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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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丘问周青云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王秉建这样的人背上欺师灭祖的骂名?周青云犹豫片刻后说道:“那国军高官乃是一名海军将领,他送来的是一个锦盒,里边装的是一只元青花。”李虎丘微微一怔,暗忖:依照周青云所说,福德楼当时号称杭城第一古玩店,王秉建作为老掌柜最信任的弟子,生平见识过的宝物不知凡几,就算是那只元青花再如何稀有,王秉建显然不是个笨人,即便他是个丧心病狂道德伦丧的人,做这件事之前最起码他会先衡量得失,看是否值得,他岂会为了一个瓶子担负起欺师灭祖的恶名,搞到自己要跑路到港岛那么狼狈?周青云看出李虎丘的疑惑,接着讲道:“那只瓶子本身的价值在那时还算不得太难得,但这东西却带来了一个消息,正是这个消息促使王秉建那么做的。”
  李虎丘问道:“可是跟你之前说的数千件国宝有关?”
  周青云点头道:“当年八国联军进北京,抢走无数国宝珍玩,其中意大利只派了五十三人,虽然只有五十三人,但这些人中却有一个叫甘比诺的人对华夏文化极其精通,冲进圆明园后,他带着这五十三人专门搜寻便于携带,艺术价值和文物价值最高的物品,他们离开时,足足带走了十几大车数千件宝贝,那只元青花便是其中之一,老掌柜在民国时期在北京做过文物专员,曾跟很多位古玩行中的泰斗前辈共同草拟过一份关于八国联军进北京后我国被抢文物的清单,所以,他知道那东西的来历。”
  李虎丘皱眉沉思片刻,问道:“海军,寻宝……难道那个甘比诺没把那些国宝带回意大利?又道:就算是这样,这跟巴陵珠又有什么关系?”周青云面露神秘微笑,道:“你只知道巴陵珠来历非凡得之不易,可知道它其实另有一个特殊的功效?”
  李虎丘好奇道:“什么特别功效?”转念一想,自语道:“海军,宝藏,巴陵珠特殊功效,难道是因为藏宝的地方十分难入,非要借重巴陵珠的特殊功效才能入内?”
  “正是如此!”周青云击掌赞道:“巴陵珠不知出产于何年何月,抛开神怪异志的传说,它的来历谁也说不清,据燕先生估计这东西很可能是来自外星球的宝贝,虽然它是燕家的传家宝,但实际上它存在的年月可要比燕家长的多,我听燕先生说这宝珠不仅通透灵秀,尤其难得是夜间还能放光,且质地坚硬犹胜钻石!遇火不溶,遇水不化,据那名军官透露,那藏宝的地方乃是一处火山喷发后形成的天然绝地……”
  李虎丘听到这忽然摆手打断他的话,神色略显焦虑,问道:“你刚才说巴陵珠可以夜间放光?”周青云点头称是,反问李虎丘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少年贼王瞬间神色恢复如常,摇头道:“没什么,请你接着说下去。”周青云继续说道:“藏宝的地方我没亲自去过,具体的情形只有燕先生清楚,我所知道的全是听他告诉我的。”
  李虎丘认真听着,脑子里却在分析着周青云话中有多少水份。忽然插言问道:“王秉建和燕复农去过那里?”
  周青云点头道:“是的,当年老掌柜发现那只元青花是意大利人夺走的宝物之一后,便向那个国军将领打听了东西的来历,据那人讲,当年甘比诺带着整船国宝返回欧洲途中遇上了地震引起的火山爆发,结果整船人都葬身在南海,他这件宝贝就是得自那片海域,捡到浮上来的锦盒后,那位国军将领立即判断出那附近海域肯定有过宝船沉没的事情,后来,经过仔细打听,他从当地人口中了解到了当年的确有一艘大船沉没于那片海域,他找到了那艘船沉没的地方,可是到了那才发现那里竟然已经因地震和火山喷发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岛屿,藏宝的船就被埋在那岛子下边上千米深的海洞里,下去的路径只有一条勉强可容一人穿过的水道,确定地点后,他立即派最好的潜水员下去,但那个通道实在太狭窄,穿戴了潜水装备的潜水员根本进不去,后来他又找了个体型瘦小的潜水员穿上特制的紧身潜水服,总算勉强进了那条水道,却不料那名潜水员只潜到一百多米的地方就被水压给生生挤死了。”
  李虎丘凝眉沉思片刻道:“想要下到那里取宝,必须有一个人能忍受巨大的水压,那水道内部谁也没进去过,里边的情形只怕也不会如人所希望的那样一马平川,其内部纵横交错,在漆黑一片的海底,就算有人能承受住那巨大的水压,只怕也难保不会迷失在那条水道里,巴陵珠的作用难道是在深水中可以放光照明?难道没有更好的水下照明设备可用?”周青云点头道:“正是如此,那个地方并不算极神秘的所在,也不是没有探险家听闻传说后寻到了那里,他们用水下摄影机去观察水下的情形,但最深也只把摄影机下到五百米的位置,拍到的镜头也是漆黑一片,那些人用最好的水下照明设备去照,那些能通过水道入口的小型设备最好的到了五百米那个位置也只能照半米远的距离,而且最多能用几分钟。”
  这个天然绝地果真名副其实,李虎丘仔细思索一番后,终于摇头道:“照你这么说,那个地方根本没可能下去,这些人取巴陵珠又有何意义?”
