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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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张永宝相处时间长了,李虎丘渐渐发现这位拳法大师特立独行的行事为人。或许是因为他独特的成长经历,或者是因为他孤高傲岸的追求让他心无旁骛,总之这位爷对金钱的概念极其模糊,善观人心之变却并不洞悉世情,活的懵懵懂懂却潇洒自在。
  院门洞开,闪过眼前是一处宽敞所在,里边居然已有许多人等候在此。只听帅五笑道:“这些人都是我们请来看货的客人,今天要卖的东西里有一件是宝中之宝,所以要搞一个竞价购买,这里就是竞价现场,现货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保证童叟无欺,您二位钱没带够不怕,咱们这还有很多小件要卖,感兴趣您只管挑两件,保证价格公道实惠,远远低于行价。”
  张永宝听罢点点头,没发现有什么不寻常。李虎丘却听得眼前一亮,暗道:“敢情这哥们把我们弄来只是前来凑场子装样子的,看来今天是个大神仙局呀。”想到这,李虎丘不禁很想看到今天的大金主,也就是大羊牯是哪一个。
  神仙局即是一种较高级的骗局,用似无意的方式将一群懵懂的人召集到一起,其实暗中早选定了行骗的目标,用精巧连环的骗术最终将主要目标骗到。这其中的设计细节,需处处暗合心理学,巧妙利用人性的弱点。李虎丘暗自猜测:能设计出这样大局的骗子肯定是个老谋深算大老千。
  他四下里观察着院内众人,想要找出谁才是今天这场神仙局的最大目标。他仔细聆听人群中的议论声,有几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其中之一是帅五,原来这场神仙局的主导者竟然就是这看上去跟李虎丘年纪仿佛的年轻人。李虎丘是通过他跟另外一名女骗子的对话了解到这些的。那女骗子扮演的是个类似礼仪小姐的角色,长的高鼻梁,大眼睛,身材挺拔,模样十分讨喜。帅五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低声提醒她旗袍开襟的地方露出了一点点纹身。李虎丘眼尖,早认出那是一个蝴蝶纹身。那女子闻听后表面不慌不忙,看似无意的一个半转身便用小手将胸前衣扣多系了一个,同样低声道:“谢谢五公子。”帅五似不经意的一笑,目光看向别处,低声道:“没事,小心些就好,玩完今天这一局,我们就回澳城。”女子眼中闪过兴奋神采,悄声答:“放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李虎丘听到此处,终于可以断定,今天这场看来越发精彩的神仙局就是这位五公子在主持大局。
  另外吸引李虎丘注意力的是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胖的戴了副眼镜,手里拿把折扇,模样斯斯文文,口中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述着他对古玩文物的了解,围绕在他四周的人们不时发出赞叹声和恍然大悟的哦声。李虎丘侧耳细听,顿时心中一动,这人说的竟尽是真知灼见,明显是一位古玩行里的精英泰斗级人物。
  如果说胖子吸引李虎丘关注是因为能说,那瘦子之所以吸引李虎丘的注意,却是因为此人的安静。这人长的黑瘦,身材矮小其貌不扬,论卖相跟他身旁的那位高大俊朗的司机相比天差地远。穿着也很随意,的确凉的格子衬衣,蓝色的土布裤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位初次进城的老农,屯头屯脑土的掉渣。虽然如此,但李虎丘却一眼便看出此人是个巨富。原因有二,一者,这人身后紧随的那名司机手腕上居然带了一块江诗丹顿。一个司机兼保镖都戴着价值几十万的名表,站在司机身前的老板还需要什么名牌妆点自己的虚荣吗?其二,这人虽然从上到下无一丝富贵气流露,李虎丘却凭着一双贼眼看到此人胸前佩戴着一块老翠。翠如碧湖,似万古群山凝聚亿万年而成的一滴泪。绿的鲜活,翠的透气。李虎丘在此人身形晃动,衣襟开阖之时看的十分清楚,暗吃一惊,他可是行家,这东西的价值无可估量!玉可温养身体,这人的气血运行缓慢迟滞,气息长出短入,明显身患了某种呼吸道疾病已经影响到了肺部的健康。李虎丘猜测此人如果离开胸前那块价值连城的宝玉,不出一年必死无疑。
  神仙局的最显著特点便是其真实的将一切必然深藏在偶然背后,让上当者直到发现被骗的一刻,仍觉得这是一件偶然事件。李虎丘和张永宝在这局中被赋予的角色便是为了让这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看似更偶然更真实而安排的暗托儿,也就是骗子们常说的糊涂托儿。意思是自己给人当枪使后仍不自知的角色。
  李虎丘通过暗中仔细观察帅五的眼神,基本已断定那瘦子中年人正是这场神仙局的终极目标,而那位渊博了得,行事高调的胖子便是这场局的局胆,第二核心的人物。
  他悄悄对张永宝说道:“一会儿他们大概会先拿些不重要得东西出来,你兜里有钱不妨多买,保证个个是难得的好漏儿。”张永宝歪头看他一眼,道:“你小子是棒槌,最好少说话,神秘兮兮的好像你看破了什么似地。”李虎丘抿嘴一乐没争辩,跟这位爷接触久了,最近发现自己其实有时候特没劲,活的太精明,少了许多真趣。他忽然十分羡慕张永宝的难得糊涂,又转念一想,他的这份难得糊涂别人还真羡慕不来,不说天性和经历难得,若没有这身功夫,普通人如似张永宝这般百无禁忌时而天真时而混蛋,纯粹是找死。
  陆续又来了几拨人,却并无抢眼之辈。李虎丘至此可以断定,今天的神仙局受害方的主角只有一位,就是那位随身佩戴‘一座城’的中年瘦子。
  拍卖开始了,帅五走上院中的一座小台子,拿起桌上的木槌,连敲三下,道:“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各位大多数都是偶然跟小子我在街上碰到的,只有几位老主顾是慕名而来,我在这里先说一说今天拍卖的规矩,一句话:价高者得!落槌既交易,一手钱一手货,我们这里不拒绝支票和转账,小件物品明码标价,不参加拍卖,但各位如果看好了某件东西,又恰好这东西也被另一位看中,那便要重新定价了,还是那句话,价高者得!钱嘛,自然是多多益善。”呵呵一笑,冲四方抱拳后高声喊拍卖开始,请各位掌眼!
