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卜易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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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相对于男人,更容易相信神灵。这或许与她们受了男人几千年的压迫有关,她们无助的时候显然更多,所以才寄希望于那些高远而虚无的东西。
  就像李彩凤,如果丈夫不是朱载垕,每日是否还会专注于诵经念佛呢?其实,这就是一种寄托。
  只不过,寄托慢慢变成习惯。一旦习惯了,便喜欢上。
  本来,冯保推荐选择一个黄道吉日,选出来便是,为什么又要转嫁给悠闲道人呢?无非包上一层神秘的色彩而已。
  这会让李彩凤觉得更加理所当然!
  女人天生就不是一种理性的动物。而且不夸张地说,她们压根儿就是一种奇怪的感性动物。
  说护驾,其实也用不上,只不过是冯保又给水墨恒一个接近李彩凤的机会而已。
  李彩凤与朱翊钧,常年深居宫中,走在福泰街上,根本不会有人认识。相反,水墨恒则不然。
  她娘儿俩本就打算微服出行,除了冯保和邱得用,宫中再也没人知道这件事儿。若真叫水墨恒保护着前来,反而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和纷纷猜测。
  考虑到这一点,水墨恒决定全部坐轿而来,并且只坐最普通的二人轿。这样,卜易居门前前后落下四顶小轿。
  最前面一顶轿子里走下李彩凤母子二人,紧接着是水墨恒,然后是福气的冯保,最后是邱得用。
  水墨恒戴了一顶斗笠般的大帽,将自己大大个脸全部遮住。任务是护驾,所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密切注视前后左右一切动静。
  福泰街上一向热闹,人山人海。
  有挑剃头担子的,有扛磨刀凳儿的,有耍猴戏的,有卖鲜花的……各色小贩都在沿街吆喝。
  朱翊钧穿着光鲜,而李彩凤虽一身少妇打扮,可端庄高贵的气质仍掩饰不住。
  都说商人的眼睛最犀利。
  这样一对母子,刚一下轿,便引起了小商小贩们的注意,一些卖小吃的纷纷凑上来,尖着嗓子:
  “卖豆糕儿嘞,香喷喷的豆糕嘞!”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喽,一个铜板一串。”
  “冰糖雪梨,卖冰糖雪梨啦,香甜可口,不甜不要钱。
  “……”
  眼前的一切,对于十岁的朱翊钧而言,都是那么新鲜,无不充满着好奇,见到吃的,更是嘴馋得不行,望着李彩凤,问:“娘,冰糖葫芦是啥?”
  “就是一种山上的野果,加工而成。”李彩凤解释。
  朱翊钧望着一串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吞了吞口水,央求道:“看起来很好吃,咱想吃一串儿。”
  “这可不行。”李彩凤摇头,“脏着呢,吃了会拉肚子的。”
  此言一出,卖冰糖葫芦的老汉可不依了,满脸的不高兴,跨前几步,语气一横,嚷道:“这位夫人说话真不中听,不买就不买,干嘛说咱东西脏呢?”
  李彩凤是谁?多少年来,谁敢在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用这种眼神瞅着她?
  若说有,那就是水墨恒。即便如此,语气也是带着敬仰,眼神含着欣赏。
  一时被呛,李彩凤瞄了一眼老汉,没好气地回道:“瞧瞧你那指甲缝里,尽是黑泥,还说不脏?”
  “哟,这就叫脏?”老汉像遇到怪物似的,“连这点泥都算得上是脏,那你只有天天住在皇宫里,别出来街上晃荡。”
  “去去去,你什么东西?在这儿瞎嚷嚷。”冯保慌忙迎上来,挥手就要赶老汉。
  “哎呀,你这老头儿怎么说话的?看你长得人模人样,又是什么东西?”老汉不依不饶地怼道。
  冯保一咬牙,正欲发作,水墨恒“咳嗽”了一声。冯保这才意识到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不宜招摇,将胸中的怒气强行压住,躬身对朱翊钧说道:“少东家,咱们还是进卜易居吧,这街上的人粗野得很,莫要搭理。”
  朱翊钧点了点头,只能望着冰糖葫芦吞口水。
  老汉不满而神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粗野,可男人若不粗不野,有个卵子用?”
  冯保浑身一个激灵,似被戳到痛处,脸色陡然一变,凶光毕露地盯着老汉。
  “何须跟他一般见识,你们先进去。”水墨恒凑过来,压着嗓子小声说道。
  冯保只得将朱翊钧和李彩凤引进卜易居,走进馆子的那一刻,还不忘回头恨恨地瞪了老汉一眼。
  “我的见识怎么了?你们这一个个的,都看不起俺,好像有多牛逼似的。”老汉依然在嚷嚷。
  水墨恒也不愿生事,懒得与他计较,见李太后和皇上入了卜易居才起步。
  悠闲道人早在客堂里候着。见四位踏进,从形貌上看,恰好与水墨恒形容的不差上下,不是雍容华贵,便是气质高雅,想必是当今最有权势的人到了。
  可他谨记水墨恒的嘱咐,镇定心神,满脸堆笑,拱手说道:“欢迎夫人和公子光临,老道这厢有礼了。”
  李彩凤微微颔首,见客堂明窗几净,陈设典雅,未及答话,心中已升起几分好感。
  水墨恒这时也进来了。
  待落座后,冯保说道:“咱家夫人和公子,听闻卜易居悠闲道人的大名,今日特来拜会。”
  “夫人、公子客气。”悠闲道人将平日的傲气尽量掩藏,谦卑恭敬地问道:“不知夫人今日前来,要问什么?”
  李彩凤觑了一眼冯保,“冯,管家,要不你先来问?”
  “好。”冯保应诺。
  “那,冯,管家,要问什么?”悠闲道人和李彩凤一样,差点就将“公公”二字脱口而出。
  “问吉祥吧。”冯保本想说问前程,又怕当着皇上和李太后的面儿,悠闲道人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那请你报两个字。”
  “站立。”冯保见水墨恒在旁边站着,没有落座,当时便报了这两个字。
  悠闲道人捋着一把白山羊胡,嘴里叨唠:“无情未必真豪杰,多情自古伤离别。情到不堪回首处,一齐入梦飞天阙。”
  “何意?”冯保问。
  “客官,你是干啥的?”悠闲道人沉思有顷,问。
  “你不是会算吗?”
  “老道断定,你不是个一般的人。”
  “何以见得?”冯保一惊。
  “站,即是立;立,即是站。客官所问,其实只是一个字。”悠闲道人不紧不慢,指了指水墨恒,“客官瞧瞧,你身边有个人,立字旁边有个人,是个啥字?”
  “位。”朱翊钧忍不住,脆脆地答道。
  “对了,客官是个有位子的人。所以,无情也称得上豪杰,多情反而不妙。”
  悠闲道人笑了笑,继续说道:“听夫人刚才称呼,客官似乎是一位管家,可这管家到底有多大呢?坐的是啥位子?卜易居有管家,每座官府都有管家,紫禁城里也有管家。”
  悠闲道人看似轻描淡写,娓娓道来,但瞧他的神气,似乎什么都知道似的,只是为了保持和维护卜易居玄之又玄的神秘感,才不肯点破玄机而已。
  冯保已是惊得合不拢嘴,赶紧端起茶盅,抿了一小口茶。
  李彩凤更是目光灼然地盯着悠闲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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