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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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徐太傅行丧仪那一日,芈秋白龙鱼服出宫,亲自为他扶灵。
  徐太傅的长子原还有意推拒,却被徐夫人拦下:“他今日是作为你父亲的弟子来的,并非天子,不必阻拦。”
  芈秋近乎麻木的度过了那一段时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愈发要将心力投注在政务之上,皇太女忧心父亲,有意规劝一二,竟也不知从何开口。
  如此直到某个深夜,芈秋料理完朝政,又无心往后宫去寻宫嫔,只带了几个侍从在宫中闲逛,途径官署时,却见内里仍旧掌着灯,窗户上隐约透出来一个人影。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走上前去:“这么晚了,太傅还不回去?要是过了宫门落钥的时辰……”
  话说到一半儿,芈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及时的止住了。
  徐太傅已经不在了啊。
  而内里烛火微微跳跃,然后便是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年轻官员慌忙从里边儿出来,请罪道:“陛下见谅,上官令臣来寻些文籍,误了时辰……”
  芈秋喉咙里有了几分酸意,摆摆手,打发他退下,转过身去扶住院子里亭亭如盖的梧桐,忽然间泪如雨下。
  好像直到这个瞬间,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徐太傅已经离开了。
  再仔细想想,这院子里的树木,好像也是改造地热管道时种下的,最开始也不过两手和围粗细罢了。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
  徐太傅去后,吴大学士接棒了他的工作,顾大学士等人好像也受到了某种感召似的,无师自通的传承了徐太傅的精神,成了新一代卷王。
  某天芈秋往官署那边儿闲逛,还听见户部几个官员蹲在墙角诉苦。
  “吴大学士是不是被徐太傅附身了啊,他从前不这样的!”
  “最近加班加得太狠了,我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不知道去庙里边儿求一道符佩在身上有没有用!”
  芈秋听得失笑,继而深为感慨。
  朝堂上有尸位素餐的蠹虫,也有德不配位的蠢货,但同样也不乏有徐太傅那样敢为天下先的英雄与吴大学士、顾大学士那样为了一腔热血燃烧自我的勇者。
  这个被她一手缔造的世界,虽然说不上是顶好,但也绝对说不上坏。
  一朝天子一朝人,芈秋年复一年的坐在帝位之上,眼见着与徐太傅同代的老臣逐渐凋零,吴大学士接棒徐太傅之后坚持了五年,他之后又换成了顾大学士……
  这数年里,芈秋先后送走了徐太傅和吴大学士,终于又轮到顾大学士了。
  顾大学士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拉着她的手,声泪俱下:“陛下,老臣怕是要不行了,现在心中唯有一事放心不下——”
  芈秋动容道:“工作是永远都忙不完的,快别说这些了!”
  “不,不不不!我跟老徐不一样,我不卷!”
  顾大学士拼尽全部气力道:“陛下,老臣这辈子不爱财不爱色,只爱一个名字。老臣三岁识字,七岁赋诗,少年才子,享誉乡中。科举三元及第,娶宰相女,天下称羡。其后为官履经六部,官居一品,老臣这辈子,就,就只差一个文正的谥号了!”
  芈秋:“……”
  芈秋忍不住跟姐妹们嘴了一句:“这是真正的集邮爱好者。”
  吕雉唏嘘道:“是啊,真没想到。”
  武则天:“将爱好发展到极致,不过如此。”
  顾大学士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办事,芈秋也是亲眼见证过的,临终所求,极尽恳切,只是文正这样的谥号……
  吴大学士给的是文忠,若是给了顾大学士同徐太傅一样的文正,倒像是把吴大学士这位承上启下的重臣给落下了似的,有些不妥。
  她试探着跟顾大学士商量:“文献,如何?”
  顾大学士颓然倒了回去,周身都弥漫着一股绝望之气:“罢了,罢了,原是我不配!”
  芈秋:“……”
  芈秋见状不禁头大。
  给了吧,好像对不住吴大学士,又显得文正这谥号跟批发的似的,要说不给,人家也呕心沥血办了那么多年的事儿,不求财不求利,所求的就是一个名罢了。
  她想了想,倒是另生了个主意:“朕御极数十年,自诩为一代明君,不日便令人效仿唐朝太宗皇帝复建凌烟阁,选九名辅政功臣入阁,世代享国朝供奉,永传后世,再为尔等立雕像于陵寝之内,许地下君臣相伴,如何?”
