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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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猎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向着玄鸢座车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
  玄鸢阴测测道:“留下二百人继续搜查,其余人跟随我前往洌水行宫。”
  玄思翎站在温泉行宫的小楼之上,静静眺望远方的烟雨,手下宫内悄然来到她的身边,轻声禀报道:“启禀长公主,派出去的武士并没有发现那两名刺客的踪迹,不过……”
  玄思翎霍然转过身来:“不过什么?”
  “帝君率领五百名龙林卫将山下的道路封锁。”
  玄思翎怒道:“他好大的胆子!干什么?向我示威吗?”
  那宫女吓得不敢做声。
  玄思翎咬了咬下唇道:“传令下去,给我仔细搜查秋峒山的每一寸地方,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要将他们找到。”
  宫女轻声道:“帝君那里怎么办?”
  玄思翎冷笑道:“随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
  玄鸢静静坐在水榭之中,他阴冷的双目就像这潮湿的空气,充满迷惘的望向水面,看着洌水烟波浩淼的景象。
  一阵冷风吹过,如丝的细雨少许沾湿了他的面庞,玄鸢下意识的裹紧了外袍,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
  苍白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喘而完全变成了铁青色,玄鸢用手帕捂住嘴唇,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唐猎和墨无痕刚好在此时被带入水榭。
  玄鸢用力挥了挥手,示意让武士放开他们,移开手帕,声音嘶哑道:“坐!”
  唐猎和墨无痕对望了一眼,在玄鸢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玄鸢的目光落在墨无痕的身上,低声道:“特使远道而来,却受到如此惊吓,这一切都是朕的失误。”
  墨无痕礼貌答道:“陛下不必自责,有些事情我们都不想让它发生,或许上天并不情愿让我们两国缔结盟约。”自从听到长公主玄思翎和亚当斯的对话,墨无痕早已抱定不再与玄武国结盟的念头。
  玄鸢似乎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淡然道:“元该如此,特使这次返回水晶城之后,希望你能够代我向女皇致歉。”
  他的态度反倒让墨无痕感到惊奇。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唐猎失踪在悄然观察着玄鸢的面部,发现玄鸢脸色极其苍白,整一个重度贫血的面貌,说话的时候明显气力不足,心中暗道:“难道玄鸢生病了?”
  玄鸢与墨无痕聊了两句道:“我不耽搁特使休息,刚好有两句话,我想单独对他说。”他口中所指的人自然是唐猎。
  墨无痕点了点头,起身向玄鸢告辞。
  唐猎和玄鸢彼此对视,在唐猎心中对玄鸢并没有丝毫的好感,如果不是因为他,玄武国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玄鸢低声道:“玄波还好吗?”
  唐猎内心一怔,想不到玄鸢和自己的对话竟然是这样开始的。
  唐猎点了点头道:“好得很!”
  “那就好!”玄鸢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他又开始咳嗽起来,白绢捂住嘴唇许久方才平息,移开的时候,白绢之上已经染上一滩血迹。玄鸢低声道:“你应该能够看出我得了重病。”
  唐猎默然不语,心中暗道:“这混蛋不是想让我为他治病吧?”
  玄鸢道:“我只怕活不成了……”他的双目中流露出无限的悲哀。
  唐猎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走去,低声道:“我可以为你检查一下吗?”