  周青云道:“不是这样的,事实上有人下去过!而且还取上来过两件宝物,可惜那人太过贪婪,能力又有限,第三次下去的时候便再也没上来。”李虎丘闻听顿感不可思议,忙问那人是如何下去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周青云道:“那是二战时发生的事儿,下去的那人本是墨索里尼的卫队长,如按照咱们武道实力划分,那人应该是化劲或更高境界,据配合过那人的当地人说,当时那人随身带了一枚宝珠,即便是在夜晚也能熠熠生辉。”
  李虎丘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下去之人必须是武道境界极高之人方能承受住那水压,再配合巴陵珠或者其他能在黑暗中一直照明的宝珠,才有机会下潜到沉船所在的位置?”李虎丘本身就是武道大行家,一名绝顶高手所能承受的极限强过普通人多少倍他也能计算个大概,不久前他还听说印度一位瑜伽大师潜行入海,辟谷数日的新闻。他自问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自己大约也能做到。周青云说的那地方的水压对于普通潜水员而言堪称九死一生之地,对于绝顶宗师而言,倒并非无法承受。
  周青云点头道:“确是如此,当年燕先生从南洋回来后便送我去学功夫,正是为了这件事,可惜我学功夫的天赋不高,尽管付出了远超常人的努力,却直到近六十岁才达到化劲境界,想那墨索里尼的卫队长当年正值盛年,境界绝不在我之下,却也只能勉强下潜两次,第三次下去就落得个永沉海底的下场,以我现在的状态又能下去几次呢?”
  李虎丘又问:“当年王秉建和燕复农一起去过那地方?”周青云道:“是的,据燕先生说,王秉建当年之所以在那时做出欺师灭祖之事,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其实早已经秘密找到了一个肯为他做这件事的绝顶高手,当时他还缺的便是一枚宝珠,就在那件私通敌特案子发生之前的一星期,国家报纸刊登了文物部门发掘明长陵,发现朱棣的口衔夜明珠不见的消息,王秉建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即找到了当年负责长陵窃案的一个叫杨牧峰的警察,也不知他得到了什么消息,回来之后便举报了福德堂私通敌特那件案子,接着便去了港岛。”
  李虎丘骤闻杨牧峰之名,顿时心中一动,猛想起杨牧峰临死前的遗言,终于明白杨牧峰为什么会对巴陵珠一事这么感兴趣。却不知那些意大利人为什么对巴陵珠也这么着紧?又一转念,想到多半是墨索里尼那个卫队长取出的两件宝物和他带下去的那枚宝珠惹的祸。
  周青云到此的目的是说服李虎丘不要交出巴陵珠,见李虎丘对这件事的过往感兴趣,便有意引导,继续言道:“燕先生一辈子致力于文物保护发掘工作,你是他的外孙,又是干这一行的,应该能理解他老人家的苦心……”李虎丘听到这儿只觉得再也听不下去,挥手打断他的话,道:“够了,你可以走了。”周青云想不到李虎丘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时竟愣在了那里,只听李虎丘又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如果这些事是真的,我绝不会给你巴陵珠,如果这些事是假的,那你更是白费心机,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以前,你快走吧。”
  李虎丘清楚记得昨夜他寻出的巴陵珠并未绽放出半点光芒。周青云的立场也许并非如他所言,但关于宝珠的细节,他实无必要欺骗李虎丘。巴陵珠夜放豪光这件事应该不假,假的是李虎丘手中的巴陵珠。不管周青云是来夺巴陵珠的还是来试探李虎丘手中有没有巴陵珠的,李虎丘都只能给他一个答案,巴陵珠就在老子手里,不管任何人想打巴陵珠的主意,只管冲我李虎丘来。周青云是第一拨儿,下一拨儿又是谁呢?真的巴陵珠是不是仍在燕复农手中?如果是,他又为何要把假珠子交给燕雨前?这个周青云跟带走燕雨前的阿尔贝尔会是一伙的吗?目送周青云离开后,李虎丘带着这些疑问,悄悄跟在后边,也许答案就在前边。
  第144章 枯黄的往事,嫣红的桃花
  穿长街,过小巷,一路随周青云来到城郊的一家平房院落。绿油漆的大铁门刚刚关上,李虎丘已悄然追至门前,稍稍观察了一下院子四周环境,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南墙外,轻轻一纵,单手按住墙头,身子借力轻轻一荡便翻过墙头。跳入院中,来到堂屋门前,不等走近便听见里边有人讲话,声音没有可以压低,李虎丘很容易便听到。
  “老周,怎么样?”语调中带着几分迫切,问话之人嗓音低沉略嘶哑,显然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语气中的急迫缺了几分该有的稳重从容,问话的口气更像是同事而非从属。
