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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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的位置被安排在餐厅最里面,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人侧目。
  这些打量的目光,一半落在许皓月和陆成舟身上。
  俊男靓女走到哪儿都是焦点,更何况镇上就那么大,他俩的事迹早就在街坊邻里间传开了。看向他们的目光中,有好奇,有欣羡,但更多的是微妙的暧昧。
  另一半的目光则毫不掩饰地落在闵雪的假肢上。
  一个姑娘家,还这么年轻,长得还挺漂亮,气质落落大方,居然是个瘸子?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不时发出几声唏嘘,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同情。
  好在三个人都是厚脸皮,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座位上,对这些小镇八卦家们视若无睹。
  点好餐后,他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闵雪又问了几个问题,从三红蜜柚的苗株价格、采摘方式,到人工成本、经销路径、运输损耗等,事无巨细,陆成舟一一作答,毫无保留。
  其实这些信息不算什么商业机密,平日里村民们总喜欢拉着他闲聊,从家长里短聊到今年的收成。巡山时,几家红柚果林场的老板也会向他诉苦,抱怨台风频发,收成不好,黑心采购商又压价了,员工工资都开不出……
  所以,陆成舟虽然没有亲自下过地,但搜集到的信息之广,不亚于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果农。
  两人聊得兴起,一时忽略了同桌的许皓月。
  话题刚开始时,她还能插几句话,到后来只有坐着干瞪眼的份儿。
  不管是农产品的种植还是经销,她都不在行,唯一能提供的帮助就是——
  经她亲测,这个三红蜜柚,真的超好吃。
  许皓月心绪有些复杂。
  刚才还满腔热血,誓要带领全村人发家致富,现在,激动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失落。
  热血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吃。
  菜迟迟没上桌,许皓月等得有些无聊,目光在餐厅里四处转悠着,打量着形形色色的人。
  隔壁桌一家子都在玩手机,右前方几个年轻人在分蛋糕,估计是在给谁庆生,远处一对年轻男女,边吃边聊,笑得很开心……
  咦?这对男女怎么那么眼熟?
  许皓月用力眨眨眼,呆了两秒,确定没看错后,扯了扯身边的陆成舟的衣袖。
  “哎哎哎,是罗俏跟陈知墨!”
  陆成舟话音陡然一顿,抬起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嗯,是他们。”
  许皓月兴致勃勃地提议:“要不我们跟他们拼桌吧?大家都认识,坐一起多热闹。”
  她正愁没人搭理她呢,罗俏和陈知墨出现得太及时了,简直救她于尴尬之中。
  陆成舟垂眸凝视她片刻,忽地嗤笑一声,轻轻拧了下她的耳朵,语气带几分宠溺:“真傻。”
  许皓月怔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被他手指触摸过的皮肤开始发烫,红晕渐渐蔓延。
  “……怎么了?”
  桌对面的闵雪也笑了:“咱们就别打扰人家约会了。”
  “约会?”许皓月一脸震惊,飞快地转回视线,紧紧盯着罗俏和陈知墨,眼里尽是不敢置信,“他俩……在谈恋爱?”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闵雪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你反应太迟钝了吧?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
  许皓月瞪大眼,一眨不眨地观察着那俩人:陈知墨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罗俏望着他,不时抿唇微笑,眼波流转……
  眼里的含情脉脉,空气中漂浮的粉色泡泡,连小学生都能看出来。
  许皓月还在发懵。
  这俩人的恋爱关系确定无疑,现在的问题是,她居然完全不知情?
  大概是朝夕相处久了,大家都忽略了彼此的性别,平日里以“好兄弟”、“好姐妹”相称。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好姐妹和好兄弟居然暗戳戳地谈起了恋爱。
  是她神经太大条了,还是这俩人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许皓月心里痒痒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她再一次提议:“要不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咱们这桌够大,要不把他们叫来一起吃吧。正好可以问问他们是怎么开始的。”
  陆成舟无语地看着她,叹气道:“你见过谁约会还跟熟人拼桌的?你这上千瓦的电灯泡,就别去晃瞎人眼了。”
  许皓月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欸,等等,她好像真的见过有人约会拼桌的。
  她斜眼瞧着陆成舟,呵呵冷笑。
  “想当初,我跟别人相亲,某个人硬要挤过来拼桌……”
  “……有吗?谁这么损啊?”陆成舟尬笑着挠挠鼻尖,目光躲闪。
  闵雪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问许皓月:“你还相过亲呢?怎么回事啊?”
  “嗯,跟一个超帅超man的刑警哥哥。”许皓月拿眼角余光瞟着陆成舟,努力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那天我们聊得可开心了,偏偏有人不长眼,硬要过来跟我俩拼桌。”
  闵雪弯眸笑着,目光落在陆成舟的脸上,“是陆警官吧?后来呢?”
