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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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苏徽觉得并不是这样的,他记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纯粹是因为……他是真的没有办法想起。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意识都是模糊的。时空排异反应似乎是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撕碎了一般疼痛,看不见的时空规则在设法驱逐他这个外来客。
  这是……哪里?
  他睁开眼睛又闭上,大脑仍是一片混沌。
  四处都是白光,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确定这里不再是夏朝得紫禁城。他听见了ai的电子合成音,但那并不属于他脑内的时空导航ai,而是二十三世纪最常见的医用机器人。
  “……注射已完毕。”
  “……输血……”
  “伤口处理……”
  “……缝合,完毕……”
  给予了他漫长折磨的箭伤,在二十三世纪医学技术的治疗下,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恢复如初。疼痛似乎减轻了,不仅是因为胸口的伤被治好,更是因为时空排异反应的消失。
  他这是被带回了二十三世纪么?之前种种经历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他努力睁开眼睛,却怎么也办不到。这种经历像是过去民间传说的“鬼压床”,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可就是怎么也取不到对身体的控制权。有人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温暖而又干燥的触感,是一只成年男人的手,“终于是退烧了。只差一点点就把自己的命给送了,真不愧是你。”
  苏徽听见那个男人开口说道。
  声音很熟悉,然而苏徽混沌的大脑此刻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声音他在哪里听过。
  男人不是在和他说话,反而更像是在无所顾忌的自言自语,“你怎么这么笨哪,什么都没能改变。她还是死啦,死于昆山玉送上的毒.药。她死后载佑帝重新复位,拥护她的那部分人马与拥护载佑帝的帝党合流,荣靖统领大军镇守京师,朝廷上下一心,李世安在最后终于还是怕了,没有兴兵攻打北京,带领着军队折返山海关。一场战事就这样得以避免,载佑元年风平浪静。真是皆大欢喜。”男人冷笑了两声。
  “载佑帝的命是这个姑姑救得,他不可能不感激,但嘉禾在死去之前给他的惊吓和羞.辱,又让他心生怨恨。要让载佑帝那样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承认自己的命是姑姑的命换来的、自己的皇位是姑姑不要给他的,这简直是比杀了他还痛苦,所以他在自己死之前,命人毁掉了载佑纪元之后,有关周嘉禾的全部史料记载。”
  “但不得不说,载佑帝的一生之中,都活在了这场宫变的阴影之下,单纯天真的民间少年,因为这场风波终于认识到了权力场的可怕,于是终其一生,他都像是一头斗志昂扬的困兽,死死的攥住手中的权力,谁也不信任。至于他究竟是因为刚愎残暴激化了上层统治者内部的矛盾,还是因为注重君主集权而为自己的皇座多争取了十几年的光阴,这就见仁见智了。总之他死的时候,的确有了几分皇帝的样子,倒是挺让人佩服,难怪死后庙号为‘烈’。”
  “可惜夏朝还是在载佑帝手里亡了。昆山玉是个好臣子,一生致力于革除夏朝弊病,算得上是殚精竭虑了,然而谁让人家载佑帝不领情呢。名臣如宝刀,总得碰上会用的人。所以说,他还是适合做周嘉禾的臣子。不过夏朝灭亡之后,他在后来的新王朝照样为官,老年时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事情,这一辈子倒也不算虚度。”