  “只有那孩子一个人在家,雨前的确将巴陵珠交给他保管了。”周青云的声音答道。“我按你说的去做了,他很精明,没完全相信我,也没否认巴陵珠在他手中。”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可能想不到,他的功夫远在我之上,我假意迫他交出巴陵珠时,他只用了半招便化解了我的招数,还有,他问了我一些问题,我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了。”
  屋中老者明显吃了一惊,发出啊的一声,沉声道:“你说他的功夫远在你之上?”语气当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又似有惊喜之意。显然是因为李虎丘的能力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李虎丘听到此处,临时打消了破门而入的念头,他察觉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对自己似乎真没有恶意。
  不管是屋子里的老者还是周青云都算不上严格意义的江湖人,尽管他们也曾受过某些特殊的专业训练,但李虎丘悲催的成长史和一肚子江湖道道却是他们无从想象的,对这自幼长于江湖的少年贼王,他们更多是把他看成一孩子。他们想不到李虎丘一个十八岁大的孩子会有欲擒故纵的心机,更不能想像刚刚享受了三天家庭温暖的少年贼王突然失去母亲下落后心底隐藏的焦灼和愤怒。一丝半点的线索对李虎丘而言都是万万不能错过的。屋中老者对周青云的能力十分清楚,更不会想到他大白天的会被人跟踪。因此二人说话毫无顾忌。
  只听周青云的声音又说道:“咱们之前最担心的是他的安危,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估计这会儿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用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找上他,您公安厅里的那位老朋友应该准备妥当了吧?”李虎丘听到这儿,心头一动,暗自猜想屋中人的身份:难道是他?如果是,说明这些日子围绕燕宅发生的事情他全都一清二楚,而他却没有出面阻止……再联想到自己手中的巴陵珠很可能是假的,李虎丘几乎愤怒的要冲进屋子。却听屋中老者答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这边那老东西现身,高邮那边就同时收网,四十年的追踪便算到头了。”说到这儿,却听老者发出一声叹息,似在对周青云说话,又似在自语:“唉,国家,虽说是先国后家,但我这辈子连累雨前那孩子太多,如果这次那老狐狸依然不上钩,高邮那边就提前收网吧,追了大半生,就是这点事儿始终放不下,不能再拖累孩子们了。”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周青云安慰老者,又像是在给老者打气道:“世上事有兴旺就有衰败,万里雄关尚难敌岁月侵蚀,何况是人?老狐狸走了一辈子运,哪里还把您看在眼里,我有一种感觉,这次咱们一定能抓住他!”
  李虎丘听到这里,几乎已能肯定屋中老者的身份,他隐身在房门外,内心中已经因为屋中二人的对话翻江倒海般起伏。他没想到这件事背后隐藏着这么多秘密,屋中二人所讲虽只算是初露端倪,然闻弦声而知雅意,李虎丘现在已能想象出其中大概。虽然获悉自己被人当成了鱼饵,但李虎丘这一刻的心情却要好过之前太多,至少他已知道母亲她们身在高邮,并且有人暗中保护。斟酌一番后,他悄悄从来时路径退了出去。
  ※※※
  坐在家中仔细回忆这两天的事情,首先是公安部门的反应太过奇怪,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儿,照理他们应该登门问询自己这两天做什么去了,毕竟他李虎丘在本城还没有户口,他跟燕雨前的母子关系还没有公开;其次是当日打上门来的两伙人至今没一个来表态的,但这两天来却一点动静没有,仿佛他们的真正目标就是燕雨前姐妹似的。李虎丘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仔细分析后做出判断,那些人都不是傻瓜,应该都在暗中观察这里,只有确定万全了他们才会露面。
  黄昏时分,小燕子回来的时候李虎丘还坐在沙发里琢磨那些事儿,小姑娘脆生生跟他打了个招呼,便乖巧的去写作业了,临进房门前忽然回头说道:“我想落雁姐姐了。”李虎丘恍然应道:“嗯,过些日子咱们一起去把她接回来。”小燕子叫了声好,眉目之间却没见半点欢乐之意。小丫头机灵的很,女孩子心细,本就成熟的早些,更何况她生于江湖长于江湖,又经历过那么多事,早看出这两天家中气氛不同寻常。李虎丘叫住正准备做饭的保姆,叮嘱道:“李阿姨,麻烦您件事儿。”
  李阿姨是这城里国营第二纺织厂的下岗女工,四十多岁,是个开朗勤快的女人。她把手里的菜先放到厨房又回到客厅,来到李虎丘面前,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只管开口。”李虎丘想了想,道:“家里这几天可能会陆续来些客人,小燕子……”
  “我先把她接到我家去住,正好离学校还能近些。”
  “那就多谢了,这钱您拿着。”
  “那……那怎么好意思,那就谢谢你了。”
  ※※※