  许皓月哀怨地叹了口气,添油加醋地说:“后来啊,我俩就被他棒打鸳鸯了。唉,可惜了,要不是他横刀夺爱,说不定今天跟咱们一起吃饭了,就是那位刑警哥哥了。”
  明知她是开玩笑,陆成舟的脸色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暗沉沉的,让人心里发毛。
  许皓月见他脸色不对,赶紧收敛起笑意,讷讷地闭了嘴。
  餐桌上气氛一时尴尬。
  闵雪笑着打圆场:“看来谈恋爱还得先下手为强啊,这不,最后还是陆警官抱得美人归。”
  陆成舟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
  晚餐过后,陆成舟和许皓月又带闵雪去逛了逛河边夜市,把她送回酒店后,两人瞬间冷场。
  陆成舟手插在兜里,不冷不热地瞥了许皓月一眼,扭头就往回走。
  “哎,陆成舟,等等嘛……”
  许皓月小跑着追上去,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好不容易够到了,又被他扬手甩开。
  就这么一路抓一路甩,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区,遇上几个邻居打招呼,陆成舟才稍稍放慢脚步,缓和了脸色,向他们回以微笑。
  一进屋,大门“哐当”摔上,灯都来不及开,许皓月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揪住后领,推搡着进了卧室。
  大手一推,她扑倒在床上。
  “你干嘛?”
  许皓月有些恼火,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后颈被猛地摁住,她失重地向前一扑,跪趴在床上,吃痛地闷哼一声。
  后颈上那只大手迟疑了下,力道松了几分,仍牢牢地控制着她。
  许皓月脸被摁在枕头里,双手被反扣在身后,动弹不得,只得呜呜地求饶。
  “唔……陆成舟,你喝多了……你松开……”
  恍惚中,她想到陆成舟的酒量一向很好,况且今晚他们并没喝多少。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到底是因为酒精,还是听到她夸赞别的男人而吃醋?
  黑暗中,一切感官都失灵了,只有听觉格外灵敏。
  她听见皮带搭扣的声音,听见他伏在她耳畔低.喘的呼吸声,滚烫的热气染着欲,烫得她浑身一阵紧.缩,每一寸皮肤都分外敏.感。
  她听见他低哑的嗓音,压抑着怒意:“我横刀夺爱,棒打鸳鸯?嗯?你跟谁是一对鸳鸯?路征吗?还是……”
  还是你家对面那男人?
  最后这句话,他强忍着没有说出口。
  在陆成舟心里,路征不足为惧。毕竟,他跟许皓月还没来得及开始,就成为了过去式。
  而那个叫贺轩的男人,才是他刺进他心里最深、最忌讳的一根刺。
  “唔,我错了……”许皓月的声音从枕头里传出,瓮声瓮气的,透着一股子可怜,“我是故意气你的嘛,谁知道你还真生气了。小气鬼!”
  陆成舟咬紧牙,动作凶猛又蛮横。冲进去的瞬间,他的喉咙里不受控地溢出一声低吼。许皓月身子猛地一颤,呜咽着哭出了声。
  天旋地转间,她隐隐到一句低沉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威胁意味:“不吃点苦头,你就不长记性。”
  许皓月的意识被撞得支离破碎,不知不觉间,眼泪浸湿了枕头。
  这姿势太屈辱了,没有亲吻,没有爱.抚,也没有深情对视,只有一方对另一方绝对的压迫和驯服。
  过去的一年,他们在这温柔乡里辗转了无数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成舟完全失控的状态。
  --
  第二天,天光大亮,陆成舟迷迷糊糊地醒来,浑身酸痛得像被人揍了一顿。
  床上一片凌乱,许皓月早已不见人影。
  看了眼时间,才八点。
  一大清早的,还是周末,这女人跑哪儿去了?
  陆成舟磨蹭了会儿才起身,慢悠悠捡起衣服穿上,视线不经意一瞥,突然顿住。
  他脑子嗡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响。
  床上有血迹,东一抹西一簇的,殷红地映在眼里,触目惊心。
  肯定不是他的。
  那就只能是许皓月的。
  陆成舟顿时慌了神,一连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被无情地摁掉了。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把她惹恼了。
  陆成舟心里发虚,匆匆洗漱完就出了门,驱车一路疾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学校。
  远远地,他看见李校长正在往新建的教学楼里搬东西。
  陆成舟急忙赶去,从李校长手里接过一箱杂物,随口问道:“李校长,教学楼建好了啊?”
  李校长累得气喘吁吁:“快了,只剩下室内装修了。学生活动室已经装修好了,收拾收拾就能用。”
  陆成舟四处张望,故作随意地问:“许老师没过来帮忙啊?”
  李校长会心一笑,“一大早就来了,正在整理活动室的图书角呢。”
  陆成舟急忙道了声谢,拔腿就冲向走廊尽头的活动室,快到门口时来了个急刹,缓了缓呼吸,才敢推门进去。
  清晨的阳光透亮轻盈,透过玻璃窗,轻轻柔柔地洒落。角落里,一道纤瘦的身影正弯着腰,吃力抱起地上一纸箱的书。
  陆成舟快步冲上去,急声道:“放着我来!”