  在众人迷惑又期待的目光中,几名礼仪小姐从屋子里推出几辆小推车,上边放着大盘子,扣着玻璃罩,里边的东西和价格看的很清楚。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品头论足的声音。东西貌似全是好东西,但大多数人都持观望态度,帅五洞悉人心,开口吩咐礼仪小姐们拿掉玻璃罩,让众人随便赏玩。
  第一件卖品,明代永乐年间的鎏金五彩千手观音像。品相完好,工艺精湛,包浆厚实圆润,形制材质完全符合时代特征,可确认是真品无疑,只卖九千块钱,除了这价钱假的离谱之外,这东西真的不能再真。众人纷纷犹豫不前,显然是被这低廉价格闹的难辨真伪。却听那胖子品评了一番来历后说道:“东西是好东西,价格也公道,却不知最终花落谁家。”李虎丘一捅张永宝,示意他把这东西买下来,张永宝回头瞪他一眼,道:“你小子皮紧了是吧?”李虎丘笑道:“我皮不紧,你的钱紧,快出手吧,你浑身的钱也就够买下这个东西,等会儿大家都觉着这是个占便宜捡漏儿的良机时,你那俩钱儿可就什么也买不到了。”张永宝道:“你不是多宝楼的东家吗?应该有很多钱吧,到时候借我不就完了。”说罢又道:“再说,我怎么看这东西怎么不像真的,那个胖子讲话虽然头头是道,但他说话时心跳节奏明显有变化,多半打了什么鬼心思,所以这东西不能买!”
  李虎丘笑道:“你不买我可不客气了。”接着高声喊道:“第一件,九千块我买了。”
  帅五在台上叫道:“这位先生是识货的,承惠九千块,概不赊欠。”李虎丘上台刷卡交钱后,帅五高声喊道:“钱货两讫,明永乐年鎏金五彩千手观音像,货卖九千元整啦。”接着又喊道:“第二件宝贝,明代大书法家董其昌亲笔所写奏章一份,行价两万八啦!”
  第119章 丈夫相见且为乐,初逢!
  台上帅五肆无忌惮喊出第二件卖品的名称价格,台下‘偶然’被拉到这里的众人和几名所谓的‘老主顾’都在议论着李虎丘买去的那尊鎏金千手观音像。有人说是高仿,也有人说就没听说过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儿。那胖子和两名老主顾则在说,这个地下卖场其实已经存在很久,从未听过有卖伪的事情,这个小伙子眼光不赖,虽算不上好大个便宜,但那东西现在行价在外头至少要一万八以上的,而且未来升值空间巨大。
  中年瘦子安静依旧,稳如泰山八风不动。
  后台交接时,李虎丘从帅五手中接过鎏金千手观音像。后者若有深意一笑,低声说道:“这一行里人人都觉得自己不是棒槌,其实有时候人人都可能成为棒槌,我曾听一位前辈说过,永远别把别人当成棒槌,我一不小心就犯了这个错儿,幸好还有机会将错就错。”笑眯眯看着李虎丘,口气顿了一下:“你显然不是棒槌,但我想请你当一回棒槌。”
  李虎丘摸摸后脑勺,笑道:“当棒槌无妨,但我为什么要做一回?”帅五从那名礼仪小姐手中接过一纸文件递给李虎丘,直言不讳道:“这是我昨天签下的捐赠协议,要是今天不能在玉王身上弄到这笔钱,我就得游回澳城去。”
  李虎丘接过来一看,是一份捐赠给贫困山区希望工程的捐赠协议,看到最后李虎丘愣了片刻,这帅五好大的气魄!那数字居然是个九位数!阿拉伯数字3后边是整整八个零。帅五察言观色道:“你刚才对与你同来那人说的话,我都已知道,想不到无意中会拉进来你这样一个大行家。”李虎丘抬头眯眼看着他,笑而不语。帅五沉吟片刻,口气中略带威胁,道:“最多分你两成,虽然不合道上规矩,但这已是我的极限。”
  李虎丘往帅五身后看,那里正端坐一名盲者,手执青竹竿,静静的,似与周围融为一体,竟是一位绝顶高手。李虎丘赞一声:“好耳力!”帅五一皱眉,沉声道:“你打算要更多还是觉得我在骗你?”李虎丘摇头道:“都不是,我其实只想安静的看完这场好戏,不曾想我在听你们讲话的时候,他也在听我讲话,观察者又是被观察者,很有趣。”那盲人忽然开口道:“与他同来那人远胜过我,就算这少年跟我之间也不过些微差距。”帅五脸色顿时一变。“三叔您……?”盲人道:“五公子,这种人跟你一样,不会把钱看在眼里,你不妨直接请他参与进来玩一次。”
  李虎丘往前台看,张永宝正混迹人群中,仔细端详那张董其昌奏章。这位老先生是充耳不闻局中事,一心要将棒槌进行到底。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奏章和品头论足的胖子身上。“我们还是置身事外的好,我可带着一位顶难惹的棒槌呢,那位老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我倒很想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会如何。”
  帅五手中忽然出现一副扑克,被他用单手近乎本能的下意识翻动着,但他的注意力显然更多集中在思虑上,显然这只是他的一个习惯动作。良久才道:“这好像不太合道上规矩,见者有份,你还是拿一份好些,否则,今天这场局怕是要枉费心机。”李虎丘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有意放弃这场局,笑道:“难得见到如此有趣的事情,就此放弃岂不大煞风景,那不妨这样好了,分我的一份也捐了。”帅五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了声好,“就依你的意思。”
  外头众人虽不尽是行家,但董其昌此人在书画界的名声极大,但凡对收藏感兴趣的多半都知道此人。如果不是这人的品格太差,他在书画界的地位还要远高过唐伯虎郑板桥之辈,直追颜真卿柳公权。他的书画作品传世不多,因其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年代价值,每平方尺已达到八万块钱,而其巅峰时期的精品更达到惊人的二十万一尺!这张奏章是他中年为官时写给皇帝的书信,自然要百倍用心琢磨文字,因此虽然内容没多大意义,但其字本身的艺术价值却极高,堪称董其昌生平书法大成期的作品。行价两万八,这个价钱明显跟这张奏章的实际价值不匹配太多,假如是真迹,真好比是把玉白菜当真白菜卖。
  这便是大手笔的骗子所为,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算无遗策,关键时刻敢于下重注!