  “我还是比较欷歔荣靖的命运。她这一辈子,先是为了妹妹牺牲,妹妹死后又为了侄子效死。朝廷留住她的命是为了对付李世安,却又不给予她任何的封赏,甚至史书之中对她的一切功绩的避而不谈,搞得好像她在载佑年间彻底蒸发了一样。她呀,自称野心勃勃,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做皇帝,可实际上她办出来的事,足够叫所有利己的阴谋家羞愧不已。这样的人活得太累了,不到四十就死了,在她死前,北方的李世安无数次诱惑她,说愿意扶持她登基,她都也没答应,是个难得的清醒人。撑着最后一口气熬死了李世安,死的时候,应该也是问心无愧的吧。”
  但李世安死了有什么用,后来新王朝的开创者,是李世安的外孙。苏徽在朦胧之中想到了这个,忍不住心中一跳,说不上来的怅然。
  “你改变不了历史,我其实也不能怪你。”那个男人又叹了口气,“要救周嘉禾容易,救夏朝难。夏朝的开创依靠两股势力:乱世之中的武夫,以及前朝的文士。这两股势力完全是凭借周循礼本人的领袖魅力和手腕才凝聚在一起的,周循礼死后,无论继任者是谁,两股势力都一定会皇权离心。在加上端和、载佑年间激烈的社会矛盾——江南是正蓬勃发展的新兴商业、沿海是不断涌来的西方殖民船、西北又有塞外敌对部族常年侵扰。社会上贫富急剧分化,士农工商等级体系濒临崩溃,文化上又有心学、理学冲突升级,市民文学进一步发展,思想解.放的同时带来的是思想的混乱——这一桩桩、一件件,夏朝想要维持住,的确很难。历史上对夏朝的定位就是一个过渡性的王朝,类似于秦与隋,为后人累积经验,真正繁荣的是在他们之后的某姓某家。”
  那个男人沉默了一小会,“但,我不相信历史的规律是不可打破的。再试一试吧,我希望历史的发展能够因为你的介入变得更好,我希望夏朝末年王朝更迭的战争不要发生。我希望那个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女孩,能够有胆识真正站在时代的顶峰,去引领一个国家的命运。”
  “再去一次吧,当然,是去你熟悉的那个时空。”男人对苏徽说道,苏徽睁不开眼睛,但他可以想象男人说这句话时,眉飞色舞的神态,“那个时空的周嘉禾,是最有希望的,也是最不该死的。我想帮她,我猜你和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医用机器人冰冷的声音响起:“脏器扫描完毕。”
  “我看看?”男人站了起来,苏徽听见了长袍窸窸窣窣的声音,“唉,你这伤得还真够严重的,虽然这样的内脏破损程度要治好也很简单,但因为时空排异而导致全身脏器损伤从2.2%到11%不等,你可真是……”
  听到这里时,苏徽的意识已经稍微清晰了一点了,他开始能够思考男人话语中的涵义,以及分析他的身份背景,现在他很想反驳一句,面对时空排异,他能有什么办法?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男人说:“其实想要规避时空排异反应,是有办法的。”
  接着,苏徽感觉到一个冰冷的东西贴近了他。像是什么仪器。
  “你太习惯于以未来人的身份俯视夏朝了,对你来说,那个文明发展程度相当低级的时代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尊重的。可你毕竟是人,不是神。你要学着融入这个时代,这样才能明白要如何改变这个时代。在骗过时空规则之前,你要先学会骗过你自己。”
  在骗过时空规则之前……先学会骗过自己?
  端和五年。
  北京,宋国公府。
  苏徽在国公府中的某一间房舍内醒来,醒时窗外晨光熹微,雀鸟清脆鸣啼,是个寻常的早晨。他宛如世上每个早起睡醒的人那样从床上爬起,下意识的唤了一声:“来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猛地顿住。
  他这是在哪?为什么会自然而然的就把自己当做了这里的主人?
  门帘掀动,盆着水盆的老妈子走了进来,对着苏徽说:“哟,七哥儿这是醒了啊。快快穿衣洗漱,老爷和太太正等着呢。去见陛下之前,总有些事得叮嘱您。”
  什么鬼?苏徽下意识的吐槽。
  七哥是谁?老爷?太太?见陛下?
  他这是穿到什么地方来了?
  等等,穿?
  他……是谁来着?
  第144章 、二
  他是谁?
  他是夏朝开国将领康懋的小孙子,十三姓功勋之中宋国公府的庶出子,康彦徽——苏徽还没来得及开始费心思索,一个答案就再自然不过的浮现在了心头。
  原来,他是叫康彦徽,康家庶出的第七子?