  保姆把不大情愿却还是答应暂时离家的小燕子带走后第二天。院子里,桃树下,李虎丘正坐在石桌前数花瓣儿。他现在已能够确认这座宅子的周围一直有人在监视,就在昨天夜里,他甚至挨个拜访了那几个监视点,通过偷听他们聊天的内容,李虎丘知道这些人皆是甬城国安局的特别工作人员。这些人监视他却并不了解他,更无从想象他的一身本领已大到可以对他们进行反监视的程度。他们所知的桃树下那个看上去忧郁无助的少年在他们眼中就是那等待鱼儿上钩的饵料。他们不知的是那那上钩的鱼儿是怎么打算的,那个看来无害又无助的鱼饵是怎么想的。
  李虎丘现在已经能大概想象出这件事的始末,既然周青云和燕复农都有政府背景,那么他们竭力要抓住的王秉建恐怕也绝不会是个简单的民间资本家。他还记得周青云讲的那个故事,其中一个破绽当时还令他感到疑惑来着,但偷听了周青云和那位疑似燕复农的老者谈话后这个疑问已不成问题。他记得周青云说王秉建就是举报福德楼私通敌特的那个检举人,既然他是检举人,又为何他把敌特的帽子扣在师父头上后自己反而还要弄的狼狈跑路呢?李虎丘当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只认为是周青云有问题,话里含着水份。现在却可以确定,那个王秉建的身份颇不简单。
  小区里的别墅,院门通常就是个摆设,燕宅也不例外,属于燕宅的私家领地周围被低矮的篱笆圈起来,成年人只需一跨便可迈过,那道门户自然也高不到哪去。李虎丘数花瓣儿时,门口来了个人,这人极有礼貌的先叫了门,李虎丘抬头一看,却是位老者,以李虎丘阅人的眼光居然看不出这老人多大年纪,往年轻里说五十岁左右,往老了说,说他七十也无不可。这老者一身白色礼服,头上戴着礼貌,手里拿一黑色银把儿手杖,举止优雅谈吐有礼:“请问这里是燕宅吗?”说的是普通话但略带一丝南粤味道。这个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行为举止,包括口音都颇具港澳台乔商的范儿。
  李虎丘冲来人点点头,坐着没动也没说话。他心里在盘算,这人是谁?如果是周青云苦苦寻觅的目标人物,这个地方现在应该已被团团包围了,可为什么不见半点动静?如果不是,那他又会是什么人呢?那人见李虎丘不言语,却也未见不满之色,自己动手推开门走了进来,笑问:“小伙子可是叫李虎丘?”又补充一句自我介绍道:“我叫王秉建,今天到此是为巴陵珠而来。”
  李虎丘抬望眼,却没有看说话的老者,老者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正站定一人,虬髯,雄壮,气势如疯虎啸于山林。见到此人,他手中忽然多了把小刀,飞刀在手,李虎丘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那纷落在石桌上的花瓣儿忽然无风自动,片片落下,嫣红似血。李虎丘似自言自语,轻声道:“难怪你能这般大摇大摆的上门拜访,却原来给你保驾护航的竟然是他。”
  第145章 烽尘往事,烟云再起
  巴陵珠在此,你何不过来拿?李虎丘一指石桌上的锦盒说道。这句话虽是对这自称王秉建的人说的,眼神却始终停留在王秉建身后的张永宝身上。
  王秉建只走进门口便不动了,哈哈一笑,扬声道:“我跟燕复农做师兄弟六十年,当年我加入军统,他却秘密参加了共产党,我们也由师兄弟变成了政治方向不同的敌人,一斗就是四十多年,这世上还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吗?对付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绑架?也只有那些洋鬼子才会使用这些上不得台面儿的手段,如我所料不差,你手中的巴陵珠该是枚赝品,燕复农这个老顽固跟我掉花枪,想用这枚珠子引我出来,他上一次露头把珠子交给他女儿的时候,恐怕就已计划好了今天。”
  李虎丘闻言,心中吃了一惊,面上依旧不漏声色,“想不到你还真敢来,光只凭一个武道大宗师还不足以让你如此自信满满,我倒想知道你还有什么底牌?”
  “年轻人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王秉建似乎谈兴颇浓,又问道:“你可曾听说当年事?”
  李虎丘微微点头,应了声略知一二,心神不敢有半点放松。此刻他的势正跟张永宝的势纠缠在一起,只需二者任一稍有动作,立即便是一场大战,李虎丘自知赢的机会极小,岂敢轻举妄动。
  却听王秉建继续说道:燕复农是纯粹的华夏书生,他那种人总是把原则问题看的比天大,所以,涉及到所谓的民族利益时,他这人就是个冷血动物。妄想用二女牵绊要挟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当年我们一起获悉沉船宝藏之事后,便着手准备取宝。后来发现想要得到宝藏真比登天还难。努力了几年一无所获,当时内战已经打响,我们各自都有秘密身份,只好暂时放弃取宝。内战没打几,年蒋委员长便率部退守台省,其后共产党挟半岛战争之威已坐稳天下,所谓的反攻大陆成了痴心妄想,而我们这些被留在大陆的孤魂野鬼既不敢反水,又明知所想所为皆是痴心妄想,只能每日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其中的苦楚可想而知。于是,我便动了弄一大笔钱后便隐居的念头。后来我遇上了大宝,寻宝的事情突然有了希望,不久,又传来了中共发掘明长陵,发现巴陵珠被盗的消息,我闻听后立即找到了一个过去认识的内部人士,了解到了一些别人不知的内情,正当我准备联络那个盗墓贼金川时,我那个上线联络人又秘密潜回大陆,借口赎宝时与我联络,让我组织人手刺杀陈老帅,我已准备退出这一行做个富家翁,哪里还愿意陪他干这掉有死无生的蠢事,于是我当机立断将他打死后,向有关部门举报了我师傅是敌特,分散了公安的注意后,我便借机一路逃到了港岛。
