我们没必要守着人间的规矩行事。”
  陈生听了之后并不高兴,不高兴到拿回了沈云书桌上的头绳,顶着一头乱发自己回到了房间。
  沈云没有拦他,临走前让侍从拿了糖与点心过来。
  陈生见沈云离去,与萧疏说:“今夜……”
  萧疏侧目看了一眼,可陈生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只拿出蛋坐在床上修补。
  陈生难得白日补蛋,而他修补的勤快,如今蛋只剩下小拇指甲大小的缺口。算着时间,补完蛋之后陈生换了一身喜庆的新衣服,趴在窗前,瞧着窗上的纸花。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府内灯火通明,由品质极好的晶石所堆砌的水池波光粼粼,里面是几条名贵的鱼。
  府中下人有说有笑,给陈生与沈寒分别准备了一桌豪华的年菜。陈生没有吃饭,只是靠坐在门前等着沈云。
  沈云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在宫中喝了酒,带着一身的酒气,虽是脸色微红,但眼神清明。侍从跟在他身后,他走了片刻仰起头看着头顶的枯枝,突然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侍从一愣,回道:“约有一千多岁了。”
  侍从没给出具体的年纪,沈云也懂,像是他们这种人活到现在,年岁已经是不重要的符号,没有人会刻意记得。
  沈云点了点头,随后推开了院门,入内后先是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回头去看,瞧见了躲在门后的陈生。
  陈生的脸冻得红红的,就像是秋日下的林檎。他穿着一身深红色的衣袍,将脸埋在被抓高的衣领中,人就像是喜气的红果,也像是瑟瑟发抖的小鸟。
  沈云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让侍从退下。
  侍从关上房门守在一侧,沈云慢步走了过去,问着陈生:“你在等我?”
  陈生点了点头,沈云又说:“净做些没用的事。”
  他话说得不留情面,但人却坐了下来,将身上的狐裘分给了陈生一半。
  陈生窝在他的身侧,两人静静享受了片刻安静平和的氛围。他们盯着前方的红灯笼,听着属于人间的热闹声响,努力将自己的身影融合在其中。
  这时陈生问他:“兄长不喜欢过年吗?”
  “不是不喜欢,可也没有喜欢的必要。怎么,你喜欢吗?”
  “喜欢。”
  “为何?”
  “过年的时候很热闹,周围有声响,他们都守在一起,叽叽咋咋的就像是枝头的鸟儿,看起来特别的好。”
  陈生说话条理性不佳,但他的意思沈云却能听得懂。
  沈云将手放在腿上,思量片刻,说:“也是。过年也就这么个好处,而人总能把自己的日子安排的很热闹。”
  “兄长不喜欢热闹?”
  沈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你为什么总问我喜不喜欢?”
  陈生回答不出来,只是紧皱着眉头苦思许久。
  沈云在他沉思的时候闭上眼睛假寐,不多时,他感受到身侧陈生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顺势睁开眼睛看向身侧,只见陈生小心地从衣袖中拿出一块手帕,献宝一样的在他面前打开,里面装着府中给陈生准备的年菜。
  年菜陈生没吃,只是随手捡走了几块,等沈云回来方才拿出来。
  那几块肉已经被寒冬冻住,硬的像块石头。可陈生像是不知这点,他高高兴兴地与沈云说:“酒菜我没吃。”
  沈云盯着那几块肉问他:“为什么不吃?”
  “我想等兄长回来。她们说,阖家团圆,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才算是年节。因此若无兄长,算不得是过节,故而我想等兄长。”陈生说到这里语速难得变得正常。
  他说得认真,期间并未去看沈云的眼睛,只是盯着面前的红灯笼,似乎想从其中得到一丝属于红色的喜气。
  沈云哑然。
  接下来他们谁也没说话。
  沈云坐了片刻,许久之后轻声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天上也是很冷清的。”
  陈生摇了摇头,“那兄长是喜欢热闹还是喜欢幽静?”