  李虎丘捧着鎏金五彩观音像溜达到张永宝身边,后者歪头看一眼他手中的观音像,道:“做的倒是像真的,你快看这份奏章,我断它是真的。”李虎丘微笑摇头,道:“你是行家,我可看不懂。”
  有老主顾看罢多时,抢先叫道:“这张奏章我买了!”
  李虎丘抬杠道:“我出三万,东西归我了。”
  第120章 状同楚汉相攻战,玉皇!
  千门里有句话叫:明托儿不如暗托儿,必然不如偶然。做局行骗最重要却是一个真字,局看起来越真越容易得手。尤其是当行骗的对象是精明厉害之辈时。
  帅五做局时只凭一双锐目判断,专请有钱人入局,能去古玩市场淘宝的多半是有点家底的,所以现场的竞价氛围居然不需几位‘老主顾’刻意煽动便热烈起来。李虎丘由暗转明渐渐不再积极竞价,却暗中鼓励张永宝这对钱没概念的人积极参与竞价。
  一张董其昌的奏章最终卖到四万五,不出意外的被那位老主顾买走。从后台取回来时,不免又引起一番围观,中年胖子更捏着下巴点头称赞真品无疑。张永宝看的连叫可惜,李虎丘劝他稍安勿躁,说好东西还在后边。紧随其后登场的汝窑梅瓶证实了李虎丘的话,也刺激起了在场诸人的购买欲。不知出于何故,那位帅五口中的‘玉王’依旧按兵不动。只用一双混浊老眼静静观察着院中众生相。
  汝窑梅瓶,黄庭坚的大幅书画,宣德炉,元青花,一件件重器登场,开出的价格同样远低廉于市场的行价。但最终的成交价却并不低,院子里的人都被点燃了热情。李虎丘这才注意到,这院中众人中居然藏龙卧虎,其中一个颇有干部派头的中年男子更显豪客本色,财大气粗的直接用高于市场行价的价位将黄庭坚的书画和那件官窑元青花凤头盏买走。
  张永宝跟李虎丘借了六万块钱买到那只宣德炉,捧在手中不时端详沾沾自喜。中南海三大宗师,董兆丰好吃,武定国喜欢钓鱼,张永宝独爱收藏。但这位老兄的眼光从来不咋样,每当他得意洋洋的将东西拿给身边的行家鉴定时,其结果常让他失望不已,但这位老兄并不在乎吃亏上当,只在乎其中的乐趣,淘换东西的心情。今天这场别开生面的拍卖让他倍感欣喜,尤其是在李虎丘的支持下拍到了这个中年胖子断为真品的宣德炉,更让他得意不已。李虎丘悄声告诉他,别急着高兴,好热闹还在后头呢,马上就要有真正的大件儿登场了。
  随着一件件市面儿难得一见的真品宝贝被买走,院中人们一个个表情语言越加丰富。惋惜者有之,恼恨自己出门没带够钱的有之,受中年胖子蛊惑积极参与竞价最终失败后懊恼不已者有之。总之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真实可信,之前一直不动声色的‘玉王’表情渐渐活泛起来。忽然扬声问道:“你们这里可有比较像样的玉器?”中年胖子及时附和道:“不是说有重器大件儿现身吗?爽快些,早点儿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帅五走上台,看似不为所动,一抱拳高声道:“我们这里虽然是地下卖场,但也是有规矩的,饭要一口口吃,东西要一件件来卖,规矩便是我卖什么各位就买什么,没有选择的余地;任何人不服从这规矩,现在就可以离开了。”这又是一招欲擒故纵的小伎俩,故作不识‘玉王’让其更相信这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只是一场偶遇,绝无半点针对他的意思。帅五没等‘玉王’不耐离开,接着道:“刚才有位先生问我们今天有没有大件儿玉器登场,不瞒各位,我们这儿确实有一件玉器中的精品,但并没打算在今天拿出来拍卖,各位都是行里的同好藏友,有好东西本该拿出来请各位赏玩一番,大家也都知道,今天这场拍卖咱们是相请不如偶遇,各位只怕多半没什么准备,前边这些小件儿价钱毕竟还不高,各位还能……这个……咳!我们这最后一件玉器却是太过贵重,各位见了也是白见,开价就已到了九位数,所以这东西我们是打算拿到嘉信斋去拍卖的。”
  ‘玉王’在本行内威名赫赫,从来说一不二,被帅五用本地规矩刺激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开,闻听帅五提及有九位数宝玉要卖时立刻停住脚步,回身凑到台前,混浊的双眼放出兴奋的光彩,问道:“什么样的宝玉值得九位数?”
