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久望一隅,可欲窥天(紅包五百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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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骚动,温家人开始收拾善后,打扫家园。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场战斗,他们从清醒者的口中得知,感觉又是欣喜,又是惊愕,自家这样的商贾之门,居然拥有一名天阶者坐镇,这等若是有一名守护神,不,根本就是有一尊活着的神灵了。
  哪怕早知道家主神通广大,也真没想到会这么大,当港市的市民,用看着神殿、神宫似的崇敬目光,远远看着温府,在府中工作的仆役与家丁,刹时觉得自己也高大上起来。
  “家主老爷真是手段通天,居然能请到天阶者来保护。”
  “何止啊,就算没有那位天阶高人,光凭能攀上金刚寺、封刀盟,有这两条粗大腿,就够保咱们温家飞黄腾达了。”
  私下议论不绝,温府仆役纷纷将视线投向家中,那正在府中作客的两方贵宾,天阶高人见不着,但封刀盟的大小姐、金刚寺的高僧,这可确实就在府中,足够成为向外人夸耀的资料了。
  事实上,不光是府外的人与府内家丁充满好奇,就连作为贵宾的司徒小书,都有着同样的情绪。
  “温大哥和金刚寺有渊源吗?为何能请到他们驾临?”左右无人,对着小伙伴龙云儿,司徒小书全无保留,直接就问。
  龙云儿道:“家主的事,我了解有限,温家帐目我很熟,有不少给玉虚真宗的孝敬金,也有给封刀盟的部分,但和金刚寺就没什么往来。”
  这话听得司徒小书脸上一红,早期温家和封刀盟还有不少生意往来,结果是自己作梗,把这些合作全给搅黄,累得温家白花大笔金钱,现在真是越想越羞愧,“我、我立刻让他们把这些钱退回来……”
  “不用,温家也不缺这钱,妳如果反应这么大,很容易暴露大家关系的。”龙云儿道:“我只是想说,据我所知,温家和金刚寺没有什么往来,而且,妳也看到了,金刚寺这次的行动……是一点渊源能换来的吗?”
  舍利的圣气惊天,龙初九、龙六朝都看出了端倪,司徒小书与龙云儿事后回想,也想通其中关键,就是怎么都想不通,温去病是怎么说动本无交情的金刚寺,让他们做出这么大的配合?
  司徒小书道:“温大哥的身上,真是秘密多多。”
  龙云儿笑道:“行走江湖,哪个男人身上没有点秘密呢?更何况,我们温家又不是作正经行当,若没有点隐密,早就完蛋了。”
  话虽如此,但自己所知远较司徒小书为多,能作的猜想也比她更多。
  ……温去病与金刚寺并无往来,也没什么渊源,但山陆陵那就未必,会否温家哥哥之前与金刚寺的关系很好,这回迫于无奈,不得不用上这份渊源了?
  ……不过,密侦司与龙家是今天才上门,在此之前,温家并没有燃眉之急,更别说他都准备了那样一手天阶后着,照说没需要向外求援?
  ……或者,他找金刚寺的人过来,不是为了求援,而是有其他的事?
  越想越是玄乎,龙云儿不禁将目光投向东侧,透过层层墙壁,在那间密室里,温去病正与金刚众僧会面,不知……他们正在谈些什么?
  “金刚寺这次为了檀越,真是赌得大了……”
  密室之中,四名金刚寺的地阶高僧,弥勒大师为首,其余三僧静默端坐其后,神情既肃穆,又有掩不住的紧张,哪怕多年的禅修心境,都平复不了此刻的紊乱心情。
  “各位大师远道而来,温某人不胜感激,在下虽然是一介商贾,自问也童叟无欺,既然各位如约而来,姓温的说话算话,今日让各位心满意足。”
  在四僧对面,温去病轻摇摺扇,一脸轻浮,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钟鼓之鸣,在四僧耳中剧烈敲响。
  就在不久之前,金刚寺收到一封传书,书信的内容非常荒唐,请求建立舍利塔,这个近乎荒谬的请求,并没有让负责看信的僧人动怒,只是苦笑着把信扔到一旁。
  金刚寺的舍利塔,作为辟邪镇煞的著名传奇,不少地方的百姓都深深景仰,希望自己家乡也能有一座舍利塔,令诸邪辟易。
  以讹传讹下,还有人认为舍利塔能招财改运,让贫困乡镇藉此脱贫致富……如此一来,请求金刚寺去建舍利塔的书信,更是如雪片纷至,弄得处理各方信件的僧人不胜其扰。
  这类信件通常都有个固定格式,开头长长一大堆话,诉说自己家乡有多惨多苦,再来就是夸奖金刚寺的法师有多神圣、多伟大,最后请求诸位金刚往建舍利塔云云。
  千篇一律的内容,看得负责僧人长年脑袋发晕,看完立刻忘记里头写了什么,偶尔也会有人反其道而行,或是直接表示自己多有背景,让金刚寺看在某某世家、门派的面上去盖舍利塔;或是进行威胁,若是不建舍利塔,就杀上金刚寺,屠尽阖寺僧侣云云,千奇百怪,不足而一。
  光是看信,就能看见人生百态,甚至还曾经有阅信僧凭此勘破世间虚妄,终证大道的前例,所以寺中僧人对于这职位倒也不敢小看,凡是任职此位,都战战兢兢,生怕把什么重要讯息随便看了,惹出什么祸事来。
  那天的这封信,确实有特别之处,言简意赅,不似平时的陈腔滥调,全文寥寥数十字,都简单到无礼的程度。
  岭南温家,求建舍利塔!