  沈云想了想,诚实地说:“我并不喜欢太静,那就像是天地间只有我一人一样。”
  陈生听到这里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颜:“我也是,所以我喜欢热闹的年节。既然兄长也是如此,那以后我们就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度过一年又一年。”
  许是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一句承诺。沈云眼睛移动,凝视着陈生的侧脸,在风起红灯笼轻晃之时,他拿走了陈生手帕里那块硬得像是石头一样的肉。
  陈生轻笑一声,也捡起了手帕里的一块肉。可没等他们两人吃上一口,狂风骤起,侍从突然敲了敲门,在府中红灯笼被风吹得几乎要飞走的那一刻,与沈云说:“侯爷,月婆到了。”
  侍从的声音很轻,可传进陈生的耳中却像是一道催命符。
  陈生的表情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变化。
  不止是他,沈云也是。
  沈云将手中的那块肉放下,等着吱嘎一声响起,身后木门打开,陈生瞧见了一个身材矮小,脑后带着弯月头饰,挡着眼睛的婆婆出现在门前。
  这位婆婆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有着一头柔亮的白发。她来到府中,先是向沈云行了个礼。
  沈云盯着她的身影,说:“沈端,你先回房。”
  陈生沉默的应下,转身往房中走去。随后这三人来到沈云的房中,关上了房门。
  月婆恭敬的跟在沈云身后,“殿下想查什么?”
  同一时间,回到自己房中的陈生背靠着房门,心跳如鼓。
  沈云站在窗口,望着床上红丝的纸花,淡淡道:“查。”
  陈生咬了咬下唇:“你要帮帮我。”
  萧疏见他脸色不好,也不难为他,直接问:“你要我帮你什么?”
  这时月婆问沈云:“殿下想查什么?”
  在陈生跑出房间的那一刻,沈云转过身,温柔的黑眸变成了耀眼的金眸,他盯着月婆,眼神危险,语气轻慢地说:“查查府中有——几条龙。”
  月婆的身子一震,惊讶地看向沈云。
  他们三人站在房中,沈云披着狐裘,侍从拿着长剑,月婆弯着腰。明明对立的是三个人,可落在地上的影子却是三条龙的影子。
  陈生隐了气息一路跑到府中水池旁,他冷着脸叫来了一旁的下人,说守岁无趣想要垂钓,让下人取鱼竿过来。
  沈云养在府中的鱼都是稀有珍贵的鱼,这些观赏的鱼不该拿来垂钓,偏生陈生现在在沈云心中分量不同,因此下人无法,只得去取鱼竿。而陈生算着时间,深知不能太早,免得下人短时间回不来,又不能太晚,否则刚入水就会被人发现。如此一来,自是会耽误一段时间。
  因此陈生心急地在水池旁走来走去,不知沈云叫来的月婆现在都在做什么。
  沈云房中,月婆用手捧起干净的水,水顺着她的指缝慢慢流下,弄湿了她宽袖下覆盖着灰色鳞片的手臂。
  月婆捧起水后凝视着掌中的水,这时陈生算着时间差不多,慢慢地进入水中,刻意在水里扑腾挣扎了几下,在沉入水中之前,恰巧被取竿回来的下人看到。
  被水包围的感觉很是奇妙。
  在入水的这一刻,身体里金光连成一道线,封住了陈生的挣扎和他平顺的呼吸,加快了他溺水的速度。很快,水堵住了口鼻,带给他难受的经历。
  看到陈生消失的下人脸上大变,当下扔掉手中的鱼竿,惊慌失措地叫喊着陈生的名字,用呼声唤来了水性好的下人。
  陈生沉入水底,熟悉的窒息感吞噬了他的意识。在即将死亡的前夕,一口光井带着金标出现。不同上次的是,这次的金标出现在头顶以及脚下,井的数量和路标的数量从一变成二。
  此刻上下方的井口都对准了陈生,三角形的光标则是一上一下,似乎在让陈生挑选去上还是走下。
  “来人啊!”
  “二郎落水了!”
  与此同时,下人的叫喊声穿过纸窗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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