  顾大学士终于欢喜了几分:“陛下可知君无戏言?”
  芈秋郑重应下:“君无戏言。”
  “好,好好好!”
  顾大学士了结了一桩心事,大笑三声,笑完之后又道:“老臣的一干后事,早就交代过犬子几人了,我可不是老徐,我爱热闹,我死之后,得找人来唱戏,唱,唱一个月,丧事要轰轰烈烈的办,几十年后别,别人还能想起来那种……”
  芈秋笑中有泪:“好,知道了。”
  顾大学士也笑,一边笑一边喘:“恩荫儿孙就,就不必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哪管得了那么多?陛,陛下与其恩赐他们,不如为我多增添几分哀荣,我爱热闹。”
  芈秋:“好,给你办得热热闹闹。”
  顾大学士又是一阵笑,笑完之后艰难的转过头去,喘息着道:“老徐他,他活得太累了,到死也是两袖清风,我这辈子还求个名,他什么都不求,我,我笑话他,可,可是也佩服他,他得了文正的谥号,我服气。老吴这个人谨慎,什,什么事都不露声色,他聪明,但是不显露出来,倍儿讨厌,我也不如他。”
  他又喘了好一会儿,眉宇间洋溢出几分少年才有的得意:“我也算,也算是聪明人,只是输了他们一筹,我心里边啊,憋不住话。”
  说到这里,顾大学士又笑起来,慢慢的竖起了大拇指:“皇后娘娘,你是这个。”
  芈秋欣然领受:“确实是。”
  顾大学士哈哈大笑,数声之后,笑声戛然而止。
  从徐太傅到吴大学士,再到顾大学士,属于这一代人的时代彻底落幕了。
  但太阳明天还会照常升起。
  第57章 番外(皇帝来到地府后
  皇帝死后没有马上离开人间,而是以灵魂的形式暂时在皇宫里游荡,他甚至于亲眼见证了自己的丧仪。
  伤心欲绝的杜若离,悲痛垂泪的庄静郡主,还有虽然不知道母亲离世,但懵懂间仍旧若有所觉、伤心啼哭的丑家伙……
  皇帝有千万个割舍不下,有无数的留恋难舍,他想近前去为爱人拭泪,想伸手抱起哭得眼睛发肿的宝贝丑疙瘩,还想给给予了自己母亲温暖的庄静郡主一个拥抱……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作为鬼魂的皇帝陷入到深深的绝望之中。
  直到地府的差役找到他,要接引他前往地府,皇帝虽然奋力挣扎,但最后还是被带走了,一边走,一边儿泪流满面。
  最后还是差役看不下去,说:“你即便是哭断肠,也不能起死回生了,倒不如老老实实的往地府去,那里有镜子可以窥到阳间之事,还有你们欧阳家的历代先祖。”
  皇帝心里边儿头一个念头就是“啊,我能见到若离和丑家伙了,好哎!”,继而又想起一桩不妙之事来——先祖们也在啊!
  父皇会不会因为我搞死慧贵妃和老三而找我晦气?!
  他心中半是欢喜,半是忐忑,被差役领着到了欧阳家的地盘儿之后,便见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迎上前来,抱住他哭道:“我儿,你今年不过二十三岁,怎么就来了?”
  又咬牙切齿道:“必是杜若离那毒妇意欲谋夺江山,害了你性命!待她下来之后,母后要好好跟她算这笔账!”
  皇帝心说你谁啊,这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抬起手臂将人别开,仔细打量几眼,神色不禁迟疑起来:“你是——母后?”
  太后哭的满脸是泪,冲上前去就要再抱住他:“我儿,你不认得母后了吗?”
  见皇帝面露茫然之色,她忙解释道:“人到了地府之后,都会变成此生最快活时候的模样,母后年轻了许多,难怪你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了。”
  太后此生最快活的莫过于先帝驾崩、亲生子登基之后,先把慧贵妃那个贱婢勒死了给先帝殉葬,马上又料理掉三皇子那个小杂种,此后万人之上,被皇帝儿子以天下供养,那是何等的风光得意!