  ‘玉王’的本名叫阮胜奎,从十几岁起到现在五十多岁,赌石断玉,雕玉切玉,跟玉石打了一辈子交道,在缅甸地区乃至国际上玉石行里名声极大。他的相玉本领被传的神乎其神,去年在缅甸一场玉石博览会上,他相中的一块原石未经下刀便拍出了一千八百万英镑的天价,后来割开后果然有远胜这价格的寒冰翠玉现世。他也因此得了另一个绰号:点石成玉!此人算不得真正的收藏发烧友,他只喜欢收藏宝玉,对宝玉所反映出的年代背景文化等信息全不关心,只在乎玉石的品质是否合乎他的渴望。此人把全部的爱都给了玉,舍此无他好。因玉成魔,因玉成痴。故此听帅五提及藏有价值九位数宝玉时他顿时脑中再无其他念头,一心只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宝玉。
  帅五早对阮胜奎做了详细工作,知道此人在缅甸和华夏都有生意,在缅甸他经营着一家翡翠加工厂,在华夏他的字号叫品玉阁,其店铺遍及国内主要城市。此人身家虽从未登上这榜那榜,但真要比较起来,只怕那些榜上有名的富豪中的大多数人连他家族中的亲眷都不如。见阮胜奎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嗜玉如命,便接着欲擒故纵道:“值不值的我们自有人能断出来,抛开这东西的历史价值不谈,只说这块宝玉本身便堪称无价之宝,不过今天实在是不方便给各位观看,拍卖还得继续,还有最后一件重器大件儿,卖完我们就收摊了,看玉的事儿还是算了吧。”
  阮胜奎从帅五的言谈神色中看出轻蔑之意,心下最后一丝警惕早抛到九霄云外,怒冲冲道:“你的东西在哪卖还不都一样?左右不过是为了多卖点儿钱,只要东西好,九位数也不是问题。”
  帅五动容,拱手问道:“敢问先生贵姓大名?”阮胜奎傲然道:“阮胜奎!”帅五啊哟一声,故作吃惊,叫道:“想不到是‘玉王’到了,您想看东西自然没问题,不过我们还是的依足规矩,一件件的来,这最后一件东西说起来跟玉石还真有些渊源。”阮胜奎见惯了别人闻听他大名后吃惊的样子,帅五的反应正合适,他闻听最后一件东西跟玉石有渊源,便随口问道:“什么东西?”“汉代苍龙云母缸!这件东西要是能在今天这个现场成交,我就把那件玉中至宝拿出来请这位买家赏鉴一番。”接着又大声道:“汉代苍龙云母缸,高六十五公分,壁厚十二公分,通身共雕刻云龙十八条,雕工细腻,形制完整无瑕疵,年代久远实属皇家重器,开价两千万,每次叫价不少于一百万。”
  “我出两千一百万!”李虎丘高声叫道。帅五抱拳问道:“想不到今天这场拍卖竟然藏龙卧虎,先有玉王大驾光临,又有这位豪绰朋友积极捧场,不敢也请问您贵姓高名?”言下之意却是在问李虎丘怎么接盘了,旨在提醒李虎丘自己早安排好了够分量的托儿。却是在担心李虎丘分量不够搅了局。李虎丘道:“燕京多宝楼的字号够不够?”帅五忙道:“久仰大名,够了够了,想不到今天会遇上两位藏界巨擘。”
  那中年胖子似乎急了,忽然问道:“老五,我问一句,你说的那个玉中至宝,可是你家传的那件民国石王雕刻大师林夫之耗时三十年,雕成的十六公斤钱龙生老坑种翡翠白菜?”帅五抱拳道:“没人比孟七爷圣明,正是那件东西。”孟七爷皱眉道:“你上次不是说那东西穷死也不卖吗?”帅五抱拳,叹气道:“今天这场合不是时候,您还是容我几个小时,等买卖散了我再跟你细说缘由。”中年胖子面露怒色,拂袖而走,临出门前回首道:“我等你给我个解释!”一场小风波结束,拍卖会继续进行。
  胖子这几句话堪称是这场骗局的点睛之笔,设局拍卖弄两个明白托儿在其中介绍东西的价值是古玩行里常见的事情,如果没有这样的角色反而不正常,所以这位叫孟七爷的中年胖子说的这就几句话不仅不会暴露整个骗局,反而会更安在场中人的心。二人一番对话之后,已有许多人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张永宝便是其中之一。阮胜奎也听了这几句对话,当听到那句十六公斤钱龙生老坑种翡翠白菜时,他禁不住吃惊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心中却在狂呼:“那个传说是真的?师爷果然曾有过这样一件宝物传世!帅师兄有后人活了下来?”
