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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隔了不到半个多月,米娅就已经开始有了显怀的迹象。事儿不能再拖了,沉扶星乘着黄昏从医院走出来,在门口等了两叁分钟,坐上了米娅的黑色轿车。
  她在副驾驶坐着,背对她,头戴黑色遮阳帽,盖住了半张脸。
  沉扶星看不清她的表情,问她去哪个医院。
  米娅没回,反而找她借手机,说自己的没电。
  沉扶星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她低头去包里掏手机,不动声色看了眼窗外。
  车子正在往公路上走...
  这是要出城的路。
  “Helen。”米娅又催促一次。
  沉扶星应着,却快速开机,点开手机联系人。然而比她更快的,车子迅速急刹车,她整个人被甩到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一个硬物顶上她的太阳穴...冰凉,坚硬,火药味儿...
  她身子一震,又听耳边一道男人的声音,“?Entrega el teléfono!”(把手机交出来!)
  沉扶星鼻尖和额头很快冒了一层汗,她想找机会给苏容靳发出去一条消息,又被男人死死盯着。他的表情很凶恶,死盯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关系到生命的关头,纵使沉扶星再压抑着恐惧,使自己冷静下来,可难免还是会恐惧。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按下手机电源,把它递进男人的手里。又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把手机从窗户丢了出去。
  她不清楚这个男人是什么来头,谁的人,什么目的或者要做什么。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唯一确定的是,对方是冲她来的。
  身上的衣衫被毛孔里渗出的冷汗一点一点浸湿,沉扶星面色苍白,条件反射喊了句米娅。
  而米娅却眼含愤恨地望过来,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她满面的泪水,手臂颤抖着撩开衣摆——男人握着另一把手枪,此刻正严丝合缝的顶着她的肚子。
  她终于控制不住,喉间冲破出的嗓音嘶哑,无奈,“对不起....”
  沉扶星没有听完她的话,在下一秒到来之前被敲了脑袋,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等到沉扶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就是一片的漆黑。她闻到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东西,手和脚都被捆绑着,脑袋上套着黑色的布袋,嘴巴被黏上了黑色的胶布。动不了,身体被绑在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
  她挣扎了两下,发现根本没用。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到近...她听不太清,只是觉得有回音,很空荡,她判断是个相当大的封闭空间。条件反射,脑子里的第一个出现的地点就是仓库。
  包括那个刺鼻的味道,都和实验室仓库的味道一样。
  正想着,头上的黑色布袋被人猛地拽开——
  光线刺过来,她微眯眼,待适应这个亮度,她看到了一脸笑意的麻子。
  她身后跟着车上那个男人,沉扶星第一反应就是认脸,她看过去,没见过。
  麻子没别的废话,上来就是一把掌,直冲冲扇沉扶星脸上。“看到我很惊讶吗?”
  她语气很冲,近乎咬牙切齿,又是一把掌。“你之前不是很得意?!”
  她近乎疯狂的对沉扶星一顿痛骂,又突然降下情绪,崩溃至极,说自己多想杀了沉扶星,又迫于无奈,要留她一命。
  “你特么很会勾引人对不对?”她攥起沉扶星的头发,想起来无数个她进去苏容靳的房间,看到床上她一头的秀发,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痛苦。而现在,沉扶星就在她跟前,她死都不可能放过她。
  她发疯一般从身后的桌子上取来一把剪刀,攥起沉扶星的头发,疯狂的剪着,疯狂的谩骂着。她端庄冷静的外壳脱落,剩下的那个内心,是无数次的嫉妒和压抑。
  “Andrew很疼你对不对?他舍不得让你死对不对?好!”她猛地拽着沉扶星的头发,把她脑袋撞上身后的原料桶,看着沉扶星红肿的脸,和她根本无发睁开的眼睛,胸腔里燃烧着一股快活的火。
  “我他妈送你上路!”
  她起身,目光坚定地举起枪,直冲冲顶着沉扶星眉心,保险栓打开的一瞬间,沉扶星闭了眼。
  “麻子。”男人出手阻拦,“我们说好的....”
  紧接着,门口传来车子的声音,门被敲响,“快!他的人已经开始往这边赶了!”