  玄鸢点了点头,将手腕递向唐猎,唐猎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之上,只觉脉象凌乱不堪,显然病情极重,脸色立时变得严峻起来。
  玄鸢道:“有人在我的饮食之中下了慢性毒药,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唐猎叹了口气道:“只要是毒药应该会有解救的方法。”
  玄鸢苦笑道:“这次不同,我能够感觉到,自己很难逃过这次的劫难。”
  唐猎低声道:“太子想让我帮你吗?”他对玄鸢的称呼仍旧是以前那样。
  玄鸢摇了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怕这次你也无能为力。”
  唐猎知道他说得的确是实情,自己并不擅长解毒,更何况对玄鸢体内的毒性一无所知,根本无从下手。
  玄鸢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到悟出了很多的事情。”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向西边的窗口,双目望向远方道:“我崇拜我的父亲,我曾经希望有朝一日,我会成为像他那样的领导者……可是今日我方才明白,我无法像他那样……”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目。
  唐猎此时对他的厌恶突然变成了一种同情。
  玄鸢道:“父王决定将权位交给玄波对我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我无法相通这件事,我甚至想不惜一切的去证明自己的能力。”
  唐猎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玄波从未想过与你争夺帝位,为何她要一直隐瞒密诏的事情,全都是因为想保全你们的兄妹感情。”
  玄鸢点了点头:“只可惜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亚当斯与长公主勾结,一心想谋夺我玄氏基业,司马泰表面上支持我,可背地里却悄然发展自己的势力,整个王国已经是一盘散沙。”
  唐猎忽然发现,玄鸢并非是一无是处,他对帝国的形势和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十分的清楚。
  玄鸢冷笑道:“他们以为我蒙在鼓里,想要利用我,其实我早已看透了他们的狼子野心。可惜……上天却不给我机会。”
  唐猎点了点头道:“有些时候的确是人算不如天算。”
  玄鸢低声道:“亚当斯虽然是龙骑士,可帝国之中最为可怕的并不是他。”
  唐猎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向玄鸢走进了一步。
  玄鸢道:“真正可怕的人物是司马泰,在我登上帝位之后,他借着我的信任,迅速发展自身力量,现在朝中已经遍布他的爪牙,亚当斯和长公主是与海族联盟的支持者,他们想利用海族的力量铲除穿云城的势力,然后再取代我的地位。无论他们的目的何在,最终还是希望玄武国早日走入统一平定的格局。”
  玄鸢话锋一转:“司马泰却全然不同,他根本不希望海族与帝国联盟成功,他的目的是让玄武帝国继续在内战中消耗下去。普龙启途中遇刺之事,也八成是他的所为。”
  唐猎忍不住道:“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对他有何好处?”
  玄鸢低声道:“我怀疑他就是帝国中最为神秘的龙骑士,而且他极有可能是魔帝秋禅的手下……”
  唐猎倒吸一口冷气,玄武国内部的事情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假如一切真的像玄鸢所说的这样,魔帝秋禅的力量实在是可怕到了极点。
  玄鸢道:“我虽然愚鲁,可是我也不想祖先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中,我不想在泉下无颜面对我的父亲,我不想成为整个帝国的罪人!”他的泪水无声流下,心中的懊悔是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袒露。
  唐猎感动的点了点头,玄鸢之所以会对自己说出心中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将他的话转述给玄波,唐猎道:“我想玄波公主知道这一切,一定不会再怪你。”
  玄鸢转过头来,惨然笑道:“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借着你获得我妹子的原谅,我已经命不长久,只希望妹子能够保住我们祖先的基业,在我有生的日子,我会尽自己一切的力量帮助她。”
  唐猎道:“我与特使不巧听到长公主与亚当斯大将军的对话,只怕他们已经对你的皇位迫不及待了。”
  玄鸢冷笑道:“在他们眼中,我一直只是一个傀儡而已。”
  唐猎心中暗道:“你有何尝不是呢?”
  玄鸢道:“亚当斯和长公主似乎想要将你们赶尽杀绝。”
  唐猎淡然笑道:“我们撞破了他们的奸谋,这是难免的!”
  玄鸢道:“有件事恐怕你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捏造你和特使串谋刺杀长公主,杀害玄冰贤者的罪证,不日就会传到海族女皇的耳中。”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已经没有了退路?”
  玄鸢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你们离开帝都,至于以后的事情,就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唐猎告辞玄鸢之后回到暂时栖身的院落,墨无痕听到他返回的动静从房内走了出来,好奇道:“帝君找你究竟有什么要事相谈?”
  唐猎苦笑道:“只怕我们又有麻烦了,那柄短剑果然被他们所利用。”
  墨无痕轻声叹了口气道:“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其实我已经无颜去面对女皇陛下了。”
  唐猎一时间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反问道:“为什么?”
  墨无痕又羞又怒,忍不住道:“还不是因为你……”话一出口,顿时觉得十分不妥,俏脸之上两片绯红。
  唐猎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想不到自己在神志迷乱期间竟然和墨无痕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他识时的岔开话题道:“你有没有发现玄鸢有什么不妥?”