  许皓月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
  前后也就一瞬间,但那眼神里的淡漠疏离,还是狠狠刺了陆成舟一下。
  陆成舟抢过她怀里的纸箱,手里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不禁蹙起了眉,语气不悦道:“这么重的箱子,你搬得动吗?小心折了腰。”
  许皓月幽幽地瞟他一眼,鼻孔哼气,扭头望着窗外。
  这小女生的嗔怒神态,分明是在给他台阶下。
  陆成舟暗暗松了口气,放好纸箱后,腆着脸凑到她身后,环臂抱住她的腰,怕她挣扎,又不敢太用力,只能虚虚地笼着。
  “你是不是……”他迟疑了下,像做贼般小声,“来大姨妈了?”
  许皓月回答得冷邦邦的:“没有!”
  完了……
  陆成舟心里咯噔一声。
  所以床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答案不言而喻。
  他在心里痛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对不起,我昨天太冲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你那个地方……疼吗?要不要涂点儿药?”
  许皓月冷着脸,没好气地说:“又想占我便宜?我可不上当。”
  “不是。”陆成舟一时心急,恨不得对天发誓,“我担心你受伤。昨天我、我正在气头上,所以一时没控制住……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哼,以后?”许皓月斜了他一眼,“想得美。”
  陆成舟一愣,“……啊?”
  许皓月转头看着他,眉梢轻挑,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你平时是吃得太饱了得意忘形,才这么粗暴不知珍惜。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得饿你一个月,让你好好反思自己的罪行。”
  “……一个月?”陆成舟脑子一蒙,整个世界顿时黯淡无光。
  许皓月抱臂在怀,挑眼欣赏着他的表情,慢悠悠地说:“你总得给我时间养伤吧?怎么,是嫌一个月太短,不够你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那就半年吧。”
  “别别别,”陆成舟忙不迭地接话,“就一个月。我能忍。”说完,他还举起手指郑重发誓,脸上写满了沉痛和悲戚。
  许皓月转过身,掩唇偷笑。
  其实今天是她生理期第一天,不小心弄脏了床单,被他误会了,她便将计就计,吓唬吓唬他。
  谁叫他昨天莫名其妙发了那一通火呢?
  白白遭受一顿胯.下之辱,她正愁没机会报仇呢。
  --
  对于闵雪,许皓月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她们是旧友,曾共同面对险境,支撑着熬过了网暴,现在听说自己有难,她又千里迢迢赶来相助,要与自己共患难。许皓月感激她的情深义重,也佩服她的勇敢乐观。
  心里某个角落,还有一丝同情,但她掩饰得极好,从未表现出来。她怕伤了闵雪的自尊。
  但另一方面,女人的第六感提醒许皓月,闵雪对陆成舟,也许、可能、大概……有那么一点动心。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许皓月不止一次注意到,在听到陆成舟的名字时,闵雪的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丝隐隐的笑意。
  许皓月心里酸溜溜的。
  她最讨厌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又矫情又老套,可这事如果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
  陆成舟是她的男人,凭什么拱手让人?
  可是她的这份自信,在看到陆成舟牵闵雪下山时,如地崩山裂,轰然崩塌。
  那天傍晚,许皓月下了课,穿过半个村子来到学校,见到陆成舟的车就停在榕树下,车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她在原地等了会儿,眼看天色渐暗,她的心情愈发烦躁。
  她想起陆成舟提到过,他今天要带闵雪进山,去那几家红柚果林场实地考察,进行初步的商谈。
  进山的路就在学校后面,许皓月不想干等,便沿着小路上山。
  她依稀记得,上次陆成舟带她进山,给她指了果林场的方向。
  她走得很急,一是想在天黑前下山,二是担心万一跟陆成舟走岔了,也能即使调转方向。
  就在这时,她远远看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在山间小道上走着。走在前面的那个大高个儿,她再熟悉不过了。
  许皓月面露喜色,正要放声大喊,目光突然定住,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看见陆成舟走得很慢,不时回头,等待后面的闵雪,最后,居然牵住了她的手。
  犹如一盆冰水从天而降,许皓月呼吸一滞,死死咬着下唇,压抑着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的涩意和抽痛。
  脑子里蓦地出现一幅画面:一年前,陆成舟带她上山祭拜雷志河,遇到崎岖不平的路段,他也是像这样,牵着她的手。
  她还记得,她的手心洇出了汗,稍一用力拉扯就会从他手中滑走。于是,他换了个牵法,与她十指相握,紧紧相扣。
  闵雪腿脚不方便,陆成舟照顾她,也是情有可原。许皓月这么安慰自己。
  可心里那种闷闷的痛,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愈来愈重,压得她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原来,她真正介意的,是他的那份温柔善意,不是对她独有的。
  许皓月双腿僵滞,愣愣地站了许久,直到天色彻底黑了,那两人的身影愈来愈近,她几乎能听到他们的聊天声。
  她猛然醒悟过来,转身拔腿就走。走得太快,脚步又不稳,踉踉跄跄地,一连摔了好几跤。
  她灰头土脸地回到学校,双眸怔怔失神,黯淡无光,整个人又狼狈又颓然。
  黑暗中,她背倚着围墙,身子无力缓缓下滑,最后抱膝坐在地上,蜷成瘦小的一团。
  幸好没人看见,不然多丢脸啊……
  许皓月自嘲地笑了,眼眶蓦地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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