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边让、张邈和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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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二年,二月初,兖州,山阳郡的郡治昌邑,一座大宅之内,三个人正在饮酒。
  昌邑是山东名城,有夏之时,地属青州。《史记?夏本纪》载:“海、岱惟青州。”即泰山以东至海是青州。商朝,为莱国地。周时,昌邑据有鄑、密、邶殿、都昌和棠乡。春秋之时,庄公四年,齐灭纪后所置,以作别都。始皇帝二十六年,秦国灭齐,昌邑归秦,秦在昌邑置县,属胶东郡,饮马以南之地则归属琅琊郡。高帝建国之后,以都昌、密乡、平城、胶阳为侯国,后,国除为县,属北海郡,又置下密,属胶东国。本朝,以昌邑属胶东国。
  黄巾二次蜂起之时,黄巾渠帅管亥曾经率兵数万转战昌邑,与北海相孔融相持数月。曹孟德数千里驱驰偷袭洛阳,大败而归之后,老巢陈留和东郡都被吕布军攻陷了,不得已,他只好远遁千里,在山阳郡暂歇士马,休养生息。山阳郡的郡治昌邑,自然成了曹军的大本营。
  这一所大宅之内,正在饮酒叙话的三个人都是兖州境内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儿。
  高踞主座之人,年纪将近四十,生得方面大耳,儒雅风流,就好似玉树临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般。此人姓边名让,字文礼,是兖州名士之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边让是兖州陈留郡浚仪县人,地地道道的兖州土著。本朝的清流名士,最重郡望,也就是出身籍贯所在之地。
  边让年少时,博学善辩,又能写文章,曾作《章华赋》,因此名噪一时。边让善于辩论,辞赋,年轻时便声名在外。边让与汝南名士谢甄去拜访名士郭泰,可是,郭泰对他们并不看好,曾私下对门人说:“这两位年轻人英才有余,但并不入道,真是可惜了!”此外,边让还和陶丘洪、孔融齐名。孔北海是孔子的二十世嫡孙,是本朝最负盛名的大名士之一,陶丘洪深谋远虑,有大名于世,最好提携后进。能和他二人齐名,可见边让在本朝士林的地位。
  中平元年,大将军何进听说边让的名望,十分仰慕,想征辟他为大将军府官员,又担心他不来,于是诈称征其为军事幕僚。边让到洛阳后,何进任命其为令史。何进设礼接见边让,边让既能善于占射,又能辞对,当时宾客满堂,无人不被边让的风采所倾倒。司徒府掾吏孔融、王朗都一起向其递交名片,以求交往。议郎蔡邕也深深敬佩边让,认为边让应该得到提拔,于是亲自向何进写信,极力称赞边让的能力。何进深以为然,于是多次提拔边让。
  当时,大将军何进为了对抗宦官,广征天下清流名士进入幕府,幕府之中,一时尽是天下俊彦,孔融、王朗、蔡邕等人都是久负盛名之士。有了这些人的揄扬和称赞,边让的名声立刻便暴涨了,顷刻之间,就成了名震天下的大名士。边让清谈,一时之间被众人效仿。
  有了这个条件,他的仕途自然就一帆风顺了。中平六年,边让被朝廷任命为扬州九江郡太守,然而,边让并不认为自己能做太守,他以为国子监祭酒更合适一些。初平二年,天下战乱不止,边让弃官返回家乡兖州陈留郡。曹操进入兖州之后,平定兖州黄巾军,自领兖州刺史。边让仗着自己的才气,不把曹操放在眼里,多次轻视和贬低曹操,常常以此为乐。
  边让这个人,是本朝清流名士之中的典型,大事儿干不来,小事儿又不愿意干。每日里高谈阔论,出口成章,兼之丰神俊朗,儒雅风流,远远望去,就好似神仙中人一般。可是,一做起实事儿来,他就茫茫然不知所措了。这样的人,徒逞口舌之利,只是空心大老官而已。
  边让下手右边儿,坐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此人满脸含笑,一脸敦厚之相。此人名叫张邈,字孟卓,兖州东平寿张人。张邈少时以侠义闻名,接济贫困,助人为乐,倾家荡产,壮士多有归附于他的,被时人称为“八厨”之一,曹孟德、袁本初都是张邈的挚交好友。
  本朝士人入仕之路,总是从“养望”开始的,“望”就是声望,名声大了,入仕之路就顺遂多了。张邈被党人称之为“八厨”之一,得享大名,这样的人,一旦入朝必定是两千石的高官。可是,张邈却独辟蹊径去应了“武试”,被任命为骑都尉,不久之后转任陈留太守。
  中平六年,董卓引军入长安,废少帝刘辩,改立陈留王刘协为帝,犯上作乱,屠戮百姓。