  男人默不作声蹙眉,转而看像麻子,低头点了支烟,“你以为你天衣无缝,他比你更只手遮天。抓紧时间!不要让我的人陪你送命。”
  麻子相当愤怒,猛地推开他手,接着把枪收回去,走到一边取来一瓶药盒,从里边取出来一片绿色的药片,问她熟不熟悉。
  沉扶星脑袋发懵,浑身疼,她无力还击,但也从两个人的对话里得到了一两关键点:
  一、麻子不会把自己杀了,她跟人做了交易,对方帮忙截人,但不能把自己杀了...
  二、苏容靳来救她了...
  药片...药片...
  她望过去,迷迷糊糊之间,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麻子笑的癫狂,“你的成果,不记得了吗?”
  “我杀不了你对不对?那就让生不如死!”
  她说着,把药盒里药一把一把的往沉扶星嘴巴里塞,她单手掐着她脖子,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舌头,一把一把往里送药。
  “去死吧!”
  “你他妈去死吧!”
  沉扶星生理性呕吐,把药片吐出来,麻子便捡起来重新塞回去,她的笑越发狰狞,像是彻底癫狂到失了人形。
  她疯疯癫癫,取过来新的一盒还要塞。身边那个男人攥着她手,不赞同的表情,“你特么疯了?”
  ——“我特么早疯了!我今天就要杀死这个婊子!”
  ——“你弄她死了老子怎么往上头交差?!”
  ——“我他妈的管你——”
  ...
  往后的声音,沉扶星已经听不清楚了。她是这个药片的制作者,那么她就比谁知道这药片的见效性有多快,比止痛药的药效大近一倍,而只用十几秒...
  会死的...
  这样会死的...
  她的意识是清晰的,但什么都控制不住,身体开始往无意识剧烈颤抖。五脏六腑开始如同火烧一般痛苦,她的胃部在绞痛,一阵热,一阵冷...
  眼前的女人被门外冲进来的两个彪形大汉拽了出去,她拼尽全力睁开眼,但什么都看不到。
  她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听不到。
  她能感受到的,只剩下白色的房间,蓝色的海面,白色纱帘飘拂。苏容靳伏在床边,吻她眉眼,一遍一遍,把她弄醒,再通知她留下来在这座小岛玩两天。
  ——“醒了?”
  ——“没醒。”
  ——“收拾收拾,二十分钟后下船。”
  ——“你事儿谈成了?”
  ——“没成不能去?”
  ...
  ——“苏容靳...”
  ——“叫什么?”
  ——“Andrew?”
  ——“最后一次机会...”
  ——“苏苏...”
  ...
  好想跟他再去一次小岛啊...
  ...
  沉扶星耸搭着眼皮,在无数此次痛苦的痉挛中逐渐失去理智,她发不出话,喊不出救命,胃部被药品疯狂灼伤。
  她呜咽着,咽下眼泪,疯狂用脑袋撞着身后的桶。
  太痛了...
  她终于能感受到他的那种痛苦了。
  皮肉撕裂,血管肿胀发痒,身体如同重塑一般痛苦,一层层扒下她的皮,搅动心脏,又一点一点缝回去。
  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她觉得自己要受不了了,她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又猛地停滞,在反反复复之中,在无数次要痛哭的瞬间里,满脑子都是他痛苦的脸。
  苏容靳,你也疼的对不对?但你怎么不说?
  你为什么不说?
  她不知道了,她总是什么都不知道。
  身体上下浮动着,她的器官在逐渐瘫痪,然后,耳边一阵巨响,她的脑袋,被一张滚烫的手掌接住。
  苏容靳只看到她一眼,就开始呼吸急促,他的眼睛快要滴出水来,他大掌撑着她无意识垂下的脑袋,喊她名字,让她睁开眼睛。
  “不要闭上!”他控制不住恐惧,吼出声音,看她因为这一声而抖动一下,又猛地把她抱在怀里,拍打着她的脸,让她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近乎手足无措的用匕首隔开她身上的绳子,他眼睛里全是苍白,声音嘶哑,差点发不出声音。
  苏容靳的心脏在撕裂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它崩溃,急促,唇齿颤抖。他手臂发抖,捧着她的脸。
  “别闭上...别闭上...”
  “你看看我...”