  这些往事王秉建憋在心中多年,他早打算好今日要跟燕复农做个了断,片刻之后,无论谁胜谁败,这些往事都将永归尘土,此刻他跟李虎丘说这些,只是单纯为了倾述。李虎丘全部的心神意志都放在张永宝那里,王秉建所言虽听的入耳,却不亚于充耳不闻,不管王秉建说什么,他只是静若处子恒定如山。
  王秉建接着说道:“后来我在港岛开了家嘉信斋古玩店,没料想开业之后生意出奇的好,不仅生意好的古怪,更古怪是嘉信斋开业之初居然没有任何帮会分子前来捣乱,一开始我忙于生意,也没想那么多,可后来时间久了,忽然有一天我看报纸,看到一则关于军统处死叛逃者的新闻,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身边诸般不寻常。正当我感到困惑时,港英当局却派了个鬼佬给我解惑,原来正是他们暗中帮我解决了我的麻烦,那些人对我威逼利诱,我只好就范。从那时候起,我便成了他们的御用古玩走私商,专门从大陆那边帮他们弄地下货,偶尔也帮他们出手一些当年英军从华夏抢来的东西。”
  那段日子是我过的最舒心的日子,有人回护,钱赚的容易,生意也越做越大。甚至我都已忘记了要去南洋寻宝的事情。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你那个阴魂不散国仇家恨都想报的外祖父又找上门来了。他在狮城开了家福德堂古玩店,跟我抢生意不说,还盯死我在大陆那边的地下买卖,他背后有国安背景,黑的白的一起上,断我货源的同时搞的我不敢离港岛半步,没了新货,那生意自然一天不如一天。幸好后来国内爆发那场大运动,他反而被斗成了特务,他那个小组也随之烟消云散,我这才缓过那口气。
  门外站着的张永宝忽然动了,这一动便看出了李虎丘跟他的差距。李虎丘眼中的张永宝,气势如将要扑击猎物的狮虎,而自己便是那个不甘就戮的猎物,全神贯注不敢稍有动作。反观张永宝,虽然气势外放,但其实只是为了防止李虎丘出手伤到王秉建,一切尽在掌握,他想动便动,却没有任何顾忌。只见他走到王秉建身后,说道:“机场那边冒充您的人被抓了,燕复农应该已发现这边的几个监视点出问题了,估计正往这边赶,我已经让佬鬼帮的人做好准备。”王秉建点点头,吩咐道:“记得不要伤了燕复农,巴陵珠很可能就在他身上,哎,如果不是九七临近,又赶上老黄出了事儿,我又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回来这一趟。”
  二人对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李虎丘自然听的清楚明白,心想:原来他早有准备,难怪有恃无恐。他跟燕复农斗了几十年,两个人对彼此的手段性情都了如指掌,这一次恐怕是他们最后一次交锋,却不知到底谁棋高一招,从现在的局势看,王秉建显然占了上风。又想到:又遇上张永宝,自己虽然侥幸晋级绝顶宗师境界,原以为距离张永宝更近了,凭着飞刀绝技跟他拼个两败俱伤也不无可能,却不料想武道一途浩渺无边,知道的越多就越发现自己所知少的可怜,成就了绝顶宗师的境界后才更了解圆满大宗师的可怕,再回想以往跟张永宝交手的情景,诸般新体验齐齐涌上心头,才知道张永宝每一招每一式中隐藏的奥妙,只是自己那会时候太弱,根本用不着人家将后招用尽。
  这场较量,老的少的,文的武的,燕复农李虎丘祖孙都明显落了下风。
  好东西没拥有之前,人们只会羡慕,想往,自然无法体会得到后的快乐。可一旦体验到了其中的乐趣,就绝不肯失去。于是那东西也就成了人的心魔,难舍难弃,为之付出再大代价也觉得是值得的。财富和安逸给王秉建带来了崇高的社会地位,带来了子孙满堂,也带来了患得患失,终于成了他难以割舍的心魔。
  鹤鸣图一案彻底断了他在大陆的货源,九七又将至,嘉信斋已基本确定在今年搬往伦敦,临走前他想捞一笔大的,一笔足够嘉信斋在古玩界立足百年的大买卖。于是,他从记忆片段中翻出了那个关于沉船和宝藏的往事。他开始打起巴陵珠的主意。金川将巴陵珠卖给福德堂的消息虽然隐秘,王秉建却从杨牧峰提供的消息里猜到了大概。他刻意将消息泄露给儿子和张永刚,吸引急于寻回遗落在南洋的教皇权杖宝珠的教廷出手,同时又派儿子跟已经被甘比诺收买的张永刚合作,明面上用些上不得台面儿的办法巧取豪夺巴陵珠,逼燕复农露头。暗地里,他却一直暗中观察,等待燕复农出现,直到燕复农出现将巴陵珠交给燕雨前,他知道燕复农很清楚他的窘境,公开露面将巴陵珠传给燕雨前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自己回国,王秉建何尝不是存了这个心思,收到消息后,他立即暗中着手准备,燕复农以巴陵珠为饵钓他王秉建,他却要将计就计以自己为饵反钓燕复农,现在万事俱备,就看这最后一场较量谁胜谁败!
