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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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数十年来的往事,他不忍道:圣人是朕的妻子,是太子的母亲。说罢,轻轻挥了衣袖,闭目躺下。
  寇准听明白皇帝的意思,遂叩谢,圣人母仪天下,臣明白。
  寇准与杨亿密谋太子监国,欲废中宫退居后省。影卫藏在府中竹林一角,低头禀报。
  哐当!
  秋风拂过的地面被茶水打湿,白瓷碎了一地。
  李少怀闻声侧头,挥了挥紫色的袖子,影卫消失不见。
  旋即转身走近,握起双手道:别担心。
  太子监国是迟早之事,寇准辅佐也不是坏事,可若如此,不过是换了一个人专权罢了。
  退居后省,那便只能任人宰割。
  听着赵宛如的话,李少怀睁了睁眼睛,圣人与恩师的斗争,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么...
  李少怀放下手,看着旁边碎了一地的瓷片,颤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知你夹在中间不好受,我不为难你。赵宛如转身欲入宫。
  还未来得及迈步就被身后之人一把拉扯住,李少看着她回过头来的泪眼,你是我妻,如何叫做为难,我身为女子,怎能去阻女子当政呢,这天下又不是男人的天下!
  李少怀正了正衣冠,提步向院外走去,来人!
  将院中收拾一下,备马。
  喏。
  马行街的快马直奔皇城,入了宫后,殿前司的一行人火急火燎的赶往枢密院,从枢密院借来虎符,调殿前司的禁军将城西寇宅与城北翰林学士杨亿的府邸团团围住,控制府上人口进出,李少怀随后将事情禀报刘娥。
  皇城司戒备宫中,刘娥只身一人气冲冲的赶到了福宁殿。
  于榻前震声质问道:官家于我夫妻多少年?
  病榻上的皇帝面露难堪,故意装病重,含糊其辞,你...说什么...
  官家不用与妾装病,前阵子太医说了官家只是风湿而已,还没能到头脑发昏的地步!雍容华贵的女子静立榻前,仪态万千,直让皇帝都失了颜色。
  三郎为韩王的时候,妾就已经陪在三郎身边了,那时妾所求不过是三郎你这个人罢了,后来太宗不喜妾的出身,替三郎娶王妃,妾自知身份卑微,亦无怨言,也不敢有怨言。
  直到三郎成为了太子,登基为帝,三郎接我入宫,我于心中感激,以为此生找到了良人,无心争宠,可倒头来得到的是什么,三郎难道都不记得了么?
  刘娥含泪之语,刺入暮年天子之心,他扭转过头,眼中含着泪水,我...不曾忘,你一直都是我的发妻,从前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
  我不会要你的江山,可我还有两个孩子要护。
  赵恒张开口,颤道:他们皆非你所生,你...
  是,她们都不是我生的,却是我一手养大,却是...三郎你为数不多的嫡亲骨肉,你这个做爹的糊涂了,我可不能糊涂,朝中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的,我不会比你还不清楚。
  可如今三郎却要太子监国,让寇准与杨亿辅政,独揽大权,废除中宫。
  他老泪纵横道:不,这不是朕的本意...旋即又含糊道:朕不记得,朕与寇准说过此事,一定是他污蔑!
  刘娥从福宁殿出来,命皇城司戒备宫中,寇准密谋太子监国一事暴露后皇帝将事情全部推到了他的身上。
  门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寇准,事先帝与朕,格尽职守,然念及年事已高,终日操劳政务之辛苦,特进太子太傅,封莱国公。白麻旨的诏书由通事舍人直接入府宣达,并未在百官之前告知。
  此诏书读完后,跪在最前面的寇准登时站起,指着前面一干绯红圆领袍子大臣的鼻子,怒骂,天子昏庸,女主为政,奸臣当道,国将不国!
  拿着诏书的几个大臣相视一眼,无奈的摇着头,国公爷安心在府上颐养天年吧。
  在刘娥领心腹大臣力压下,罢寇凖为太子太傅,封莱国公,相位再次空缺,赵恒欲立李迪为相,李迪推辞不受。
  同年次月诏书下达,以李迪丁谓为左右丞相,寇准失权,被监视家中,此事件过后,通事舍人将寇准的骂言传呈皇帝,原本病愈的皇帝再次卧榻,一病不起。
  马车刚停在莱国公府片刻,就有几个禁军持刀走近驱赶,去去去,此处不能停留马车,赶紧走。
  车夫笑眯眯的递过一包钱袋,军爷行个方便,国公府如今连探望都不允许了吗?