  开头第一行,破题兼说明,不知是明知会被拒绝,自暴自弃,或是真的眼高于顶,自我感觉良好到变态的程度,就这么一句扔来,大有“不怕你金刚寺不给面子”的架势。
  自大到这种程度,如果不是脑子有洞,就是背后有人,阅信僧不敢大意,但信纸上就这么简单一句,竟没有别的说明,直到把信纸翻转背面,才在那里看到了十六字。
  十载宿约,
  今朝了结,
  久望一隅,
  可欲窥天?
  寥寥十六字,似乎在表达什么,看得阅信僧如坠五里雾中,遍思生平所知的诸多典故,都不知道这十六字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选择有两个,一是把这看不懂的信,直接遗忘扔掉,反正每天金刚寺也会收到不少疯子的来信,要每一封都认真看待,根本没有可能。
  另一个选择,就是往上呈报,自己看不懂的东西,或许上面会有人懂得,不过,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信,通常都该是用特殊方法,直接寄给金刚寺的特定高层,而不是好像要把秘密与全寺僧侣共享一样,用最普通的方式发过来,没指定收信人。
  丢掉?上交?
  丢掉?上交?
  两个难以比较的抉择,让几名阅信僧非常困扰,最后,其中一人对岭南温家四字,依稀有点印象,记得这是个新近崛起,有点势力的商贾之门,还是慎重对待为宜。
  基于这判断,信被往上送,并很快因为岭南温家四字,获得了重视,持续往更上层送。
  看到顶头上司皱着眉,拿信去请示更上级的僧侣,几名阅信僧都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作错判断,也讶异那个贩卖酱油与人口的商贾世家,居然这么得到重视,有着自己所不知的大能量。
  然而,事情最后的发展,却远远超出这几名阅信僧的想像。
  信件转交上层的首三手,都是因为岭南温家这四字,获得一定的重视,但再往上去,一名无字辈的禅师阅信后,双眼陡然瞪大,禅心震动,不能自己,跟着,他冲了出去。
  短短十几息后,从寺中的无字辈禅师,到寺后千佛壁的枯字辈长老,全数被惊动,整个金刚寺,瞬息炸锅,所有的领导阶层,只要和高层的高字扯得上边,全数聚集起来密会。
  “……十余载易过,往事如梦啊!”
  当金刚寺高层聚集,无茶方丈看着满座凋零,唏嘘不已。
  对比起十几年前,那个人来到金刚寺时,人才凋零,江河日下的惨状,现在当然是好得多了,怎么样也是四强门派之一,不是当初那好像即将要灭派的危急苦状。
  但和大战中金刚寺的全盛时期,放眼望去,满满的地阶禅师多如狗,天阶活佛不缺,人强马壮,敢与苍穹竟比高的盛况相比,如今的金刚寺何其寂寥?
  成是为他,败是为他,一生兴灭不由己,而今,那个人最初所抛来的问题,又一次被送到面前来了。
  『本方世界的佛门,所传精要残缺,只见一隅不见天,并非真解,我有无穷妙谛,能解尔等万年不解之惑!』
  当日,那个人所留下来的这句话,伴随着那封信,重新在众僧耳边响起,透过信纸,他们仿佛就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云淡风轻,十足自信在招手,『我来实现承诺了,你们有胆拿吗?』
  这问题,似有万钧之重,但又轻如鸿毛。
  “……有始有终,半壁江山都断送了,也不差再信一回。”无茶方丈合掌微笑。
  同日,金刚寺使团风风火火,赶向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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