  对,一定是这样……吧。
  他的大脑和认知清楚的告诉了他,他的身份。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那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一时半会他根本想不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纤细、白皙、修长,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这没什么问题。唯一让他有些在意的是,这双手似乎小了一点,看起来属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然而在潜意识中,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二十多岁了。
  不过这样的疑惑只是在他心中转瞬即逝,在仆人的服侍下,他洗漱完毕,并换上了夏朝男子居家常穿的交领道袍,梳发的时候他盯着镜中自己的脸,感到了一丝安心,嗯,他确认镜子里的就是他自己——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的觉得身后的侍婢会给他绾一个双鬟髻。但是,等等,双鬟不是女人的发式么?他会这样想,难不成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出门时,伺候他的婆子叮嘱他:“哥儿,等会到了老爷太太面前,记得好生与他们道别。若无什么意外,您大概就要跟着锦衣卫去宣府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宣……府?这两个字像是一根针,猛地扎向他,刺得他稍稍有些疼。
  他想起来了,他是宋国公府的第七子,现年十五,族中人要送他去做锦衣卫,侍奉女皇跟前,以求飞黄腾达。
  眼下是端和五年,女皇陛下在宣府亲自指挥对胡人的战事已有两年,朝廷中枢大半都挪到了宣府,而这短短的两年时间,不少年轻士子、武将都因战事的缘故得了出头的机会,或是因陪王伴驾而得了女皇的青眼。有道是乱世出英雄,眼下虽不是乱世,可最临近沙场,充满了硝烟气的宣府,却成了有志之士一展抱负的最好场合。
  如今在陛下身边最受宠爱的是一对罪奴出身的兄弟,姓赵,领了锦衣卫的差事。因女皇身在边疆,处处都需小心谨慎,锦衣卫的规模也一扩再扩,这一次赵家兄弟中的一人便奉女皇之命,回京招募人手。
  回忆完这些后,苏徽对自己眼下的处境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但了解完毕后,他又对自己的回忆产生了一丝疑惑。这些记忆,他若不试图回想,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一旦开始回忆,一大堆如同流水账一般的信息便汹涌而来。
  就好像……一个人乔迁新居,东西都收在箱箧之中,要打开箱箧,方能取出细软。又好像在玩一款游戏,游戏背景需要玩家在登录之后自行查找——慢着慢着!第二个比喻是怎么回事?游戏?登录?这都是什么啊?
  苏徽捂住了脑子,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被灌输了什么奇怪的认知。
  “七哥儿,头疼么?”身旁的小厮关切的询问。
  “不疼。”苏徽讷讷的摇头,将按在额角的手放下,捂住了胸口。
  头不疼,然而他不知为什么,却总觉得自己胸口有伤,是个气息奄奄的垂死之人。但他不能死,他急着去救某个人,他心里惦念着一件事,那件事非常重要,重要到……
  重要到他现在完全想不起来。
  如今身份是康家七少爷的苏徽用力的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他像是魔怔了一般,今日脑子里总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恐怕是昨夜没有睡好。
