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4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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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一个好字胜过千言万语。
  男人顶天立地比甜言蜜语胜过百倍。
  时雍再不嫌他话少,轻轻靠在他的怀里,安静地抱住他。
  赵胤轻抚她后背,也是默默不语。
  二人静默良久,此时无声胜有声。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谢放回来了,站在门外禀报。
  “爷,觉远法师在长公主府上。长公主让属下回来,请大人带上阿拾一同前往。”
  赵胤和时雍对视一眼。
  目中各有千秋,想法似是不同。
  时雍还没有来得及把长公主约她给陈岚瞧病的事情说给赵胤,便听到赵胤突然问起:“阿拾可还记得爷答应你的事?”
  时雍不解地望他,“何事?”
  赵胤道:“为你寻母。”
  冷不丁听到这话,再看他眼中沉浮的复杂情绪,时雍心里不免有些起伏,惊讶地道:“这事大人有眉目了?”
  赵胤嗯一声,淡淡道:“还有待核实。”
  时雍问:“不知我母亲今在何处?”
  她话音未落,忽觉搭在她后腰的手猛地一收,错愕间,整个人便扑入了赵胤的怀里。赵胤用了些力道,仿佛要把她嵌入身子似的狠狠搂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推拒了,他才出声。
  “改日,我定会把阿拾带到她的面前。”
  带到她面前,不是把她带到面前。时雍敏锐地察觉了二者的不同,心下微动,抬起头来问他。
  “也就是说,这个人目前还不方便与我相认吗?”
  赵胤没有回答,低下头将带了些寒气的唇压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啄。
  “走吧,先去见长公主。你母亲这事有些复杂,再多给我几日。”
  时雍深深看他一眼,轻嗯一声,微笑看他。
  “我听大人的。”
  ——————
  长公主府上。
  茶室里,茶雾冉冉,宝音愁眉不展地看着觉远法师,一脸不解地说道:“法师说通宁这命数,生来富贵,命运多舛,但晚景安详,一生荣禄,这个安祥和荣禄,指的是皇家的衣禄富贵,还是……她身子能好转,会再有自己的缘法?”
  觉远眉目带了一丝清淡的笑意,看着长公主关切的面孔,徐徐道:“一人一造化,一生一缘法。贫僧亦是俗人,看得到命理之数,却看不透人间变数。命既由天,也由人……”
  “好一个命既由天,也由人。”一道冷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便见赵胤走到茶室的门前,时雍紧随他身后,二人齐齐朝长公主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下官来得急,叨扰了殿下清净,还望殿下见谅。”
  宝音长公主眉目轻抬,看了侍立在门外的何姑姑一眼,随即展眉笑道:
  “阿胤来得正好,方才正和大师说起你们的婚事。”
  说罢,宝音微微偏头,吩咐道:“素玉,还不快给大都督看座?”
  第461章 与觉远论命
  赵胤无话,顺应长公主的意思在下首入坐,时雍左右看了看,正不知自己该坐还是不该坐,赵胤目光便淡淡看了过来。
  “长公主赐座,你听话坐下便是。”
  时雍哦了声,乖巧地谢恩,在赵胤身边坐下来。她今儿梳了个双平髻,簪了两朵绒花,一身水芙色立领纱衫,外罩一件织锦云纹袄衣,腰系罗带,窄袖束了皮纹护腕,平添一股飒爽之气,干脆利索、英姿勃勃,与寻常女儿家确有不同。
  宝音端详着她,微微一笑,看着赵胤道:“阿胤当真是好眼光。”
  这是说赵胤会挑人,也是变相地夸奖时雍了,时雍略带羞涩,谢过宝音,宝音轻笑道,和善地看了他二人一眼,侧目对觉远道:
  “阿胤都杀到本宫宅子里来了,大师就别再为难这对小鸳鸯了,八字一说,既有相克,就有相生,大师想个法子帮他们化解便是。”
  自从赵胤进入茶室,觉远便有些忐忑。
  他的表情,宝音看在眼里,赵胤和时雍也都瞧见了。
  说到底,觉远来宝音府上,也多少有一点避着赵胤的意思。
  听了宝音的话,觉远口中喃喃一声“阿弥陀佛”,垂下头去,两撇眉毛微微沉下,慢声道:
  “《滴天髓》有云:不可使天道莫之容。大都督是带有天命之人,带天命者五行强旺,最怕冲克,有相冲相克者,定生祸端。天命之相,只能顺而不可逆,否则凶祸不止。贫僧道行浅薄,实不知如何能解。”
  “谬论!”
  赵胤不待他话音落下,冷哼一声,说道:“既是天命,那便是主旺主吉的命格,神之格象,何须帮扶?何人可冲?命中纵有坎坷舛杂,也无须抑其重而就其轻,拘于一格是凡人之象,又何谈天命?大师言行,前后不一,矛盾可笑,实在难信。”
  说到此,赵胤眼睛微眯,唇角勾出一抹冷淡的笑。
  “本座合卜一事,再不必劳驾大师。大师修你的通天神术,本座行我的凡尘俗事。道不同,不相与谋!此事,到处为止。大师若将八字一说四处传扬,别怪本座罪你怪力乱神,以僧侣之名,行妖邪之事。”
  一语落下,四周鸦雀无声。
  觉远张了几次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都在赵胤冷厉的目光注视下闭了嘴,半阖眼叹息一句。
  宝音看老和尚眉头深锁,一副忧色,又听了这番有关天命的言论,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师,若阿胤一意孤行,会有什么后果?”