  李虎丘也在此时心中暗赞了一声妙!这中年胖子是位高手啊,偏在此时说出这几句话,看这位被称为‘玉王’的中年瘦子的反应就知道这家伙已经被牢牢钓住了。想到这,李虎丘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能有机会见识到林夫之大师毕生心血雕琢而成的作品,真是三生有幸的事情,钱龙生满绿翠,90年开始采矿,因其价高稀少,乱采严重,如今成色好的已难得一见,老坑种水儿的更是百闻难得一见,就为看一眼那个翡翠中的皇者,这个云母缸爷今天要定了。”
  “我出两千五百万!”人群中有人大声叫道,众人歪头一看,竟是那个国家干部模样的人。
  李虎丘不动声色,道:“两千六百万!”
  京城多宝楼,古玩界里赫赫有名的大店,虽不如荣宝斋汲古阁那般响彻华夏,但熟悉其创始人金川的圈内人都知道多宝楼素有藏珍第一之说。李虎丘打着多宝楼的旗号这番叫价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众人只对那中年人格外好奇,却不知这人是做什么的。帅五循惯例问了一句此人的来历,但对方讳莫如深,却拿出一张卡来,用钱来证明自己有资格叫价。
  三千万!中年人紧随其后,继续叫价。
  “我出五千万!”阮胜奎身后的高大男子语出惊人叫道。李虎丘眼皮不抬,紧随其后道:“我出五千一百万!”不放松也不盲目加价,气势上丝毫不弱。干部模样的中年人狠狠瞪了李虎丘和阮胜奎一眼,咬牙道:“我出五千两百万!”
  阮胜奎哼了一声,撩眼皮看一眼李虎丘和中年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比划一下,身后高大男子叫道:“一亿!”中年人顿时斗败了公鸡一般,颓了下来。李虎丘却依旧神色不变,紧紧跟随,依旧加了一百万,看样子也混不把这巨款放在眼里。其实这年月房地产和古玩的价值还未体现,这样一大笔钱对于多宝楼而言,一旦成交照样是一笔巨大负担。张永宝听的目瞪口呆,伸出大手比划两下,道:“乖乖,你小子可真有钱,老子干这挡子弹的活儿一个月才五千块钱,已经是体制里最高工资待遇,想赚足你们这些钱得多少年?”李虎丘笑道:“不如你来喊,过过嘴瘾,我最多可以出到三亿,这个数以内你随便喊。”张永宝喝一声好,果然等高大男子喊完价后,吼了一声:三亿!喊完哈哈一笑,连道过瘾,问李虎丘是不是这意思?李虎丘笑眯眯道:“就是这个意思。”
  高大男子不敢继续喊下去了,看着阮胜奎,后者微微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居然这么巧,刚好要三亿,嘿嘿,如果这是个局,也是报应不爽天理循环,三亿就三亿吧,我出三亿一百万,定要看看那东西是否真的存在!”
  第121章 犹记往昔花絮乱,求战!
  20世纪初腾冲出现了一批赌石行家,借赌玉解石发迹成名。民国石雕大师林夫之因赌得“林家大玉”而富甲一方,为炫耀其富贵,死后将上千对高档翡翠镯扎成棺材罩子做为陪葬品,更成为玉石界一时无两的神话级传说。因特殊原因,一代传奇石王命中无儿,膝下只得一女,石王死后亿万家财尽数归了女婿阮明则。
  阮明则有一子一徒弟,儿子便是阮胜奎,徒弟则是曾被国际赌石界尊为新一代石王的帅振奇。关于林夫之一门二石王的传说很多,有一种说法是帅振奇根本没跟阮明则学过本事,他其实是林夫之六十岁上娶的一房帅姓小妾生的孩子,当时林夫之自知天不假年,料想这孩子等他死后无人庇佑,必遭女儿女婿所害,当时便将这母子秘密送走了,对外则宣布小妾难产大小同亡。与这母子俩一同消失的还有一颗赌石界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的巨型翡翠和林夫之毕生的赌石解石的心得手书。
  传说林夫之在三十岁那年解赢了一块旷世难得一见的巨大翡翠原石,钱龙生,玻璃种,水头儿足。当场解石被分作两块,其中之一便是名闻遐迩的林家大玉,而另一半更巨大那部分被解下来后,林夫之当场宣布无翠,收藏起来以作纪念。据说从那之后,林夫之便常常把自己独自锁在雕饰房内,精心琢磨那块被解下来后宣布无翠的石头。那个石头始终无人见识到,而这个传说则伴随了一代石王整整三十年。林夫之死后,阮明则曾苦心寻找那块石头多年却一无所获。
  或许是因为顽石有灵报复人类,或许是因为石头中有辐射,玩石头的人多不易有后,阮明则跟林夫之一样膝下单薄,直到四十多岁才有了一个儿子,且生下来便先天不足,三天两头药不离口。阮明则将儿子爱如珍宝,常为此心痛不已,只担心儿子早夭,自己落得个后继无人。最后有高人指点阮明则,解开林家大玉后其中必有一颗玉之心,乃是西王母之泪所化,可沟通天地元气,养神润气,给孩子带上后自然可保其一生康健。于是赫赫闻名的林家大玉最终被肢解为数百块小玉,只其中最核心坚硬,水头最足的一小部分被雕琢成一滴泪水模样,被悬挂在阮胜奎胸前。阮胜奎两岁生日这一年,家中来了一名二十岁少年,便是帅振奇,他经过层层选拔考核,最终成为昔日的林家,今日的阮家一名解石师傅,最后还拜到阮明则门下。