  宋国公康懋年轻的时候是淮河一带的水匪,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并没有逐鹿中原的打算,只想着在自己的地盘上吃肉喝酒,靠着手下的弟兄们在战火四起的年代混个衣食无忧。
  他这样没什么出息的反贼,乱世中有不少,运气不好的,大多都死了,而运气好的嘛——就如康懋这般,成了一个王朝的国公。
  当年集结了一群吃不饱饭的流民便扯旗造反的周循礼和康懋一样都只是匪寇而已,这支匪寇为了一口粮食北上劫掠,不可避免的就撞上了康懋的水匪。当年周循礼的军队数目和武器还远逊于康懋,然而凭着这个年轻人在战场上天生的敏锐,竟也和康懋打了个不相上下。康懋一时之间吃不下这支新生的军队,而周循礼也奈何不了庞大的康家水贼。最后杜银钗出面求和,于是双方休战。
  康懋见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伶牙俐齿聪明讨喜,又听闻与他缠斗多日的将领正是她那不满二十的丈夫,心中大为惊奇。见到了周循礼之后,他深感这少年或许非池中之物,于是便与他结拜了兄弟。
  康懋只想喝酒吃肉睡女人,对天下没有多少兴趣,周循礼这对夫妇却势必要带领着他们的兵马横扫六合的。康懋是大方阔气的性子,在这对夫妇根基尚浅的时候,毫不吝啬的借他们船只与粮草。后来周循礼的势力逐渐壮大,他心想自己成日里躺在淮河畔,也不过是烧杀抢掠,跟着结义弟弟一起,说不定抢到的还更多,于是索性领着一整支的队伍一起投奔了周循礼。
  夏朝定都北京之后,周循礼封赏功臣。这时的康懋自然不敢再以结义兄长的名义自称,他诚惶诚恐的拜伏在天子脚下,自称为臣。因过去的交情,他被封做了宋国公,但他心里也清楚,他不是那等有本事的人,捞到了国公的爵位也就不再奢求别的,自此以后,专心享乐,不理世事。
  为保家族富贵,他将自己的女儿尽数嫁去了高官显贵之家——就譬如说他最为貌美的孩子,就给了杜银钗的兄长做妻子。十六七岁的小女儿在听闻自己要嫁给年纪是自己两倍多的男人时,哭得肝肠寸断,他狠下心来还是把女儿推了出去。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不错的,因为姻亲的缘故,康家至今在京中仍是如鱼得水。就连当初那个闹着不肯嫁杜雍的女儿,如今不也好好的做着她的韩国公夫人么?
  不论是勋贵、儒臣亦或者是文士名流,都与康家有过联姻。康懋别的本事没有,认人的能力倒是不错,否则当年也不会为自己找到周循礼这样的结义兄弟。
  这些年来,女皇的势力因战事的缘故,水涨船高。她远在宣府,京中内阁就算有心遏制她,也鞭长莫及。康懋于是心想,自己是不是该从女皇陛下身上打打主意了。
  他原先在族中培养了好几个秀美聪慧的晚辈,可惜都是女子,之前依稀听闻女皇似有磨镜之好,曾有一名女官备受其宠幸,与之形影不离。康懋心中羡慕,但又很快听说,那名女官触怒了陛下,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被放逐,总之至今都没人能在女皇身边再见到这样一个人。康懋于是暂且收敛了心思。
  这一回赵游翼奉命回京招募锦衣卫,他便又忍不住动了心。康家上下与女皇年纪相配的儿郎他甄选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无奈的发现,竟没有一个可以入女皇眼。在康家,女儿生下来只要不夭折,就注定会被送出去联姻,因此女孩的教育反倒更为仔细,教琴棋书画、仪态礼数,男子反倒一个个文不成武不就,和康懋一般耽于享乐,反正姊妹们能为他们换来富贵,又何必下什么苦功夫——康懋便是有心管束,奈何风气已然形成,他无可奈何。
  当就在这时,有人告诉他,您第三个儿子有一个庶子,才华尚可,不染纨绔之气,重要的是容貌清隽,必得女皇欢心。
  康懋闻之大喜,连呼天佑康氏,然而喜过之后又忽然心生疑惑,他……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孙儿的?