  皇帝明白过来,客气的叫了声“母后”,既而低头打量自己,很年轻,英俊的脸孔稍显青涩,是他刚登基时候的模样。
  先帝死了,压在他头上的那座大山没了,老三再不能跟他争长短,万里江山尽在囊中,自然是天下第一等快活。
  这是他最得意的时候。
  皇帝回过神来,犹豫着问母亲:“母后,先帝何在?历代先祖何在?”
  说起此事,太后的脸色显而易见的阴郁起来:“先帝,呵。”
  她嘴巴一瘪,泪花涌现,拉着儿子的手哭诉委屈:“先帝记恨我逼死那个贱婢,害了他的好儿子,还说我干涉前朝,纵容娘家乱法,什么糟污事都往我头上扣!我刚下来,他就动手打我……”
  太后呜咽着哭了起来:“先祖们在边上看着,不劝慰制止也就罢了,居然还在叫好,给先帝递棍子!之后又把种种苦力活儿都交给我做,我这活着真不如死了算了!”
  皇帝:“……”
  皇帝“啪”一下戳破了她话里边的漏洞:“母后,你现在已经死了,没法再死了。”
  太后生生给噎了一下,半天没喘上气来,被这倒霉儿子一气,久别重逢的喜悦立时给冲淡了,再想起自己死前发生的那些事,一时怒从心头生:“皇帝!你可知你识人不清,做下了多大的错事?!杜氏那个贱婢,居然敢假传圣旨,赐死宝瑛,待哀家死后,还逼杀了承恩公府全家——宝瑛是你嫡亲的表妹,叶家,叶家是你嫡亲的舅家啊!”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皇帝马上就想起该死的叶宝瑛跟该死的承恩公府来,脸色当即坏了下去。
  “母后,此事就不必再说了!”
  他断然道:“是我下令赐死淑妃,将她废为庶人的,也是我下令夷承恩公府三族的,此事与若离无关,是我一意为之!”
  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半晌之后方才回神,失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这两件事情的确是我所为!”
  皇帝冷着脸道:“叶氏女屡有觊觎后位之心,又暗中给幽禁玉英殿的文氏送去有毒的凶器,待到天子昏迷之后又图谋不轨,她不该死吗?!还有叶家,居然胆敢勾结淮南王入京,我没直接诛杀他们九族,鞭尸泄愤,已经是顾全了母后的颜面!”
  太后就跟第一次见到儿子似的,相逢的喜悦荡然无存:“延儿!”
  她恨声道:“你是不是被杜若离那个妖女迷了心窍,脑子也糊涂了?她夺了你的身体,抢了你的皇位,把你害的千惨万惨,你不恨她,不恨杜家,居然恨你的生母和娘舅?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皇帝刚刚才亲眼见证过心上人的鹣鲽情深,也曾经亲自见证过杜家的满腔忠心,此时听太后居然拿她的瘌痢头弟弟跟杜家比,话里话外贬损心上人,登时火冒三丈:“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与若离交换身体,乃是天意所为,与她何干?她一心爱护于我,与我两心相许,又何曾害过我?而杜家忠君体国,更不必提,反倒是叶家……”
  他没再说下去,神情讥诮,冷冷的笑了起来。
  太后只觉眼前发黑,身体摇晃几下,好歹扶住旁边一棵槐树,这才强撑着没有倒下。
  皇帝见状皱眉,起先还觉不忍,再去想自己与心上人交换身体的那段时间,这所谓的生身母亲都是怎么折磨自己的,便不禁愤愤开口:“母后倒有脸说我千惨万惨,我与若离交换身体之后的诸多惨态,多半都是你给的,你怎么好意思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若离身上!”
  话说到这儿,他便想起自己被文氏所害失去的那个孩子,他的第一个阿宣。
  其痛苦之深,即便今日想起,仍旧泪湿眼眶:“当日文氏害我,我百般解释,你却不肯相信,明知道事有蹊跷,却还是故意为难于我,叫太医先去看文氏,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失去那个孩子!”
  太后真是委屈他妈给委屈开门,委屈到家了:“我哪知道那是你?!”
  皇帝立即便针锋相对道:“难道倘若那是若离,就该被你那样陷害针对吗?那也是你的孙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太后简直要气死:“都说了我不知道那是你!”
  她忽然间发觉出一点不对劲儿来:“你既然同杜若离交换了身体,为何不将这消息告知于我?若我知道,怎么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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