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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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过去,你也就这点本事。”
  赵静怡笑了笑,不屑道:“你兴师动众攻打帝京,折损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就只是想要我死?”
  大公主眼中三分怒火,三分悲凉,更多却是觉得可笑。
  她说:“张岳泽,你可真是出息了。”
  世道大乱,想要攻打帝京,天下易主的人何其多。
  张岳泽倒好,来势汹汹,将帝京搞得天翻地覆,在旁人都以为他狼子野心要争一争那九五之尊的时候。
  他却忽然放弃这难得的大好机会,转头和太子串通一气,冒着被那生性多疑的老皇帝秋后算账的率众进了城,竟然只是为了要她的性命。
  愚蠢而可笑!
  “有何不可?”张岳泽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奴隶印记,冷冷笑道:“我就想看看高高在上的大公主沦落成成不值一提的卑贱之人,看着你被最敬爱的父皇亲手舍弃!被你这些金尊玉贵的皇弟皇妹推出来当挡箭牌!赵静怡,你当年有多傲气,今日就有多低微……”
  温酒在一旁听得气血上涌,耳边嗡嗡作响,她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守卫,冲到了张岳泽面前,将赵静怡护在身后,“低微?姓张的,你是不是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就出来胡诌?”
  赵静怡眉头一跳,刚要伸手拉她,就被温酒一把握住了手腕,拽在身后。
  素来温软爱笑的姑娘,此刻像只护着雏鸟的鹰。
  温酒低声道:“公主莫慌。”
  只有四个字。
  赵静怡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心头震荡。
  温掌柜是出了名的贪生怕死,往常不该说的话都不会多说一句,同谢珩那样桀骜的少年在一起久了,竟潜移默化成了这般模样。
  吃百八十斤的豹子胆,都不见得有这样的功效。
  赵静怡低声道:“你别搅浑水了,到后边去。”
  “不。”温酒抬眸,看着马背上的张岳泽,字字清晰道:“不管你同公主有什么仇什么怨,都该知道满门覆灭绝非一人可为之事!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了你的,你就找谁讨,把过错全都记在女子身上算怎么回事?”
  张岳泽没说话,冷着一张脸,提起了刀。
  “将军不可!”赵丰面色忽变,连忙道:“这人名叫温酒,是谢珩谢将军府中的少夫人。”
  他这话提醒的十分及时。
  张岳泽提到一半的刀,又慢慢的放了回去,冷声道:“这是我和赵静怡的事,同旁人无干。你、让开!”
  谢家兄弟同温酒的事,传的天下皆知,现下谢珩手中有十几万兵马,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同他正面为敌。
  当下这时节,谢家的少夫人,身份也不必皇子公主低。
  温酒见状,心下感概万千。
  “我不让!”她挡在赵静怡面前,身量要稍矮一些,气势却是前所未有的不卑不亢,“你明明知道那些旧怨因何而起,却不敢去面对,只会把所有仇恨都发泄在女子身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姓张的,你若是聪明,便该好好想想,那些旧账该找谁算!”
  大公主带着人拼死守城的时候,老皇帝和赵丰却已经决定把她推出去当牺牲品了。
  纵然今日保住了帝京城,纵然日后老皇帝和赵丰回想起来,觉得对不住赵静怡,耍心机用手段让张岳泽不得好死,又有什么用?
  温酒从前一直听人说帝王天家,亲情最薄,她以为总会有例外的。
  直到了今日。
  她才知道,无情人都是一般模样,被辜负的却各不相同。
  温酒怒从心生。
  一身火气上涌。
  “温酒!”赵丰面色沉了下来,怒喝了一声。
  张岳泽提刀,横在了她面前,冷声道:“滚开!”
  温酒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她从前是很怕死的。
  可是现在,忽然发现了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
  人若是那点风骨都没有了,那活得再久又有什么用。
  此时此刻,满街愤然无用,张家军将城中守卫和百姓们都隔绝在外。
  张岳泽手中的刀朝温酒落下来的时候,赵静怡反手一拽,将人拉开了。
  刀锋落了空,削断了温酒一缕青丝,风一吹,悄然落地。
  赵静怡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做什么,尽管冲着本宫来!”
  “好……好啊!”张岳泽忽然笑了。
  他坐在马背上,俯下身来,唇边的弧度越来越明显,“我要你痛不欲生,跪在我脚下求饶忏悔!”
  “你做梦!”
  赵静怡一把将温酒往人群里推,转身,拔出了守卫的佩剑,架在了自己颈部。
  温酒脸上血色瞬间褪去了大半,惊声道:“公主!”
  赵静怡闭了闭眼,笑意苍凉,“二十六年金枝玉叶无双荣宠,一朝赴死方知不如破絮飘零。”
  温酒徒然失声,竟不知此刻该说什么。
  赵丰和张岳泽还有周遭一众人齐齐愣住,偌大的长街一瞬间寂静无比。
  这世上没有人不惜命。
  尤其是出身尊贵,得享荣华的,都恨不得自己可以长生不死。
  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大多都比寻常跪的还快,求饶求得比谁都卑微。
  偏偏赵静怡不是那一类人。
  血色残阳落下西山,漫天云霞渐渐收了色彩。
  温酒双腿发软,想要上前去拉住她,却被赵静怡一个眼神制止了。
  “公主……”她站在人群中央,北风吹得遍体生凉,连指尖都在发颤。
  “温酒。”赵静怡扯了扯唇,轻唤了她一声,比往常都要温柔许多,平静的让人心中难平。
  她说:“我死后,不葬公主陵,不立衣冠冢,即刻焚尸成灰,随风四散去,此身不留尘。”
  “公主!”任温酒平日里舌颤莲花,到了这种时候,反倒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嗓音都发着颤,“公主,你先把剑放下!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想办法的,我们可以……”
  温酒一句急的眼眶发红,她从未这样痛恨过自己最笨。
  赵静怡却笑了,抬手横在颈边的长剑一抹,颈边血迹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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