  帅振奇声名鹊起开始于一场世纪豪赌。民国末年天下大势已定,共和崛起,南方局势混乱,阮氏一门举家迁移出华夏,在缅甸经营一家赌石场。阮氏的石场跟当地一家矿石场争夺地盘,双方激斗愈演愈烈,后来在南逃的一位国民革命军将领的调停下,两家约定赌石定输赢,输的一方让出石场,永远退出这一行。对方请出了曾跟林夫之齐名的老玉王龙宁寿出战,阮明则自知不敌便想托病耍赖,一边暗自买通了军方,一边派出了帅振奇出战,输赢都有一番说词。赌石当日,帅振奇出人意料的用林氏相石法胜了龙宁寿。从此名声大噪,阮明则却因此开始怀疑帅振奇的身份。
  帅振奇声望日隆,渐渐有取阮明则而代之的趋势。当其时,阮明则的儿子阮胜奎一天天长大,帅振奇此人精明果敢,手段厉害,却惟独对阮胜奎青眼有加,不仅以师兄身份传艺,且事无巨细关心备至从不对他特别防备。却没想到就在他几乎要将阮氏矿场盘下来的时候,就是这个阮胜奎出卖了他。原来阮明则早弄清楚了他的身世,在关键时刻联络上军方暗算帅振奇,双方约定,得手后,军方得财,阮氏得宝玉。一代石王就此遇害。但另有传说,他在澳城还有一房家眷子息。几十年过去了,关于帅振奇有后的传闻渐渐消散,阮胜奎也已成为新一代玉王。
  月前,阮胜奎耗费巨资解输了一块外绿内白的灰沙头大石。事后思前想后,怎么想都看不出上当的痕迹,半个月之前,品玉阁春城店来了一名年轻人,自称要卖祖传宝玉,东西拿来之后果然是旷世难得一见的老坑种寒冰翠玉,体型硕大,硬度极高,水头十足。如此巨大的交易自然非阮胜奎不能做主,阮胜奎生平爱玉如命,闻听此事后立即赶到春城,亲眼过目之后顿时爱不释手,当即以天价收购这块坯石。青年声称这块宝玉是传家之宝,自己只是资金周转出了问题,希望有朝一日还能赎回这块宝玉,阮胜奎爱玉如命,急于将宝玉留在品玉阁,便跟青年签了一份高息合同,规定青年一星期之内不能赎回宝玉,届时再想赎回宝玉便需每日增加一成价格。
  合同签订后,阮胜奎暗自高兴不已,却不想这只是他倒霉的第一步。三天后,有泰国警方和华夏警方人马找上门来,张口便要那块宝玉,据说是贼赃!阮胜奎得知此事后当场吐血,然而事情还没完,警方的人走后,那青年居然大摇大摆的回来了,拿着当日的合同要求回购那块宝玉!阮胜奎勃然大怒,立即命人报警,却不料警方来了之后,经过一番详实调查,所谓的泰国国际刑警根本就是一伙诈骗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青年跟那伙人有关联。阮胜奎赔了夫人又折兵,又狠狠赔偿了一大笔巨资,至此品玉阁和阮氏矿场连遭重创,资金流开始紧张起来。这次阮胜奎来申城是为了签订一大笔翡翠购买协议,无聊之余在交易对象的建议下,才想到逛一逛古玩市场。
  合约已经签订,买卖金额正是三亿,违约金是这笔数目的十倍!阮胜奎已经嗅到了浓浓的复仇味道,明知前边可能是天雷压身,依然痴心不悔迈出这一步!三亿元,只为看一眼卖家所说的十六公斤钱龙生老坑种翡翠白菜!用生命和事业见证宝玉的传说。一代玉王为玉痴狂。(跟尚楠一样,帅五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所以关于他的背景多写了几句。)。
  帅五当众宣布交易成功,拍卖至此结束,众人纷纷离去,张永宝看一眼李虎丘,颇有些意犹未尽之意。李虎丘笑道:“跟你告个假办点私事儿,晚上酒店见。”二人一路走来,打打停停,却打出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名义上李虎丘还属于小命攥在人家手中的俘虏。李虎丘这句话说的自然而然,张永宝答的同样自然而然:“嗯,好吧!你小子又耍什么鬼心眼,今天这拍卖我怎么总觉得很多人假了吧唧的。”李虎丘笑而不答,张永宝摆手道:“我在酒店等你。”
  帅五一伙引着阮胜奎来到后堂,后者看到翡翠雕成的两个神主牌位后,面露果然如此之色,喃喃自语了一番轮回报应后,忽然大喝一声果然好玉,吐血晕倒。
  帅五一伙匆匆离开院子,李虎丘不紧不慢的跟在后边,帅五,盲人,那个少女三人走在一起。走到背静地方时,盲人忽然停下脚步,沉声道:“阁下好轻的步子。”李虎丘从路口闪出,一抱拳道:“老爷子好俊的耳力。”盲人道:“眼睛不济事了,耳朵自然要比寻常人灵敏些。”李虎丘笑道:“总被人追,腿脚自然要轻快些。”
  帅五刚要说话,盲人拦住他话头道:“五少爷,您带小娥先走一步,这人我未必拦得住,此人多半是个独行大盗,我猜他是想独吞这笔钱!”帅五皱眉道:“您不是说他的功夫差您一线吗?”盲人摇头道:“此人身上至少暗藏了六把飞刀,他的气血运行别出蹊径,显然是在暗器上有特殊的本领,他明知我境界高他一头,心中却笃定能战胜我,气势上丝毫不弱,甚至有将我笼罩其中之意,我猜他多半凭绝招战胜过跟我同样境界的人物。”李虎丘拍手道:“世人常有视而不见之辈,您却是眼黑心亮,只凭一双耳朵便将我身上入微处观察个通透,当得起李虎丘一拜,敢问前辈尊姓大名?”说罢深施一礼。盲人将竹竿拿到胸前一领,抱腕道:“咏春派,梁泰!”
