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弓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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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元宵节,年就算过完了。
  正月十六开始上班,余小鱼在公司给程尧金打了微信电话询问,回家向江潜汇报结果。
  “她说是有那玩意。我们从公寓逃出来那天,她越想越气,晚上就回了她弟弟家,趁人不在拿了两个U盘,确定里面是有资料的。程尧金上周就回国把U盘给戴昱秋了,还有一支含有李明、她爸和唐顺鑫谈话内容的录音笔,想举报李明和唐家勾结,让唐家倒霉。”
  江潜觉得事情有点太顺利了,“戴昱秋?”
  “她前男友,是相关部门的公务员,他爸就是跟沉老师结婚的那个戴书记。”余小鱼说,“那这样的话,不就再好不过了吗?戴书记是你们这边的人。”
  “程尧金除了给戴昱秋,还有没有跟别人说?”
  “没有。”
  “那她有没有通过电话、邮件举报?”
  “戴昱秋让她写匿名邮件,这样在程序上合规。”
  江潜放下咖啡杯,“如果戴书记已经拿到了东西,沉颐宁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这U盘还在戴昱秋手上?”
  “……这我没问。”余小鱼如实道。
  他当即发了个消息给沉颐宁,那边秒回:
  【我不知道啊?月咏和曼曼也不知道。】
  江潜说:“你让程尧金问一下戴昱秋,他到底给谁了,还没交上去就赶紧给他爸,他爸要是拿到这个,特别工作组事半功倍。”
  余小鱼就在微信上跟她说了。
  不出十分钟,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来。
  “戴昱秋说昨天元宵节,他上司来他外公家拜访,东西就顺便给他上司了,一个姓王的主任。”
  “……好的。你换号啦?”
  “对,防止被我家里找到。”
  “他们已经知道U盘是你拿的了?”
  “嗯,家里有监控。但唐家不敢闹大让李明知道,只能私下找我。”
  声音外放,她俩一边说,江潜一边给沉颐宁转述。
  半小时之后,沉颐宁回复:【好事多磨。】
  “什么意思?”余小鱼问。
  江潜摇了摇头,不由感慨:“这项目做的,跟过山车似的。”
  变数真大啊。
  *
  银城市政府大楼。
  办公室里,赵竞业坐在办公桌后,沉静地看着今天的《银城日报》,杯中新斟的福鼎白茶冒着热气。
  秘书敲门:“赵书记,监察委的王主任来了。”
  赵竞业把报纸迭整齐,在桌面左上角放好,和蔼道:“请他进来吧。”
  余光扫过镜子,里面的人两鬓斑白,是许久没有染发的缘故。
  他已经五十六岁了,昨天妻子跟他视频,说他最近老了不少,所以今早特意叫保姆把西装熨平整,穿上身显精神。
  来访者进门后,他才站起,微笑着把已经倒好的茶摆在茶几上,“坐。”
  王主任双手捧过茶杯,态度十分恭敬,“过来得匆忙,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赵书记,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本该帮您的忙,但身不由己,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小王啊,在其位谋其职,我什么时候要求你帮我的忙了?”赵竞业笑吟吟地坐在他身边,“记得当年我们去省里学习,你的工作能力我很认可,所以后来才推荐你去挂职,你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我就放心了。”
  王主任是个人精,对此心知肚明,他指的“分内之事”不止是职务所在,还有人情往来。
  于是他换上一副郑重的神情,“赵书记,我就长话短说了,这段时间单位收到不少针对您的举报,无足轻重的我都给压下来了。但是昨天又拿到一份资料,是两个加密的U盘,还有录音笔,我大致听了一下,思来想去,还是交给您最保险,所以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哦?”赵竞业很感兴趣。
  王主任含糊道:“是一个叫李明的和一个姓唐的商人,您应该了解。”
  他把物证袋放在茶几上。
  赵竞业垂目望着茶杯里飘出的蒸汽。
  不过几息功夫,他便抬眼,目光波澜不惊,“既然你给我,我就和你说一声多谢。小王,你工作上如果遇到了问题,可以及时跟我反馈,我本来就有指导的责任,只要你开口,我绝不推辞。”
  王主任急忙摆手:“没有没有,赵书记,您知道我,我可不是那种人。我来这一趟,只是盼着您好,有您在一天,我心里就安稳一天。等会儿单位还有个会,我单独过来的,不好久留,这就告辞了,您保重身体。”
  他把茶喝完,起身道:“您忙,您忙。”
  赵竞业亲自送他出门。
  人走后,他在空旷的办公室里踱了几步,面对白墙上挂的草书,摩挲着左手的戒指。
  这是银城以前受过中央表彰的老书记给他写的,那年他才三十多岁,做到了这个年龄能担任的最高职位,去港澳拉来了几个国际大项目。人人皆称他是不世出的才俊,前途不可限量,还未曾见过哪个青年干部有他这样的魄力和手段。
  老书记爱重他,临退休想给他留幅字做勉励,问他有没有喜欢的诗词。
  赵竞业只想了片刻,请他写了一幅唐代孟郊的《赠郑夫子鲂》:
  【天地入胸臆,吁嗟生风雷。
  文章得其微,物象由我裁。
  宋玉逞大句,李白飞狂才。
  苟非圣贤心,孰与造化该。
  勉矣郑夫子,骊珠今始胎。】
  老书记泼墨挥毫,对他大加赞赏,认为他胸中有日月,细微处得见雄才大略,虽如明珠耀眼,却知道要虚心自强。
  一晃二十年过去,赵竞业老了。
  当年的风发意气逐渐褪去,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愤总是在夜半时分萦绕在心头,让他不能成眠。
  论才华、韬略、勇气、家世,他不比别人差。
  可就像受到了诅咒,他一直留在银城,怎么也去不了更高的平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升上去比登天还难,即使他耐不住性子给上面交了投名状,也无法获得一个中意的名额。
  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他开始想,如果走不了,就扎根在这里,银城现在的繁荣面貌是他一手塑造的,他是这里说一不二的主人,只要跺跺脚,土地公都要来给他上贡。
  这是他应得的,他为这座巨型都市辛辛苦苦服务这么多年,也应从中得到些什么。
  现在上头出了事,牵连到他,不知是老天让他渡劫的考验,还是因果报应。
  赵竞业把物证袋放进公文包。
  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号码,是黎珠。为了避免旁人听见,她从来不在办公时间给他打电话,都是发信息留言,这还是头一次。
  他锁上门,接起:“出什么事了?”