  第146章 恩怨难了,惊看烽烟
  人生苦短,不过花开花谢数十回的光景。桃树下的花瓣儿嫣红似血,散发着淡淡芬芳,树下之人却不知明年是否还有机会再见这花红柳绿,细嗅这春之香韵。
  小区的白石路上,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伙人逐渐出现在王秉建的视线里,为首的白发老者,虽然多年不见,他却一眼便认出,来人正是燕复农,落后燕复农半步的是周青云,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则是几名精悍的年轻男子。
  非惊才艳艳之资不足以成为大奸之辈,这样的人给人的观感常常不差,他们总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姿态,就算是面对生平大敌之时,他们也绝不会似普通人一般,龇目欲裂,咬牙切齿,哭吼愤嚎。王秉建好整以暇,一派从容不迫,老远便抱拳笑道:“师兄,一别十余年,师兄你一向可好?你想念我这师弟,只需派人送个信儿就好,天涯海角我都会到的,何必搞出这么大阵仗,让这么多年轻人受你我之累。”说罢,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树下的李虎丘。
  匆匆走来的白发老者确是燕复农。他快步走到燕宅门前,周青云和几名青年紧随其后。李虎丘看着眼前身形虽未见一点佝偻之意,头上却已是银霜赛雪的老者,都说女肖父相,只见他眉目之间依稀跟母亲有几分相似,心中更加断定他便是燕复农。他不由想起燕雨前说过的那些关于这位老人的事,在李虎丘看来,母亲对这老人是有怨气的,她的怨无可厚非,但这并不说明他完全错了。他所执着的信念间接造成燕雨前早年的不幸,那样的选择也许有错,但这错只有燕雨前姐妹和苦等他数十年的外婆有资格责难,其他人都该对他们这样的人心存敬意!燕复农代表了一群人,一群执着忠诚的人。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这一趟,我还知道你在港岛经营这么多年,暗地里藏着的势力不小,我更知道假如我真的布置下你对抗不了的天罗地网,你是绝不会上钩的,所以我没有安排太多人监视这里,现在你回来了,我这捕鱼的人反而成了上钩的鱼,人生如比之捕鱼,你我布下的这张大网也该到了收网之时,只是不知道最终你我谁是捕鱼人?”燕复农脸上古井不波,言语之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并无半点失算之后气急败坏之意。听他的口气,似乎这样的局面早在他预料之中。
  “一别这么多年,师兄还是这么风趣,你知道你我之间最大的区别吗?”他不等燕复农回答,自问自答道:“我这人身上最大弱点是贪,我贪,所以我能白手起家有了今天的身家,所以我才会甘冒奇险出现在你面前,贪是我的弱点,这个弱点很不好,但幸好你也有弱点,你身上最大弱点却是不贪,你不贪美色,所以香草最终离开你,你们有情人终于不成眷属,我得不到,你也没得到;你不贪财,所以福德堂尽管曾得到国安照拂,规模却仍远较嘉信斋小,如果不是因为你生了一个好女儿,你我之间的差距会更大;你不贪权,所以你到现在还只是个处级调查员,你能调动的力量始终不能奈我何,我承认,你我之间,你永远是捕鱼者,但你用的是鱼塘里的小网,而我却是大白鲨,你我之间,永远没有鱼死而只有网破。”
  燕复农忽然笑了,先是微微冷笑,随即轻声嘲笑,最后竟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只笑的王秉建脸上的自信从容变成一脸愕然乃至微露慌意,才说道:“你可知巴陵珠早已不在我手上?你可知当年香草心中喜欢的人其实是你?你从小便嫉妒我,总觉得我得到的比你多,香草常跟我说话,你便觉得她喜欢我多过喜欢你,因此,你更加嫉恨我,可是不管你有多恨我,你也不应该出卖把你养大教你一身本事的那个人!你大约觉得自己是最了不起的人,老天对你太不公,你总认为自己比我聪明,所以你瞧不起我,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你错了,你错误的估计巴陵珠在我这里,你错误的认为当年香草爱的人是我,你错误的以为我比你愚蠢,我告诉你,这里是华夏共和国,你这个民族的罪人来了就别想离开,不管你身边站的人是谁!”
  燕复农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最后几句话已是喊出来的,最后一个字出口时,只见他猛的一举手,燕宅四周几处秘密监视点中忽然传来几声枪响,只片刻的功夫,枪声止歇。片刻钟后,有急促脚步声入耳,只见小区的路径尽头处,高佬鬼拎着手枪,扶着受伤的手臂正往这边跑来,身边前后十几名枪手跟着他一起,渐渐近了时,只听高佬鬼大声叫道:“先生快走,那些监视点周围全是公安,咱们上当了。”李虎丘注意到,跟他一起的几名枪手当中,上次埋伏自己的那几人都在其中,那个他觉得应该挺强的中年男人也在其中,紧随着高佬鬼左右。
  王秉建神色大变,回身看张永宝,后者微微点头道:“看来那几处监视点周围的普通住户并不普通,你的人可能看走眼了,不过倒也无妨。”王秉建一愣,张永宝冲他微微点头,轻声道:“放心,一切有我。”
  张永宝轻飘飘的六个字入耳,王秉建脸色立时平静,转头面对燕复农,忽然也笑了,伸出大拇指,笑道:“好师兄,果然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涨本事了,但你刚才说的话我却半点也不信,我不信巴陵珠不在你手里,我不信香草当年爱的人是我,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倒要问问你巴陵珠在哪里?十六年前金川将巴陵珠卖给福德堂这件事虽然隐秘,但我却通过秘密渠道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休想用大言欺我!”
