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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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都不能留太久,所以云衡很快就离开了,云容想多见云衡,越是不顾惜自己的身体,病情反复起来,这样召见太医的次数就多了。
  但同时霍仪留下来的时间也长了不少,瑶台宫里置出的书房索性都不用了,直接让人把奏折搬到了寝殿外间,守着云容。
  不过许多事宜还有大臣来请示,霍仪怕吵到云容,所以一般上下午各有一个时辰不在,也只有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云容能见云衡,好好将心中委屈一一诉出。
  淑儿带着从太医院请来的陆太医往寝殿走,遇到了在瑶台宫巡逻的季将军,本是寻常一样福身行礼,季子白却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太医,出声问:“殿下又病了?”
  如季子白这样的人,宫里少有人能不怕他,淑儿自然也是畏惧他,低头如实回道:“近日天气多变,殿下身子弱,所以时常受寒。”
  “好生娇贵。”季子白语气未变,他说话时永远是没有起浮波澜的,只让人觉得冷漠和冰寒。
  淑儿不懂他何意,也听不出褒贬喜怒,站着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而季子白也没有要她接话的意思,兀自用冰冷的声音说:“我大夏边境将士那么多,黄沙荒地冷时地上层雪如土,难寻一芥,不也好好的,偏他吹不风吃不得苦,堂堂男儿竟似女子娇弱,襄国那水土真好养这样娇气的人,无怪乎他们一败涂地。”
  之前带兵攻打襄国的两位将军,其一便是季子白。
  带着将士抛头颅洒热血辛苦建起的功业,就因为一个人便做了云烟散,心中最是有气的不是大夏百姓,而是那两位将军。
  无怪他如此痛恶,这番话说来明显有些讽刺。
  “听说在襄国,柔弱娇气不好养的男子素来都是作女子样养在深闺,自然他那般秀气若女子。”似乎是轻轻哂了一声,“也不知道耳上是否有女子般的耳孔,许他这样比一般女子还难养的,应该会多几个耳孔才是。”
  这些话也就只有季子白敢说了,淑儿噤声听着,无法出一言,心中却明了季将军这是在讽刺殿下,毕竟在大夏耳孔多的大都是奴人。
  这厢淑儿还在等着季将军把想说的话说完,好放自己离开,身后的陆太医却出声了。
  “据下官所知,殿下是到了夏之后身子才羸弱起来的,是心病在身。”与季子白口中那些无可考究的神言神语全然无关。
  “陆太医知道的真多。”季子白看向他,陆太医低着头,他眼里有些许轻嘲之意,不经意露出,像是在看一个命不久矣还不自知的人,又有些懒得计较,“陆太医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
  后面因为瑶台宫频繁因云容的病召见陆太医,霍仪也怕云容病情耽搁,所以直接将陆太医留在瑶台宫侍疾,每日按时三次请脉看诊,寻常就候在门外头。
  在别人看来这是个苦差事,毕竟有时还需晚上候在外头等传唤,通常要站大半夜,但这却是云衡所求,能在这里陪着云容,他当然愿意,他知道有他在,云容也会欢喜的。
  灵犀在心,如他所想一样,云容知道云衡就隔着一扇门陪着自己,心也不似之前那般枯槁荒芜,他总是望着相隔银河般的门出神。
  他知道云衡就在外面,一直都在陪着他,尽管他们此刻不能见面,但他是不是也在这样看着自己?
  就这样陪着等着,一直到能相见能拥抱的时候,云容还是喜欢扑在云衡怀里哭,他还是爱哭,因为他还是讨厌现在这样每日每夜,云衡每次看到他身上那些掩饰不住的痕迹,都觉心在凌迟。
  如果能这样带着他离开就好了。
  带回去,像从前一样让他无忧无虑金贵娇惯,让他和自己亲近,即便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会在自己给他建造的华丽宫殿里,做一辈子的小殿下,又美又娇贵,可是现在另有人给他建了举世华宇,把他困在这里要他辗转承宠,他们只能这样偷偷的相见。
  云衡想要做些什么,他偶尔开始出神,脑中浮现出些微想法,但都未实际,他甚至没有去深想,因为穷途末路的办法总是极端的,会伤害云容,他并不想做伤害云容的事。
  直到那一晚。
  云衡守夜在外面——他守夜的时间不固定,但是每晚只要霍仪有意要同云容欢好,他必然是要被留下的,这是霍仪的意思。
  他怕云容身子弱或许会因一点亲密的事身体不适,所以特要太医守着才放心,云衡守了好几次,每次都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听他每次都咬唇隐忍,却偏又忍不住的声音。
  如此一夜,在第二天进去时还要在云容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云容哭,他总会想到前一晚的翻云覆雨风声不歇。
  这夜月明,清晖皎皎,远处星月楼的灯火也蒙着这层浅淡的月华,像是天塔云台。
  除了那些侍奉的宫人,门外另还有三人,身为太医的他、瑶台宫的大宫女淑儿,和护卫御驾的季子白季将军。
  云衡跟淑儿就站在门外的廊下,季将军要站得远些——这是王上的意思,他站在外面的庭院里,轻甲镀上银辉,更冷了。
  云衡背对着门内,目光往前平放,看到的是月的冷光,但是背后殿内传出的声音却十分火热,闷了一室,满满当当,像是实在是关不住了才往外溢出些许,又不断往耳中钻。
  令人面热的声音,是情/动的声音,呜咽的声音,甜腻又浓烈到化不开的声音。
  里面的纠缠热烈与外面的清冷相较显得有些突兀,但又格外引人浮想,能想出什么呢?
