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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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这也能理解。
  万一有些捣乱的,冲进去,一顿乱喊价,扰乱价格,岂不闹心?
  童嬷嬷抽了十张大银票,从小童手里换了支特制的竹签子,小童手圈成圈子,“咻——”地吹了口哨,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过来将童嬷嬷带进去。
  小童态度恭顺地福了身,“您若想歇脚,便请上得月楼一边喝茶一边看情况,您若还想逛逛,待一炷香后,咱将您府上的嬷嬷安安全全送回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玫瑰糖枣糕
  含钏看向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没经历过,觉得还挺新鲜的——毕竟在江淮,曹家就是霸王,谁他妈敢和曹家叫价争东西?不想活了?如今进了京,就像王八入了海,江淮有钱人多,京城更是不差,买个宅子还要举牌子叫价。
  薛老夫人自然选去阁楼上坐着观战。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打扮入时、面容姣好的小娘子过来带着含钏一行人往东边的回廊走。
  说实在话。
  人所处的阶层不同,兜里的银子多少不同,看到的世间是不一样的。
  比如现在。
  含钏自诩在官牙进进出出好几十回,算是官牙的熟人了,却从来不知道,沿着东边的回廊一直走,上几步阶梯,就是装潢雅致、琴瑟同鸣的雅间。
  雅间正好处在官牙大堂的架空夹层处,从雅间旁的围栏望出去,一眼就能看到大堂的情状。
  小娘子带着一行人入了一处名唤霜月阁的雅间。
  含钏特意看了看,一排雅间,约莫有十五六个,泰半都坠着稀疏古朴的竹帘子,看不清里面的人,有一两间空着的,竹帘子便拉了起来。也就是说,如今的雅间几乎满座。
  看来这处宅子,争夺的战况还蛮激烈的...
  含钏暗暗点头。
  刚坐定,门框“叩叩”响了两声,一众打扮一致的小娘子鱼贯而入,斟茶倒水一气呵成,桌上摆了四五碟茶点,含钏看了看,都是京城较为出名的小点,驴打滚、冰糖葫芦小串、绿豆糕,含钏把眼神落到了白釉青瓷盛的桃粉色枣糕上,捻了一块儿放入口中,不由得眯了眯眼,香甜爽口,有浓重的玫瑰香味。
  嗯...正好和魏书生送的那套玫瑰花露水配成一套...
  奉上的茶汤也是好的。
  特有小娘子点茶,手法熟练,轻重有度,点出的茶沫绵密细小,久久不散。
  含钏一声喟叹。
  有钱真好啊。
  不过,这世上也有有钱也买不着的东西。
  比如大厅里,正争得如火如荼的宅子。
  主事的知客必定是练过的,声音可谓是绕梁三日,如雷贯耳。
  “宣威大将军府,六千八百两!”
  “宣威大将军府,六千八百两一次!”
  “啊!齐国公府,七千二百两一次!”
  “宣威大将军府,七千四百两一次!”
  .....
  争抢得着实有些厉害。
  当朝宣威大将军府,就是曲贵妃的娘家,曲家大爷原先奉旨镇守西陲十二载,去年才任期刚满,奉旨回京述职,徐慨在天津卫接的船舶,曲家大郎还送了徐慨一只青玉蝉...这不,刚翻了年头,圣人一道指令,曲家大爷承接宣威大将军要职,接任金吾卫都督及西山大营将帅,算是全面接收了北京城,或是正经、或是闲散的武装力量。
  如今抢这宅子,看起来也是势在必行的模样。
  含钏闷头喝了口茶汤。
  嗯,苦滋滋的。
  要是放点蜂蜜、红枣、桂圆干能好喝不少。
  “宣威大将军府,七千四百两两次!”
  含钏看了眼薛老夫人,老太太老神在在地靠在太师椅上,不急不慌,喝着茶汤,一抬头便和含钏对视了一把,笑了笑,“你放心吧,曲家拿不到这块地。”
  为啥?