  燕复农冷笑一声,说道:“你既然自称是最了解我的人,当年我拿到巴陵珠,以我的秉性,那珠子现在应该在何处,你还想不到吗?”
  高佬鬼带着手下枪手站到王秉建身后,后者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压下对手下的疑惑,转回头面向燕复农,昂起头微微点了两下,似在对自己说又似在对燕复农讲:“你将巴陵珠交公了,那东西现在也许就在金陵博物馆或者在临安故宫?哈哈,我以己度人,以为那么贵重的东西又是你个人出资购得,怎么可能会交公?不过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做的这么绝!”
  周青云站出来,说道:“老燕,跟他磨蹭什么,把人带回去,有多少话在审讯室里说个痛快不是更好?”周青云话音未落,四周沙沙的脚步声跟着入耳,王秉建等人环顾四周,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公安特警已将他们几乎包围。他内心或许已经惊涛骇浪,但面上却微露一丝慌乱,环顾左右,忽然笑问高佬鬼:“你号称南洋第一快枪,这样的情况你有把握杀出去吗?”
  高佬鬼的枪一向又快又准,他手下的佬鬼帮人虽然不多,但却各个是精英,多数枪手都是在世界各地流浪过的雇佣兵出身,不仅枪法准,而且各个都是满手血腥的亡命徒,这些人一旦破釜沉舟拼起命来,所造成的伤亡一定会很大。
  王秉建将目光投向周青云,忽然问道:“你为了抓王秉建,准备牺牲多少人的命呢?差点忘了,我手里还有一个人质,他可是你尊敬的燕老师的亲外孙……”
  “你没有人质,高佬鬼更没有机会跟我们火并,今天这里不会有人死,只有你会被抓走,你我之间四十年的恩怨,今天一切都会结束。”燕复农出言打断王秉建的话,继而,颜色一整,一指高佬鬼,肃声道:“既然你不肯放下枪,我只好逼你放下枪,把他的枪下了!”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高佬鬼身边的中年人夫妻忽然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架住高佬鬼的手臂,中年男子出手如电,迅速将高佬鬼手中的枪夺了过去。其他围上来的特警纷纷举起枪,冲佬鬼帮的人高喊缴枪不杀!本还打算做困兽之斗的佬鬼帮众见高佬鬼突然被俘,都吃了一惊,他们更想不到加盟佬鬼帮数年,一向最了得的二把头钟大俊居然是公安的卧底,只瞬间的功夫,这些人的脑子已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糊涂了,听到特警断喝便不自觉的举起了双手。
  王秉建从头到尾目睹了佬鬼帮内部这场突变,他居然并不见如何慌乱,一边拍手一边称赞道:“好师兄,你果然好手段,早知道佬鬼帮是我暗中栽培的势力,几年前便派了卧底进去,想来那几个监视点也是他们夫妻去调查的,事到如今,看来我只有举手投降这一条路可走了,但我却要告诉师兄你,别得意太早,我还没死,你也未必能赢!”说罢,竟高举双手径直走向燕复农,只是走到一半时,忽然回头看向张永宝,后者为不可查的点点头,意思是放心去,一切有我!
  从始至终李虎丘都是一个看客,但这会儿他却知道不能再看下去了。表面上燕复农已技高一筹大占上风,但实际上他并不清楚圆满大宗师是什么样的怪物,即便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张永宝想走,谁也拦不住。而他一走,势必后患无穷!
  燕复农从兜里拿出手铐时,张永宝动了,一动便是虎啸山林石破天惊!只见他脚下猛然发力,这小小区域内大地竟为之一颤,而他雄壮的身躯也因这一跺之威产生的反作用力,如离弦之箭般冲到李虎丘近前。一出手便是猛虎扑食必出全力!李虎丘来不及细思他为何突然向自己发难,他一直全神戒备着张永宝的动作,在他想来,张永宝如果要抓人质的话,最有可能的目标便是燕复农,却没想到这厮居然挑了最难抓的到的人动手。李虎丘自知不能硬接,他毕竟已是绝顶宗师的境界,他的势一样能洞察到张永宝的动作,危急关头,他不慌不忙,闪身错步,避其锋芒,随即手中飞刀一闪,当作匕首直刺张永宝眉心。毫秒之间,二人便纠缠到了一起。
  周青云见此情形,赶忙高呼一声不要开枪。只见桃树下二人打的惊天动地,拳脚抡动带起的风卷出漫天缤纷,顷刻间,落了下风的李虎丘便不得不试图逃出张永宝拳意的攻击范围,张永宝却紧追不舍,拳脚如蛛网将他紧紧黏住,二人一追一逃始终紧紧纠缠在一起,眨眼间便跑出了众人的视线。从始至终,周围这许多把枪都没寻到机会开枪。
  燕复农见此情形,饶是他经多识广,也忍不住大惊失色,一边愤怒的将神色从容的王秉建铐起来,一边对周青云说道:“快请公安厅的同志帮忙在全市设点拦截他们!”心中不禁想到:这就是武道宗师吗?那孩子竟然把功夫练到了这般境界,这其中得吃了多少苦?一念及此,便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不禁更加自责。又想到此刻大约已被解救出来的燕雨前,心中愧疚之情更盛。
  第147章 烽烟散尽,豪门夜宴
  手打起意在胸膛,其势好似虎扑羊,沾实用力须展放,两肘只在肋下藏,近身短打如蜘网,拳意绵绵鬼难搪。张永宝的拳意凶猛绵密,却似乎暂时并无杀意,只是赶羊般的将李虎丘撵出小区。李虎丘境界与之相比所差和之一筹,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欲想摆脱谈何容易。他毕竟不凡,此时此刻虽只是疲于应付,却也颇打出了几分气势。出手快如掣电,重如山岳,轻灵如荷珠。外行人看来,倒也难辨孰强孰弱。二人边打边走,顷刻间已跑出小区范围,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街心处,张永宝忽然发力快打两手将李虎丘迫退,却不再追击,叫了声后会有期,转身便走。李虎丘目送他晃动身子,三两下消失在人海中,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明白,这次张永宝并非手下留情,只是急于逃离这里,不愿与自己纠缠罢了。