  “一小时前我回家,家门口怎么有陌生人的车?从窗口看见还有人,我都没敢进去。”黎珠担忧,“你这里不会和李明家一样也被搜了吧?”
  “哪栋房子?”
  “就是东城你爸妈留下的房子。”
  父母去世前留了不少房产,赵竞业婚后为了保密黎珠的身份,一直没搬进大院,住在东城这栋清净的老式别墅内,私下几乎不与外人来往。
  “那些人拿了调查令,事先也通知过我,我没权利阻止。反正家里也没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让他们搜吧。”
  黎珠急了:“那我的照片、鞋包衣服还在里面呢!”
  “你在南美的时候我都运出去了,所有房子里都不会有价值过高的物品。”赵竞业道,“我做事,你放心。
  黎珠知道他考虑事情有多细致,就立刻平静下来了,“好吧,我住自己那。这几天可以见你吗?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赵竞业笑了笑,刚想答应,又在镜子里看见一抹刺眼的白,喝了口茶,“事情多,都没工夫出办公室,外面也都是盯着我的人,不想出去。”
  还是先染个头发吧。
  黎珠有些失望:“出了一趟国,都要把我气死了,还没人倒苦水。”
  “不气啊。等过段时间我休假,就陪你出去玩。”赵竞业的声音低下来,“对了,我这里有份资料,需要放到你那保管。现在我的住所和办公室都不安全,保不齐他们再杀个回马枪。”
  “什么资料?”
  “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李明分U盘的事吗?我猜得不错,的确有人背叛了他,偷偷录了音,把U盘和录音匿名举报给了相关部门。接手的官员恰好是我的人,他给我了。”
  黎珠惊呼一声。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赵竞业胸有成竹地说,“要是上面那位真不行了,我把这东西作为呈堂证供交出去,有把握全身而退。”
  “那好,你给我吧。”
  城市的另一端,黎珠挂了电话,走出博雅传媒的办公室,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该把那东西藏在哪儿。
  小助理抱着一摞文件追上来喊住她:“黎总,悦悦姐不在,发微信说晚上一定回来,不会耽误了投资方饭局。”
  黎珠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她又跑哪儿去了?别以为回国就可以不抓紧,我不在片场盯着就能水过去!这段时间不知道偷吃了多少,上镜胖了足足一圈,每次教训她,她溜得比兔子还快!”
  助理会看眼色,夸道:“您对悦悦姐真上心,我就没见过哪个老板这么手把手地教艺人,有您督促,这剧不红就怪了。”
  黎珠面无表情:“做好你的事,不要因为不喜欢颜悦,就到处给她使绊子。你那点心思,我一清二楚。”
  助理在原地呆住,怔怔地看她径直去了会议室。
  公司签了那么多艺人,为什么只对颜悦管教那么严呢?
  黎珠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她是个注重第一印象的人,第一次见颜悦,是在某个合作方的饭局上。她那时还是个陪酒女,男人的手摸着她的大腿,她的眼睛只盯着黎珠。
  桌上十几个人,只有黎珠一个女的,颜悦第一杯敬她,然后才是那些男人,尽管从头到尾都没和她说上话。
  后来金主觉得她不懂事,饭后等人散了,扇了她一耳光,扬长而去。她不哭不闹,买了根绿豆冰棍儿,坐在马路牙子上有滋有味地舔。黎珠买单出来,刚好看了这场戏,就让司机把她送到竖着选秀节目宣传海报的电视台门口。
  那之后,都是颜悦自由发挥了。
  本来是报名的最后一天,她这种没有提前内定公司、也没有技艺傍身的素人,只有1%的可能性站在舞台上,可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硬是挤上了名单,出现在镜头前。
  节目进行到一半,黎珠就把她签了下来。
  这个女孩有股狠劲,各方面条件都不是顶尖,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可她最拿手的就是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别人觉得她绝对做不到的事,她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偏偏能神奇地做到。
  黎珠觉得她和自己有点像。
  这是一个只看结果的世界,想往上爬的人,应该被给予梯子。
  ——————
  U盘:卧槽你把我直接交给Boss了??那还玩什么
  先婚后爱高干文配置就这么被Boss出轨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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