  桃花面色的秾艳美人呈态万千,或颦或喘或泫然欲泣,一声一动一辗转,谁能想得到。
  王上说“云儿身上是甜的”,于是让人口干舌燥,想到最甜的蜜。
  王上说“楚楚腰身一段,云儿此身最是适宜承/欢”,于是想到飞燕玲珑,袅袅一寸如弱柳,不堪一折,但应该会颤,颤出不可抑制的风情。
  王上说“情态可人,不可自禁”,未来得及想些什么,刚歇的风云又起,往复一番,只是这一次更为甜腻,更为浓情,似茫然崩溃到无可控制,所以尽数泄出余音。
  云雨盘桓不肯停,他们便又要听一回,淑儿已不知何时走到了廊柱旁,只剩下背影。
  云衡略转开视线,庭中的季子白依旧岿然不动,站成了雕塑的冰冷,仿佛万物穿耳而过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而云衡自己也要努力克制心中的情绪,装作平静自然。
  但他并不能平静多久,那一扇禁闭着、关着一室糜艳的镂花朱门开了。
  闻声的云衡转身,里头是王上随身的赵公公——他一直在殿内的外间守着。
  外间的烛火并未全熄,燃着一室香艳,煴散开。
  赵公公躬着身体,怀里揣着一把浮尘,侧身站在门内看着云衡,对他说:“王上让陆太医进去瞧瞧。”
  云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进去的,身后的门开了又关,他已在里面,赵公公将手往里一引,作出“请”的姿态,便在原地不动,云衡一人进去。
  之前激烈明显的云雨声息已经停了,现在只能隐约听到些一人细腻的声音,像是在哄人。
  越往里,那缕萦绕鼻尖的暖香越发明显,像是要把人生生窒在里面,让人心神俱失。
  “王上。”云衡站定在床边,借着黑暗掩饰,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床榻。
  虽然帐子是半透的绡纱,但是此刻内间未掌灯便什么也看不见,他只知道云容近在咫尺,就隔着一层风可吹开的帐子,躺在另一个人怀中,香汗浸乱鬓。
  他这一声似乎惊动了里面的人,哭声哽了一下,隐忍着不肯再出声了,霍仪指间挽着一缕云容的长发,很是温情的动作,低语问怀里的人:“还疼?”
  云容没做声,还在小小地抽噎着,霍仪又问:“哪里疼?”
  似乎是怕霍仪再问下去,或是怕他得不到答案就要做些什么,云容胡乱地摇头,像是求饶一样呜咽了一声。
  霍仪却好像听不出一样,有些无奈的说:“云儿果然跟小孩子似的,生病了怎么能不看诊,这可不行,孤不能由着你胡来的,要是坏了身子怎么办。”
  说着手往下移,似乎按在了云容腰侧,他立马泄出一声似哭的喘音。
  霍仪那一下并不重,见云容难受的反应之后便立马收手了,转而轻轻拍着云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不疼不疼,咱们乖乖看诊就是了,很快就会好的。”
  云容知道云衡现在就在床外,听着这些令他觉得不堪的声音,他怕云衡看到更难看的自己,于是死死的咬着唇,一边落泪一边往霍仪的怀中缩,想把狼狈的自己遮起来,也是在同霍仪无声求饶。
  一边默默落泪,一边将脸埋在霍仪胸口,霍仪清楚的感受到了云容的泪烫到心口,终于心软了。
  既然他面皮薄,便不能逼他,上次是他发热神志不清时才让人看的,这次……霍仪吻了云容眼角的泪珠,也心疼可怜的模样。
  “好了,别哭了。”
  云容的泪,同云衡心头的血一样,一滴一滴滚烫而痛苦,云衡挺直地站着,他很理智地想,若是现在自己身上有一把刀,是否能这样手刃夏王,杀了他之后,他能带着云容顺利逃出去吗?
  里面,等安抚好云容,霍仪才敛了柔声,对云衡说话:“疼哭了。”
  “上次陆太医看过一次了,依旧是腰上有些伤,施针就不必了,开些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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