  士卒一把推开车夫递来的钱,我等乃殿前司禁军,赶紧走,这里可不是你们能够打听事情的地方。
  军爷既然说不能停留,那便走吧。车厢内传来较为柔和的声音。
  喏。车夫无奈,只好扬鞭将马车驶离。
  车内的人掀开车帘,远远的瞧了一眼莱国公府字样的门匾,长叹了一口气道:去杨客省使府上。
  驾!
  兄长真的要铤而走险吗?
  怀信跟着我在禁中侍奉官家多年,刘娥此次夺权将平仲罢相,接下来一定会趁机一网打尽,届时你我皆在其列啊。
  刘娥宠信奸佞,她既然不能明辨忠奸,我们如此做,不过是拨乱反正,造福百姓罢了。
  若成事,则名垂千古。
  不成功便成仁!
  可是我总觉得杨崇勋此人不靠谱,他虽有太原的郡兵以及禁军,可距京千里...
  穿青袍便服的人抬手,我要的不是杨崇勋的手中的兵,而是他事东宫时,在朝中积攒的人脉。
  京城外有朱能将军驻守,朱将军忠心于官家,更不忍大权落入妇人之手,此不用担心,而杨崇勋是我旧友,我熟悉此人,贪婪卑鄙,我手里握有他诸多在藩镇苛役士卒的证据,不怕他不同意。
  若太子登基,那么兄长您就是最大的功臣,日后太子,哦不,日后官家亲政,定然要感激您,配享宗庙亦不是难事。
  我是个太监,这辈子配享宗庙怕是无望了,但求官家能念着恩情,有我一世安稳富贵。
  第142章 暴风雨下的宁静
  周怀政昨日出宫了。妇人端详着一尊金塑的菩萨。
  原来圣人已经知晓了。临旁站着一个穿盔甲的将领, 铁甲衬得人格外威严。
  我虽不出皇城, 可这东京城中的事务,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眼下周怀政已经找了杨崇勋与杨怀吉为内应。
  刘娥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看着她,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李少怀低下头,拱手道: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此事一旦开始处理,势必会牵连众多人, 杨崇勋是老将,高门出身, 若是臣, 会先看看杨崇勋的决定。
  等待是最漫长的,也是最凶险的, 杨崇勋手里有禁军,稍有不慎, 或许东京就真的变天了。她说着有可能发生的凶险。
  李少怀浅笑, 圣人有臣,东京变不了天。
  年轻人笑的很是自信,她问道:你有什么良策?
  杨崇勋此人在藩镇的名声不好,贪婪又怕事, 能应下周怀政必然是有什么把柄落于人手,但臣觉得他不会胆大到去造反的,若他中途反悔, 势必会找到一个他认为可靠,又能保下他的权臣来依附。
  能够保下他的人,就只有我与丁谓,但周怀政反的是圣人,扶持的是寇准,那么杨崇勋就不会选择我这个寇准的学生,如此一来,丁谓得到此消息必然会先斩后奏,向圣人邀功。
  这于圣人而言,一本万利,一个居功自高之人若登上了权力的巅峰,必然要忘形,不出三年,圣人可借此事,肃清朝野。
  刘娥直盯着她,李少怀虽穿着甲胃,但给人的感觉还是那样的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则让她惊讶,好一个,捧杀!
  不过圣人还是需要注意一下丁绍文。
  他们虽是父子,但是丁谓此人最大的私心还是自己,况且我已下了他的权,已过去多年,还有什么不妥?
  正因为他们是父子,丁谓迎寇准多半是他的主意,三衙掌管天下禁军,然更戍法使得我仅识得京城各部,城外之军不受我调度。李少怀知道自己的恩师还有一个心腹将领,此人正执掌着一只军队,于是躬身,合起双手请求道:请圣人许我持虎符调兵之权,以防突变。
  三衙无调兵之权,虎符在枢密院,刘娥沉下脸,你倒是敢求。
  圣人可以看得见臣的心,臣便敢求。
  看见你心的不是我。刘娥负手缓缓朝殿外走去,你直接去找王贻永要虎符吧,反正不用我的命令,他也敢将虎符借给你不是?