  含钏这么想,脱口便这么问。
  薛老夫人声音低了低,指节扣在木桌上,轻声同含钏耳语,“凤鸣胡同,最喜出国舅爷。凤鸣是什么意思?”
  含钏蹙了眉头。
  懂了。
  如今龚皇后尚在其位,如若圣人有意扶持曲贵妃上位,压根不需要搞喊价这一出,直接赏赐了便是。
  既不打算让曲贵妃上位,自然不会让这么敏感的宅子落到曲家的手里,那么曲家买到的几率便非常小了。
  曲家人,喊价,只是想拼一拼吧?
  在众人以为宣威大将军府势在必得时,闯出了一个程咬金。
  “富康大长公主府,八千两!”
  含钏心头一跳。
  薛老夫人以为含钏想起那天富康大长公主那恶妇人的嘴脸,安抚似的拍了拍含钏的手背,轻声道,“钏儿,莫怕,便是再来十个富康,祖母也挨个儿给你打回去。”
  含钏扯开嘴角笑了笑。
  这该死的张家人,带给她的阴影,真不是一般的大呀。
  富康大长公主从天而降,加入战局。
  厅堂里喊价喊得虎虎生威。
  让人诧异的是,刚刚势在必得的宣威大将军府,如今一声不吭,连价都不出了。
  外面叫得热火朝天,薛老夫人偏头同近身的丫鬟细说了两句,没一会儿厅堂里便传来了知客嘹亮的声音——“京畿漕运使司曹家,一万两!”
  这是众买家心中的最高价了!
  大厅里一片哗然!
  这是杀出的哪路神仙!
  开口就是宅子的最高价!
  还要不要人喊价了!
  喊价的意义在哪里!?
  知客朗声道,“京畿漕运使司曹家,一万两一次!”
  “一万两两次!”
  快要落锤时,再次有人举牌。
  知客顺势改口,“富康大长公主府,一万两一千两!”
  含钏总感觉隔壁雅间有目光在往这处看,一转头,却除了严丝合缝的木板,看不到任何一丝光亮。
  薛老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千一千的加...小家子气得很!”
  没一会儿,厅堂里又传出叫价声——“京畿漕运使司曹家,一万五千两!”
  含钏心里抖了抖。
  一万五千两啊..
  她要卖多少例桌席呀...
  小双儿已经麻木了。
  有啥好惊讶的?
  自己主家有钱,是第一天知道吗?
  一万五千两银子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就算薛老夫人手指缝里漏出的点点滴水。
  知客数着次数,第三次快要落锤时,又有了变数。
  “富康大长公主府,一万六千两!”
  含钏只听雅间传来“啪”的一声,薛老夫人把茶盏重重地砸到了桌上来,眉宇间出现了刚刚买下赤金弥勒佛时如出一辙,坚毅的神情。
  果然——
  “京畿漕运使司曹家,二万两雪花银!”
  “二万两一次!”
  “二万两两次!”
  “二万两三次!”
  锤子重重落下!
  摆在雅间东南角的那柱香,正好燃到了底部。
  含钏抹了把额头,一手都是冰冰凉凉、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早知道,她是正经八百的富家千金,她...她还这么努力做什么啊!
  薛老夫人向后一靠,露出了舒心而满足的笑容。
  花了两万两雪花银的老太太,是有资格露出这样笑容的。
  不过...
  “祖母,咱们家初来乍到,哥哥如今还只是个四品官儿,您便如此大手笔地和京城权贵竞争,买下这么一处宅子...”含钏有些冒冷汗,“会不会...有行事乖张之嫌?”
  薛老夫人笑得很亲切,买完宅子的老太太心情极好无比,揽过含钏,笑道,“咱们不买宅子,行事就不乖张了吗?你想想,当初捐给朝廷修缮河道的那十万两银子,都在嘲讽咱们曹家拿钱开路,为你哥哥买了个京官儿...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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