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1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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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站灯火通明。
  一盘棋局厮杀许久未终。
  乌日苏低着头,冥思苦想破局之策。
  眼看茶盏里的水干了,他头也没抬,喊了一声。
  “续水。”
  不一会,房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来的是个清瘦的小厮,他把茶壶放在桌上,把灯芯挑亮了些,这才慢慢走近,将桌上的茶盖揭开,缓缓注水——
  水流声缓慢而富有节奏,续水之人极有耐心。
  可是,茶盏里的水溢出来了,小厮也没有察觉。
  哗啦啦!
  水从茶盏漫出来,流到桌面,又流向了赵胤。
  乌日苏还在看棋局,浑然不觉。
  赵胤冷冷抬头,剜过去,皱眉看他。
  “哎唷!”那小厮失声惊叫,似乎刚刚看到水溢出来了似的,连忙讨饶,“看二位爷下棋看得太入神,水溢出来了也没有注意。该死该死,小的这就给爷擦擦!”
  他说着,掏出怀里的巾子往赵胤身上去擦。
  赵胤扫他一眼,淡淡道:“不必。”
  “这么冷的天,衣服湿了会冻着的,怎能不必呢。”小厮赔笑着,认认真真地拿起赵胤的袖子擦拭,然后又伸向他的胸腹,“这里也湿了呢。给爷擦擦。”
  赵胤一把捏住他的手腕,突然看向乌日苏。
  “大皇子,这局赵某认输。改日再下,先行告退。”
  乌日苏皱了皱眉头。
  他觉得这个小厮无礼,但罪不至死。
  可小厮是大晏派来照顾他的,这个驿馆里全是大晏安排的人,他没有说话的立场,只能眼睁睁看着,弱弱地劝了一句。
  “大都督宽宏大量,不必与小卒计较。”
  小厮手腕吃痛,“呀”一声,回头朝乌日苏一笑。
  “大皇子好脾气,当真是个大好人。大皇子救命呀……”
  大好人又如何?
  乌日苏长叹一声,拂袖入屋。
  就着书案,提笔写字。
  ————
  赵胤冷着脸把小厮拽出来,正好碰到来驿馆负荆请罪的谢放和朱九,看到他满脸冰冷的怒气,谢放咯噔一声,心知这顿军棍可能免不了了。
  “爷!发生何事了?”
  他上前拱手,没有去注意赵胤身边的小厮。
  “爷是不是都知道了?”
  赵胤面无表情,“何事?”
  谢放道:“阿拾走了。”
  说着,谢放将那一张阿拾留下的书信双手呈上,一副认罚的样子。
  “是属下办事不力,爷要罚,就罚我一个吧。此事与白执和许煜没有关系。”
  赵胤甩了甩书信,待看清上面画的内容后,嘴角微微抽搐,面孔更冷了几分。
  “不关你们的事,此女狡诈。”
  谢放松了口气,觉得大都督终于认识到这一点太不容易了。
  危险解除,他抬起头,这才发现赵胤身边这个小厮有点奇怪。
  他一直垂着头,不声不响不看人,但也看不出对他们有几分恭敬,更奇怪的是,爷为何要与一个驿馆小厮拉拉扯扯。
  谢放心有疑惑,不敢仔细盘问,只道:
  “爷是准备回营,还是……”
  “我出去一趟。”赵胤打断他:“你们不必跟来。”
  说着他大步离去,又转头喝向那小厮。
  “还不跟上?”
  小厮双手缩在身前,肩膀也紧紧缩着,一副很害怕的样子,低垂着头,从谢放和朱九面前快步走过去,没有看他们一眼。
  朱九感慨,“完了,这位仁兄不知哪里惹到爷了,小小年纪,可怜的。”
  谢放一言不发。
  看那人背影,他觉得有些熟悉。
  他跟赵胤时间最久,
  在他的印象里,能把赵胤气成这样的人,似乎不多。
  ————
  驿馆马厩的小卒正在给赵胤的乌骓马喂水,一声忽哨,那马儿突然嘶叫一声,水也不喝了,扬蹄就跑。
  小卒吓了一跳,纳闷地跟上去。
  马儿撕开蹄子跑得极快,赵胤看到乌骓马奔到面前,奖赏地摸了摸它的头,牵缰绳,翻身上马。
  看那小厮还站在马下不动,他冷喝,“上马。”
  小厮仰头问:“上前面,还是上后面?”
  赵胤脸颊一抽,冷冷道:“随你。”
  小厮打量高大的乌骓,“我上不去。”
  赵胤冰冷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将大氅往后一拔,袖袍微微一摆,朝他伸出手。
  小厮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哼笑着将小手递到他的掌心,赵胤用力一握,想将他拉到前面打横坐起,不料小厮却就势一跃,坐到他的身后,双手圈住他的腰。
  “走吧,大驴,驾。”
  赵胤:……
  马儿疾驰而去,追马出来的小卒看得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置信。
  “老天爷!我看到了什么?”
  大都督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带走了?
  “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
  赵胤磅礴的怒意从翻飞的大氅传来,紧贴在他后背的时雍,能察觉到他绷得紧紧的身子,心知他在生气,可他没有说话,时雍也只是当做不知。
  既然决定回来找回场子,她自然要占据主动,哪能由着他掌控节奏?
  第168章 叫爹为止
  “驾!”
  赵胤一收马腹,纵马狂奔。
  乌骓很有几分脚力,时雍没坐过这么快的马。
  她偏过头,迎着风问:“大人,你带我去哪里呀?”
  赵胤不发一言。
  时雍故作惊愕,“大人上次没有把我打死,是不是心有不甘,准备杀人灭口,再抛尸荒野?”
  还是没有声音。
  耳边只有呼呼掠过的风。
  时下季节,卢龙很冷。
  不过,时雍聪明地躲在赵胤的背后,将头靠在他宽厚的后背,风刮不到脸,倒也惬意。
  “欺负女子的男人,那可不叫男人。大人不要叫人唾弃才好。”
  时雍话说得软软的。
  她想好了,
  世上男人都喜温柔小意那一套,她又不是不会?
  撒个娇卖个傻就能搞掂的事情,何须浪费才华?
  尤其赵胤这人,对她的才华和美貌显然都看不上,那她不妨换个思路,非得把他逼得叫爹不可!
  卢龙驿站建在大青山的峻岭边,附近本就荒凉,适逢大战更是渺无人烟,一路策马行来,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又走了一段,时雍看出来了,赵胤策马而去的方向是卢龙县城。很明显,他不会带她回营,而是准备再次把他丢到县城客栈去。
  哼声,时雍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停!”
  赵胤充耳不闻,马骑得更快。
  时雍的血液又滚烫了起来,在客栈被他打晕的恼怒和羞愧,让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又钻入脑子,激起了她的热血,难以顺从。
  一阵激荡,她突然松开圈在他腰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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