  墨无痕点了点头,她是用毒的行家,早在第一眼看到玄鸢之时便已经看出玄鸢身中奇毒,轻声叹道:“从他的面容来看是慢性中毒的征兆,现在只怕毒素已经深入他的五脏六腑,就算是找来解药,也无法挽救他的性命。”
  唐猎道:“我虽然对毒药并没有什么研究,可是我曾经中过的毒应该不在玄鸢之下,既然我都可以痊愈,他为何不可呢?”
  墨无痕道:“你的体质极为特殊,更何况你中毒的时日尚浅,与他完全不同。”
  唐猎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明白玄鸢的确已经无药可救,不觉生出莫名的悲哀。
  墨无痕偷偷望着唐猎,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善良侠义的男子就是之前无耻强暴自己的恶魔,他们都在竭力回避过去的那段事情,可是谁都无法将那件事真正遗忘。墨无痕默默问自己道:“我该如何对待他?”
  当晚玄鸢亲自坐船,沿着洌水顺流而下,一直将唐猎二人送出帝都,临别之时他交给唐猎一个竹筒,郑重道:“一定要将它亲手交给我妹子……”
  目送玄鸢的大船远去,唐猎不禁发出一声感叹,为何人往往要到临死之时方才感悟到亲情的可贵,如果玄鸢没有误入歧途,此时的玄武国又岂会给这帮奸臣趁虚而入?
  第一百一十章【奇怪的感情】
  唐猎与墨无痕并肩而行,彼此间却没有任何的交流。
  墨无痕忽然停下脚步,轻声道:“我们便在这里分手吧!”
  唐猎默默看着墨无痕,他并不想让墨无痕走,可是却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来挽留她,许久方道:“分开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件危险的事情。”
  墨无痕淡然笑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值得我害怕。”
  唐猎低声道:“水黛茵只怕不会放过你。”他想起玄冰贤者既然可以看出墨无痕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水黛茵肯定也能够看出,作为女皇她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女人被他人玷污,更何况夏言冰的死肯定会归咎到墨无痕的身上。
  墨无痕已经悄然向远方走去,唐猎忽然感到如果今日这样任由她离去,只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她。他勇敢的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墨无痕的柔荑,一字一句道:“在你心中究竟是我重要一些还是水黛茵更重要一些。”
  墨无痕不曾想唐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俏脸一阵发热,低声道:“我对女皇是内疚,对你却是仇恨……”这句话说得如此无力,连她自己也不能够信服。
  唐猎步步紧逼道:“你对我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墨无痕诧异的望向唐猎,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敢问出这样的话,想起唐猎对自己做过的恶行,墨无痕的心肠不由得硬了起来,她冷冷道:“没有,我怎么会对一个凌辱过我的人产生感情?我和你之间只有仇恨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唐猎猛然将她拉入怀中,垂下头去,大嘴吻住她的樱唇,墨无痕愤怒的用拳头狠狠打在唐猎的身上,可拳头却越落越轻,最终竟搂住了唐猎健硕的腰背,唐猎的吻如此深情如此热烈,再不见昔日的野蛮与粗暴,宛如春风般抚慰着墨无痕饱经创伤的芳心,墨无痕心中的幽怨融化在唐猎深深的一吻之中。
  唐猎轻声道:“我爱你!”
  墨无痕含泪道:“你没有资格说出这三个字!”
  “我爱你!”唐猎紧紧拥住墨无痕,不给她逃脱的任何机会。
  “怜悯我?”墨无痕已经泪流满面。
  唐猎摇了摇头道:“从你打算为我牺牲生命的那刻起,我知道今生今世我都必须要留你在我的身边,我虽然伤害过你,可是我相信就算在我神志迷乱的时候,也想得到你,那是我本性的体现。”
  他的话没有任何的道理,可是墨无痕却听得无比感动,唐猎吻去她俏脸上的泪珠儿轻声道:“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实自己的真情,好吗?”
  墨无痕用力抿起嘴唇,终于将螓首埋入唐猎的怀中大声哭泣起来。
  任何坚强的女人都有柔情的一面,在唐猎征服墨无痕肉体的时候,何尝也不是征服了她的内心。
  “我和水黛茵,你究竟爱哪个多一些?”夜宿枫林的时候,唐猎居然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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