  康懋的第三子康端甫正与自己那个貌美的庶出子谈话完毕。
  爷俩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叮嘱儿子到了女皇身边一定要小心行事。
  又告诉儿子,这没什么丢人的,君不见赵氏兄弟在得到了女皇宠幸之后,是何等的威风,这世道笑贫不笑娼……咳,不对,是康家的女儿既然都能用婚姻为家族换来利益,男子在这方面也不该输于女人才是。
  这些劝慰的话听起来虽然说不上来的奇怪,但好在他那个儿子从始至终都是乖巧安静的姿态,默默的听着,默默的点头,沉稳的不像少年人。
  “其实你也不一定非要效仿……”康端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面首”二字咽了下去,说:“你也可以设法建功立业,如今战事未歇,宣府便是边关重镇,若你愿意,便去杀敌立军功。并不是每个在女皇身边的男人,都是怀抱着不堪的目的。人们虽说调侃那些御前近臣是面首,可实际上心里也一个个的都清楚,像昆家子、方家郎,这些人绝无可能是男宠之流。他们能有今日,凭借的不是谄媚,而是才气。”
  苏徽面无表情的点头。
  父子间的谈话说不上来的尴尬,照理来说他们是血亲,可是无论是康端甫还是如今名字是“炕彦徽”的苏徽,都感觉对方是陌生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波是,集体被催眠
  第145章 、三
  宣府。
  这座北方军镇自前代修建之后,便一直是防御塞外蛮夷的重要堡垒,常年有雄兵屯驻,掠过这里的风冰冷肃杀,城中的长街永远都有仆仆的风尘。
  两年前天子移驾宣府,在那之后,这座本就十分重要的边镇更是成了宛如王朝心脏一般的存在,抵抗北戎的战线以宣府为旗帜,号令全国的政令自宣府下达四方。天子守国门既是一种冒险,亦是一种无形的鼓舞,正因皇帝亲自镇守宣府,两年来胡人的铁骑未曾越过这里一步,凡是夏朝将士,无不勠力同心,务求将寇虏阻于边关之外。女皇的存在,如同稳定住船只的锚。
  皇帝的车驾每日清晨出发,巡城一周,载着女帝亲自了解战况兵情。最近一段时日胡人兵马进犯次数渐渐变少,眼下是春天,一年四季最是明媚的时候,即便是悍勇嗜血的北方蛮子也需要暂时休战,趁着大地春暖冰雪消融,喂饱他们的马匹与牧群。
  但战争时不会轻易结束的,胡人随时都可能再度发兵,所以必需要每日巡城,以此警醒将士——这两年来胡人的攻势如同绵密的雨,尽管没有哪一次成功的深入中原,但对边镇接连不断的冲击和掳掠足以使夏朝疲于应付。他们的的战马有着草原上最快的速度,如同风一般四处席卷,而夏朝这边除了每年不断的增兵边关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至少是暂时没有。
  长业年间,夏朝的开国皇帝周循礼曾经在他的王朝国力最是强盛的时候带领着那群和他一起打下江山的将士北伐,大半片草原都被他所点燃,只可惜那群将领们因为惧怕兔死狗烹的命运,刻意放过了胡人,给了他们喘气的机会和休养生息的底盘。数年之后,狼烟再起,但那时的夏太.祖却死在了亲征的途中。夏太.祖的长女领兵出战,次女登基为帝,夏朝在仓促之间迎战宿敌。
  战争一直持续了许多年,胡人们怀揣着一颗复仇之心,不死不休。也寄希望于从南方富庶中原获得人丁财物,以此壮大部族。
  自端和三年之后,这场战争的步调渐渐平缓,胡人的攻势从一开始的迅猛凶狠,变成了骚.扰掠夺,双方时战时和,各有胜负。
  端和三年,名将李世安曾经策划过一场直取胡虏王庭的计划,然而这个计划因为粮草供应不足而失败。喘过气来的胡人很快抓到了夏朝防线上的漏洞,对准夏朝京师方向袭来。
  最靠近帝都的边镇乃是宣府与大同,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女帝周嘉禾从紫禁城中离开,亲自到了宣府一带指挥战事。不知是有人泄密还是巧合,南下的胡人调转了前去大同的马头,杀向了嘉禾所在的宣府,然而因为大雾的缘故,长公主荣靖率领的军队未能及时回援。好在宣府上下在女皇的号召下总算还是守住了宣府,这一战的激烈和精彩程度足以载入史册,从那之后,九边守兵这才算是真正服膺于年少的女帝,也再没有人敢试图劝女皇抛下宣府,为了一己之安危回到紫禁城去。
  如今两年过去,曾经金尊玉贵的女皇早已习惯了边镇的生活。这一日巡城结束之后,她从马车上走下,即便昨夜因为处理军情三更之后才睡,又在五更时分便起来,但嘉禾的精神依然很好。她走路的速度很快,利落的像是一阵风。每日等待她的是数不清的军务,此外这个国家其余的地方也有大大小小的事情等待她去处理,片刻也不能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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