  她身体痉挛着,已经开始呈现不正常的青白色,他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他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于是红着眼睛将她抱在怀里,扯开衬衫,把她身体裹在怀里。拼尽全力的从地上站起来,他浏览一圈,强迫性让自己冷静下来。
  沉扶星不受控的蹙眉,眼眶红肿,过度用药的后遗症。她无意识的摇头,被他的声音催促着睁开眼。
  她知道是他来救她了,但怎么办,她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
  怎么办?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抱起来,她手指探过去,攥着他衬衫袖口,痛苦的蹙眉,瞥嘴,嗓子里冒出呜咽,却哭不出来。
  苏容靳抱着她奔向仓库地下室,途中打出去一个电话。到地下室,猛地将手边的原料桶踹倒一个,近乎疯狂的将里边的货品倒出来,然后将她放进去。
  她被放进圆桶里,脑袋无意识耸下来,又痛苦的仰起。她攥着他袖口,哭泣着看他。
  “没事了,没事儿了!”
  苏容靳捧着她的头,将她手臂放进去,他情绪崩溃到了极点,只剩下她物业崩溃的哭声和急促的呼吸。他从料理台后的冰箱里取出存放药物的冰块儿,一桶一桶倒进去,还有水,一桶一桶往里倒,直到遮住她的身体。
  半米多高的原料桶,她脑袋靠在桶沿,开始无意识的翻白眼,胃部被药物侵蚀,她痛苦痛吟,呜呜的嘶鸣,身体剧烈抖动,她喉间吐出一口血液。苏容靳半跪在她身边,手掌捧着她根本不被支撑的脑袋,拇指指腹擦着她唇角的血,他一点一点舔过去,“冷对不对?别怕,别怕...马上医生就到了...”
  “呜...”沉扶星呜咽着,拼劲全力睁开眼看他,手指攥着他袖口,身体无力的划下。
  苏容靳猛地抱着她胳膊,将她从水里捞起来,抱紧在怀里,他拨出去电话,一同怒吼。又用力抱她,求她别掉下去。
  他手臂颤抖着解开她领口的扣子,手掌从冰冷的领口探进去,摸到一排骨头。
  怎么能这么瘦?
  怎么会有人心脏跳的这么慢?
  他浓密的睫毛恐惧的颤抖着,他不想这样子的,但他控制不住。
  对于她的一切,他早就无法自控。
  耳边是她痛苦的抽泣和嘶鸣,她苍白的要死,近乎消失...
  不!
  不行!
  她不能消失!
  她如果消失了,他怎么办?
  苏容靳手掌撑在她胸口,感受她的心跳,喊她名字,“不闹了好不好?”
  “这次是我错,我不该让她接近你...”
  “不要睡!”他捧着她脸,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于是恐惧,难过,压抑,心脏剧痛。“老子特么没让你睡!”
  ...
  “不特么说让你去公司拿钱吗?!你特么聋子是不是?钱不想要了对不对?”
  ...
  “你想想你姐,你要敢死!老子就把她从医院丢出去,喂狗喂鱼!”
  ...
  他是谁啊?他可是苏容靳,他经受过那么多次,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根本听不见,也根本控制不住。
  但他就是要说,就是要让她掂量掂量,让她和以前一样,因为怕他,所以凶两句就抱过来,再揽着他脖子喊他苏苏。
  沉扶星呜咽一声,他就不敢再吼她了,抱着她,说错了,求她睁开眼睛。
  捂上她心脏,感受到她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于是吻住她,给她做人工呼吸。
  沉扶星在滚烫里走了一遭,近乎丢掉半条命,血管嘶鸣,她呜咽着喊他。
  “好冷...好冷...”
  他猛地将她抱出来,塞进怀里,崩溃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他想起来什么,将她放在试验台上,从一边柜子里取出几个巨大的箱子。
  打开来,满满几箱美元。
  他把这些钱倒在一起,打开打火机,丢进去。
  火缓缓燃起,他把她抱进怀里,坐在火边,手掌揉搓着她的身体。
  整整六箱美元,瞬间化为灰烬。
  他按着她的发丝,吻她唇,吻她眼,吻她的无数次呜咽。
  心脏剧痛,他在极度的崩溃前,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凑近,额头抵上她的,他唇瓣贴着她。
  呼吸都是痛的。
  苏容靳抱着她,知道了:她不是总说他混蛋,没心的烂人,又骂他没心,不是人,是个禽兽。
  她嫌他没心。
  好,他便抽筋剔骨、九段两魂,结缔重生。滋生一个新的心脏,她还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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