  李虎丘道:“我擅长一手飞刀绝活儿,的确曾战胜过两位跟前辈境界相若的宗师人物,但晚辈追上来并非为黑吃黑而来,我与这位五公子一见投缘,钱虽然好,此时却入不得李虎丘之眼,我倒很想知道你们做这个局的前后因果,那位玉王后来如何了?”
  盲人摇头道:“恕不便相告之罪,此事太过为难,另外五公子之前跟阁下约定的分成也请恕我等食言!”李虎丘微怔,盲人一摆竹竿,沉声道:“咏春拳梁泰,但求一战!”
  第122章 须闻此气峥嵘意,再遇!
  武道中人,从初入武者之门的懵懂幼童成长到闻名一方的宗师级人物,其中所遇的艰辛凶险真可谓是步步杀机,若无大勇气大决心,绝成就不了宗师地位。梁泰心中自有其骄傲,自问不管何时何地面对何人,都不需要对方网开一面。他的想法是:你先说你的飞刀厉害,战胜过宗师级人物,然后才说没有敌意,好像是你有意饶我等一命似的,我梁泰眼盲心亮,身为武者岂能靠人网开一面逃生?今天我偏偏就要凭一双耳朵挑战一下你这暗器高手!
  董兆丰曾对李虎丘说过,近身短打南拳第一,其中又以咏春为最!这套拳法讲求绵密迅捷,最大的特点便是短距离内爆发出最强一击,是为寸劲!十分适合女子习练,但若是男子练习这套拳法入了道,其威力要远胜女子。确实是一套实战性极强的拳法。武林自有武林的规矩,似这样的挑战决不能拒绝,对方拳法了得,李虎丘又差到哪去了?
  李虎丘微微一笑道:“前辈相邀岂有不战道理,只是有个条件,我跟三位素无怨仇,咱们就算较量功夫也不需以死相搏,是不是可以点到即止,简单印证几手便可?”梁泰白眼根一翻,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个比法?”李虎丘道:“咱们只比拳脚功夫,我不已暗器取胜,您不已力量占先,我若是败了,掉头就走,再不过问你们的事,更不再提跟这位帅五兄结交之事,假如我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你想知道的事情随便你问,至于五少爷想不想跟你结交,那是他的事情,请!”梁泰脸现怒色,沉声打断李虎丘之言。
  咏春拳最大优势便是近身格斗,梁泰视力受限,李虎丘如果凭飞刀远距离跟他对敌,可说是有胜无败,但他偏偏提出来要近身较量拳法,这样的比斗条件对咏春拳大师梁泰而言简直是一种蔑视和侮辱。这位心高气傲的岭南拳法大师已经动了真怒,暗下决心非要给李虎丘这狂妄小辈一个深刻教训。
  二人互道一声请,亮开门户,李虎丘右手握拳在上,左手微张在下,站了个半侧身丁字步,双脚不住移动,居然亮了个截拳道的姿势。前一阵子连续跟张永宝对阵,琢磨拳意,李虎丘拳法境界提升不少,已经渐渐有些信手拈来拳有意的宗师味道。这套功夫却是在电影里看到后,觉得很有实战价值,便拿来活学活用的。
  梁泰听声辨位判断李虎丘的拳路,忽然发现对方用的竟然是李小龙开创的截拳道拳法。他跟李小龙曾是师兄弟,深知这路拳法最重实战,攻守兼备,刚猛利落,尤其以踢法最犀利不过。李小龙出身咏春门下,所创的截拳道功夫里许多动作诀窍就是脱胎自咏春拳。咏春拳讲求快和断,快是指出手,断却是指出手的点要击在敌人动作的关键处,阻止敌人攻击的同时迅速予以反击。这一点上,截拳道的拳理核心跟咏春拳是一致的。所谓截拳便是截断对方攻击的意思。料敌先机,截敌拳路。梁泰心中暗笑,以截拳道对抗我的咏春拳,你小子还想取胜?