  曹操与张邈首先举兵征讨董卓。汴水之战,张邈派将帅卫兹率部跟随曹操作战。袁绍成为盟主后,时常表现得傲慢矜持、不可一世,张邈经常直言责备他。袁绍不能忍受,暗中召来曹操,暗示他杀掉张邈,曹操不从,反而大怒,他责怪袁绍说:“孟卓是我们的好朋友,无论如何都该容得下他。如今天下大乱,不应自相残杀啊!”张邈知道这件事后,更加敬重曹操。
  张邈骨子里是一个侠客。对于张邈而言,官位俸禄不重要,钱财美女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兄弟们要快意恩仇,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在一起过那追风逐电的日子。正因为他的侠客情怀,他敢于当面直言责备袁绍,让袁绍下不来台,曹操最欣赏的就是张邈的大哥情怀。
  边让下首左边儿,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此人面白微须,满脸风霜之色。此人非是别人,就是治最早追随曹操起兵的陈宫。陈宫,字公台,兖州东郡东武阳人。陈宫性情刚直,足智多谋,年少时与海内知名之士相互结交。在虎牢关,陈宫曾经私放曹操,并弃官和他一起逃走。曹操杀了吕伯奢一家之后,陈宫鄙薄他的为人,就此分道扬镳,转投张邈。
  在张邈和陈宫的身上,都有一种侠士情怀,亦或是大哥情怀。对于世道人心,他们心中自有一杆秤,于他们而言,世俗礼法不足畏,名位钱财如粪土,他们所看重的,不过兄弟义气、笑傲江湖而已。正因为如此,他们俩才能和恃才傲物的边让惺惺相惜,相处得很是愉快。
  “唉!两日前,孟德把我请了去,饮酒之际,他唤出家人,让他们拜见我。他说道:‘我如果回不来,你们可以去投靠孟卓。’这是以妻子相托了!文礼,公台,依我之见,孟德这次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尽起大兵,去攻打陶恭祖喽!我苦劝了半日,奈何他根本就听不进去!”
  张邈端起酒盏,满饮了一盏酒,这才放下酒盏,意兴澜珊地说道。无论是以前穷困潦倒之时的曹操,还是坐拥数万大军,权势煊赫的曹操,张邈对他的称呼都是“孟德”二字,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有变过。按照他的意思,这一场仗大可以不打,左右让陶恭祖亏了血本就是。
  “依我之见,曹兖州此次攻略徐州,是势在必行。何也?洛阳一败,曹军精锐尽失,猛将精兵,毁于一旦。兼之连年征战,兖州百姓凋零,十不存一,这赋税钱粮,更是无处筹措。徐州少经战乱,百姓殷富,陶恭祖十年积聚,更是府库丰盈。即便是为了钱粮,曹孟德也会动手的。这一次乃父惨遭杀害,更是给了曹兖州一个实打实的理由儿,所费天赐良机是也!”
  “再者说来,这天下温王一家独大,顶多再有个三五年,定然会对群雄用兵。如今,袁本初虎视青州,视青州为其禁脔,兖州又在吕布军虎视眈眈之下,唯一的出路就剩下东面儿的徐州了。若是取了徐州,休养生息一年,再渡江南下,攻略扬州,或许还是个偏安之局。”
  “所谓时也运也命也!对于徐州,曹兖州是志在必得的,和与战的分别,不过是能否从陶恭祖手中讹诈出多少钱粮罢了。想那陶恭祖固守徐州多年,是一条千年的老狐狸,他的意思,是能拖则拖,最好拖到吕布军南下好了。曹兖州是和等人?如此敷衍,他岂能忍得?”
  陈宫手捻须髯,缓缓说了这一番话出来,只听得两人频频点头。“不成!明日我就去见曹阿瞒!一定要好生痛骂他一番!”边让一拍案几,大声吼道。“为父复仇,我边让是举双手赞成的!可是,绝对不能伤及无辜,枉送了我兖州子弟的性命!兖州频遭战乱,早就民不聊生了,若能和平解决,大大地敲陶恭祖一笔竹杠,何乐而不为呢?怎么也胜过打打杀杀吧。”
  “文礼不可!”边让的话刚一出口,张邈和陈宫立刻就出言制止了。“文礼,对于孟德你素日里轻慢无礼,多次出言讥讽,他早已怀恨在心了。你若是再出言阻止,谨防他盛怒之下,将你斩杀,那就不合算喽!”“吆呵?他曹阿瞒敢杀我的头?他就不怕得罪了整个兖州的清流名士,世家大族?难不成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边让醉意盎然地摇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
  是呀?曹操敢杀边让?想必他是绝对不敢的!想到这里,张邈和陈宫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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