他收回袖中飞刀,暗自寻思刚才如果他用飞刀迎战张永宝会有几分胜算,仔细思量后,不禁轻轻摇摇头,却是连半分把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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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尔贝尔带着几名手下急匆匆来到燕雨前姐妹的房门前,敲门后他独自走进房间,径直来到燕雨前面前,幽蓝的双眸内似有不舍和忧愁之意,轻声道:“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我对你是真心的,这几天让你担惊受怕我很难过,真的很抱歉!我要走了,离开华夏,回意大利去,临行前我要说的是,我的家族也许对你有敌意,但我跟他们的想法并不一样,我只想你快乐的过你想要的生活,一会儿华夏公安会来接你们回家,祝你们好运。”
  燕雨前微微一愣的功夫,阿尔贝尔已凑上来,在她额头处轻轻一吻,转身便走。倒是燕明前先回过神儿来,追上去问道:“妮娜呢?你想把她带到哪去?”阿尔贝尔回身答道:“她在房间里,我说过,我跟他们是不同的,临走前我必须告诉你,那个小姑娘身上有个重要的秘密,对于教廷而言很重要,他们还会再派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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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星期后,燕宅。夜。
  “什么?你要走?”燕雨前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问道:“为什么?”
  燕复农抓到王秉建,了却心中夙愿,首恶伏法,燕雨前姐妹平安归家,燕家一切都回归正轨,李虎丘却偏偏在这时提出来要离家北上。燕雨前跟儿子团圆不足半月,正是母爱泛滥,虽百般疼爱仍觉得远不能弥补内心遗憾万一的当口儿,骤然听到李虎丘说出这个请求,立时便按捺不住的站起身来。
  李虎丘点点头,道:“我答应落雁要去接她,另外燕京那边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去做,这些天您一直希望我听您的安排去上大学,实际上前年李援朝也安排我上过高中,可我连小学都没上过,到了学校我什么也听不懂,高中都是这样,到了大学里我能学到什么?这次南下,我找到了小燕子,找到了您,虽然前阵子出了许多事,但总算都过去了,看到你们都很好,这个家也很好我就放心了,我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圈,燕京那边有梁师傅,有我的兄弟和我该做的事情。”
  燕雨前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儿子的话让她感到措手不及,她和李虎丘分开之时,他还只是小小婴儿,在她的印象里,儿子不管长多大,都还是小孩子。怎么才半个多月,他就长大了呢?他是打算离开自己了吗?可我还有许多计划没有实施呢,他这样的年纪应该上学,只有上学他才能走上正道,他的未来才会有无限可能!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男人,是那个混蛋男人鼓动他离开自己吗?那个混蛋男人要跟自己争夺儿子?不行,决不能让他北上!一瞬间,她方寸大乱,胡思乱想,越想越难过。到后来竟潸然泪下以至于泣不成声。燕雨前不是柔柔弱弱没有担当的女人,情海生波,商海沉浮,过往的岁月早见证了她的坚强。轻易不落泪的人悲伤溅泪时越分外惊心。
  李虎丘走近母亲,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说道:“真想让您跟我一起北上,可您离不开福德堂,正如我必须为金师傅守在多宝楼,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是你们两个生的,没理由认了您不认他,更没理由不跟您生活在一起却要跟他生活在一起,还是那句话,我长大了,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生活,对您是这样,对他也是一样。”
  李虎丘的语气很平静,但这平静里隐藏的却是成熟者才有的自信和决心。尽管燕雨前有万般不舍,这一刻,靠在儿子怀中,她忽然明白,自己不是要再次失去他,儿子真的长大了,十八年独立成长的经历早把他磨炼成了真正的男子汉,有担当,有主见,不管是李援朝还是自己,都没可能主宰他的生活。他已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不需要任何人的羽翼为他遮挡风雨。
  “就不能为了妈妈晚走几天?过几天就是你外婆的生日,到时候家族的人都会到的……”燕雨前用低低的声音,近乎于软语相求的口气对李虎丘说道。李虎丘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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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城,香桂园酒店,入夜时分,福德堂集团董事长燕雨前女士为庆祝母亲六十六岁大寿举办的寿诞晚宴正在进行时。与此同时,距离杭城一百四十里外的古城临安,一件震惊全国的文物失窃大案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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