  梁泰的咏春拳经过千锤百炼,他的功夫修为更到了绝顶宗师的境界。与之相比,李虎丘的截拳道不过是在电影中学来的新打法,连其中的套子还不甚熟悉,而他的境界更跟梁泰差了一个等级。李虎丘舍己之长与梁泰较技,用的也是人家门户里演变出来的拳法,这场比斗才刚开始,似乎结局就已不难想象。
  梁泰叫了声小心,上步跟身来了一招日字冲锤。双方约好只较量拳法,李虎丘不以飞刀取胜,梁泰不凭力量占先。这一招打来,李虎丘道一声好,脚下步伐灵活跳动,微微张开的左手举起一拦,未及双方手臂接触,梁泰已突然变招,脚下猛往前冲,缩手现肘来了一招十字炮,又名腋底锤,直取李虎丘前胸。李虎丘单手招架,右手依旧握拳不动,梁泰脚下发力的瞬间,李虎丘忽然抬腿一记侧踹,踢梁泰的膝盖,梁泰脚下动作顿时被截断。梁泰哈哈一笑,叫了声来的好,忽然身子前倾,脚下似断根一般将身子送出去,梁泰的双手连挥猛击李虎丘胸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迅捷凶猛,每一击皆是短距离爆发,尽得咏春精要。这一下动作古怪突然,李虎丘很难提前判断他的意图,只得被迫后退,至此落了下风,只能步步招架后退。梁泰听声辩位紧追不舍。顷刻间,二人便交手数十招。李虎丘从一开始被梁泰逼落下风后便只能一直被动防御。
  李虎丘跟梁泰打着打着,脑海中忽然闪过跟张永宝动手时对方说过的话,拳需有灵在于意;无风拳最难防;没有任何一套拳法是适用于所有敌人的;深通变化之道的拳是活拳,练到这种境界的人才配叫拳法宗匠。一味在套路中打转,打来打去颠来倒去都只那几招拳法之辈,就算是练到了宗师境界,也不过是邯郸学步的拳法学徒。当时张永宝赞李虎丘道:“你小子虽然会的不多,境界稀松,但你的拳法却是活拳,不受拘束,与人交手随对手的情况随时变化,常有出人意料的妙招,这便是成为宗匠的基础。”
  现在梁泰已占了上风,李虎丘却丝毫不气馁,他顽强的坚持着,手上丝毫不乱。反观梁泰,却已渐渐露出不耐之色。他因为视力的关系,打斗中还需消耗大量精神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李虎丘的拳越打越慢,越打风声越小,他的注意力被分散现象越来越严重。两下里消耗下,他已经鼻头见汗。
  帅五和小娥在一旁观战,一开始欣喜,渐渐焦灼,到此刻已看出李虎丘虽落下风却未露败相,梁泰已经气喘见汗,只怕再打下去多半要败北。二人心中正焦虑着,场中便在此时已发生了变化。
  李虎丘招架了梁泰一招寸劲炮拳后猛往后退了数大步,直到靠在墙上才堪堪站稳,口呼道:“前辈的拳法惊人,李虎丘认输了!”只见梁泰胸前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不必谦,虚,你的拳法圆通多变,不拘一格,我,用最擅长的拳法都,奈何,不了你,再斗下去,我这老哮喘病犯了,不用打你就能胜,多谢你手下留情,你赢了。”
  ※※※
  酒店里,李虎丘做东请帅五吃饭,小娥引着梁泰上楼休息,房间里只剩下二人。
  李虎丘听帅五讲完过往经历,恍然道:“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场局竟有这么大!你是打算用他的钱拿回你们失去的一切?”帅五道:“我太爷爷死的不明不白,我爷爷更被阮家亲手所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家这个仇却等了好几个十年,所以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但我爷爷临死前曾有遗训,帅家子孙如果异日有了报仇的机会,不得将阮胜奎逼上绝路,因此,我不会要他的命,也不会要他的全部财产,但我要替祖先出这口气,从他那里拿到的钱,我已经花了大半,你如果感兴趣不妨跟我一起花掉剩下的。”
  李虎丘闻听,哈哈一笑道:“是非恩怨一朝了,千金散尽还复来,我果然没看错你,不瞒你说,我受一位师长之托,要办一件大事,身边就缺你这样的兄弟做帮手,你可愿意跟我一起玩几场大戏?”帅五神色不为所动,反问道:“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澳城何家的外孙,可我却连你是干什么的都还没弄清楚,这恐怕不是交朋友之道吧。”
  李虎丘的过往要比帅五的还要复杂,讲了近两个小时总算捡扼要的说了个大概。末了说道:“金师傅留下的遗愿其中藏的意义重大,我李虎丘虽只是一届草莽贼寇,但也听过家国天下的道理,所以我决心,便是耗尽此生也要寻回几件至宝,你可愿意著我一臂之力?”帅五先是动容,很快又冷静下来,道:“不如咱们各干各的如何?”李虎丘知道他天性骄傲,不甘于人下。点点头道:“也未必不可,但毕竟人多力量大。”帅五道:“你想让我跟着你?”李虎丘摇头道:“是合作,说不上谁跟谁。”帅五道:“合作也得区分个主次,你说的有道理,不如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需要你的时候我再叫你。”李虎丘明白他不甘人下的心思,忽然突发奇想道:“你身负何林两家千术赌石两大绝技,钱一定是不缺的,不过有些东西却并非有钱就能享受到的,你可敢跟我打个赌?”
  帅五嘿嘿一笑,道:“你忘了我是谁的外孙了吗?说吧,赌什么?赌注是什么?”
  李虎丘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好,果然痛快!我听说中南海中有一位号称部长级大厨,名叫萧朝贵,据说此人做得一道福州名菜佛跳墙,堪称中南海一绝,咱们就以此为赌约,比一比看谁能吃到萧超贵亲手烹制的佛跳墙,并把做好的佛跳墙带出来,规矩是看谁先吃得到,如果都能吃到就比看谁带出来的多,你看如何?”
  帅五眼睛一亮,他生平最爱挑战有难度的事情,越是惊险刺激难如登天的事情,他做起来越是兴奋。李虎丘这个赌打的天马行空,正趁了他心意。他哈哈一笑问道:“从何日开始?”
  李虎丘道:“我最近有一点小事要办,半个月后燕京见如何?”帅五道:“刚好我也要把这笔钱先花出去,咱们一言为定。”
  ※※※
  尚楠带着墨镜,身上穿着一身蓝黑色阿玛尼西服,酷酷的跟在周思颖身后。这位少年得意的大明星身边四周尽是各种助理,演出助理,化妆助理,生活助理和尚楠这个安全助理。尚楠百无聊赖的紧跟着她走进酒店房间。周思颖忽然停下脚步,转回身扬着头道:“尚楠留下住外间。”然后转身便往里走。
  其他人纷纷散去,尚楠无奈的停住脚步,留在总统套房的外间。厚重的实木门也阻挡不了化劲大师灵敏的听觉,房间里传来周思颖的歌声和换衣服的声音,不大会儿又传来开水龙头的声音。忽然房间里传出啊的一声尖叫,尚楠弹身跃起,来到门口急迫问道:“周小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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