  觉远抬起眼,满脸无能为力的艰涩,想了片刻,小声道:“天命关乎气数,人命在于五行,人命若暗合天命,人命则贵不可言。八字定吉凶,乾坤难悖逆。”
  宝音还在琢磨他这句话,觉远已然从椅子上直起身子,双手合十喃喃一声佛号,朝宝音和赵胤辞行。
  “贫僧言尽于此,长公主殿下,大都督,告辞了。”
  话说一半就要求走?
  宝音暗忖着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再看老和尚一脸肃穆,心下不由惊了惊,随即笑着瞄了赵胤一眼。
  “大师既能窥得天道,何不赠一化解之法?”
  “阿弥陀佛!”觉远目光定在赵胤的脸上,徐徐道:“回殿下话,正所谓吉凶易验,祸福难捱。先师也曾为大都督推算命理,天生便是人上人,可堪匹配有几人?纵是大都督不喜,贫僧临行还得提醒一句:这位宋姑娘,非你良配。绝情失爱虽是苦,浮世沧桑更愁人。一句忠言或逆耳,半生荣耀俱化尘。唉!”
  之乎者也又吟诗,老和尚说了一长串,僧衣一拂便飘然而去。
  两个徒弟紧跟其后,双手合十朝众人行礼,飞快离去。
  茶室里一片寂静。
  觉远的话犹在耳边,时雍看宝音情绪不定的模样,暗自心惊不已。
  老和尚那番话说得虽然隐晦,却几乎快要把赵胤是带天命而生的“人上人”点明而论了。不仅如此,他还把他死去的师父道常和尚搬出来,将二十多年前为赵胤的批命旧事重提。
  皇室最忌惮的便是这个,更何况如今的赵胤手握重权,如同摄政。
  时雍想:若不是赵胤提前恢复白马扶舟之职,又恢复东厂监督职能,并且一心救治光启帝,恐怕实在很难让人信服他没有心存不轨。
  幸亏他早有准备,不然,宝音这关就很难过了。
  别人或许节制不住赵胤,宝音长公主却有不同。这位长公主她在大晏的地位和威望,仅次于光启帝而已。
  时雍暗自为赵胤捏了一把冷汗,他却默不作声,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半分情绪都无。
  好半晌,还是宝音打破了寂静。
  “这老和尚,年岁大了,性子越发古怪,就跟块石头似的,顽固不化。”
  她神色淡然地看着赵胤和时雍,说罢又笑道:“你二人真心相许便好,不必管他说什么。”
  赵胤起身,长长揖礼。
  “多谢殿下体谅。”
  宝音笑了起来,示意他坐下说话。
  “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你我都是一家人,何须客气?”
  说罢,宝音的目光又朝时雍望了过来,“阿拾,今日可方便?”
  时雍知道她是想问自己方不方便给通宁公主诊病,心脏下意识地紧了紧,手心莫名渗出一层汗来,脸上却是轻松的笑意。
  “民女什么时候都方便,殿下吩咐便是。”
  “那好。”宝音起身看向赵胤,淡淡道:“阿胤你先稍坐片刻,本宫借你的小娇娘一用,稍候归还。”
  难得听到宝音玩笑,时雍眼睛微转,看了一眼赵胤,但见他面色如常,只道:“殿下请便。”
  唉!
  好像她真是个东西似的,说拿走就拿走。
  不对!她……自然是个东西。
  时雍想着想着,唇角不由自主地浮上了笑容。宝音恰在这时回头,见她表情,眸中也带了一丝笑,指着外面的院子说:“本宫这宅子朴素了些,但后面有个园子,种了不少瓜果蔬菜,阿拾若有兴趣,往后经常来玩耍,陪本宫说说话。”
  时雍收敛住表情,连忙道:“民女受宠若惊。”
  宝音淡淡一笑,目光望着庭院尽头的房舍,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渐渐浮出一丝忧色,迟疑片刻,重重一叹。
  “我那义妹情志不畅,神思有异,一会阿拾见了,不要害怕,她不会伤人。”
  时雍应了一声,又抬头道:“殿下若是方便,可与民女说说通宁公主的病情。民女心中也好有个计较。”
  所谓望闻问切,病情由来和渊源极是紧要,宝音也深知这一点,可是,面对时雍,有些话她实在不便出口。一路行去,走了很远,她才淡淡地道:
  “通宁年轻时喜欢上一男子,为情所伤,以致闷闷不乐,竟生妄想。这些年来,她或长日枯坐,或辄夜悲歌,久而久之神思错乱,终成隐疾。”
  宝音说得含蓄,但时雍听明白了,通俗的说法,就是这个通宁公主受了情伤之后,产生了心理障碍,精神错乱了。
  实在可惜。
  时雍唏嘘一声,没有再问。
  一路行来,直到走近通宁公主的住处,二人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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