  刘娥走了两步又转身,我不是疑你,历代帝王都不允许大臣们勾结在一起,可纵观前朝数千年,哪一朝又能完全制止呢,遂我也明白,你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
  是。
  寇准获封莱国公却被罢相,几个女婿也因此称病告假在家不敢朝,国公府在皇城脚下,对临原先的万寿长公主府。
  殿前司极一匹棕色骏马疾停在国公府大门前,前来牵马扶人的是围府的禁军都头。
  这段时间可有人来探视过莱国公?
  有,都是莱国公的女儿女婿,不过都按殿帅吩咐,未让任何人入府。
  李少怀下马,抬头看着寇宅新换的门匾。
  都头挥手急唤道:开门开门!
  有爵位在身,莱国公府的吃穿用度还保留了丞相正一品的规格,府上的人除了不能自由出入,一切皆如常,寇准喜奢华,因此寇宅并不比对面的长公主府小多少。
  李少怀入府,女眷及下人纷纷回避,静坐中堂等候要见的人,而在此期间,连一杯茶都没有。
  汝还来此作甚!远远就听见屏风内传来寇准沧桑的声音。
  李少怀起身拱手,恩师。
  哼,你不用唤我恩师,我寇准生平坦荡,为人光明磊落,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学生不会忘记恩师的恩情,只是朝中的斗争,恕学生难为。
  寇准歪坐在座椅上,连看都不去看她,冷哼道:是老夫技不如人,才让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当了道。
  师生隔阂的越来越来大,李少怀自知劝不动,恶人不会长久下去,奸臣也不会一直当道。旋即作揖道:学生会还天下一个真正的繁荣盛世,还请恩师保重身体。
  看似安宁的东京城,实则暗潮汹涌,繁华的夜市中处处暗藏杀机。
  周怀政许咱们高官厚禄,勋爵田地,可若事情败露,这不就是造反吗,造反可是要株连的!杨怀吉苦着一张脸,先前在一番诱惑下,二人答应了逼宫一事,如今细思后果,不禁害怕了起来。
  杨崇勋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扭头看着杨怀吉,怀政与我是八拜之交,我这身紫金鱼袋还是他替我邀来的,说起来,我在东宫时与寇相也有些交情。
  可谋逆是无可赦免的死罪,哥哥与我年少时就侍奉官家于东宫,至今已过去三十载,官家尚在人世,若成了,周怀政或许是有功之臣,可咱们身为武将,难免要被世人诟病,再者,历来的武将,功高盖主者有几人是善终的?
  太.祖杯酒释兵权,那些老将们不也只剩下了富贵么,咱们老了,还不如将此事揭发,守着安稳的富贵,少争些名利保平安。
  杨崇勋沉着一张老脸,此事由他与周怀政里应外合,再加上京城外还有一个守将朱能,不是没有机会成功的。
  见杨崇勋犹豫不决,杨怀吉跪下道:哥哥!
  哥哥就算不顾及自己,也要看看家中的女眷,我们两家上上下下加起来数百人,若未成,便要血流成河。
  如此一来,怀政他就...不过他若死了,对我倒是没有坏处!杨崇勋横过心,只是还是有些惋惜,只是寇准便要因此永远翻不了身了。
  哥哥可是可惜寇准的才华?
  杨崇勋点头,澶渊之战,我亲眼见寇准领军之才,实在可惜。
  也不可惜,寇相虽有才,然恃才傲物了些,否则又为何弄得朝中人人都不待见他?
  眼下棘手的是,此事要向谁说才好,直接报给圣人,恐获罪己身,咱们得找一个承担风险的人。
  如今圣人跟前的红人是殿前都指挥使,此事无论告诉谁,只要向圣人禀报,便是头功。
  杨崇勋摇头,不,殿帅不同于其他人,他是寇相的学生,又极念旧情,我们不能冒风险。
  杨怀吉走进一步,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人,右相!
  夜晚的开封府街道上有禁军巡逻,巷中耸立的樊楼灯火辉煌,舞乐不止,食客搂着女子涨红一张脸。
  一辆马车途径汴河驶入甜水巷,车夫提拉缰绳,将马车稳稳停在晋国公府门前。
  栀子灯的红光映照人脸,未等着蜀锦的来人开口,看门的厮儿就笑盈盈的躬身迎了上去,杨使深夜到访,可是有要事要找阿郎?
  正是,老朽是来寻晋国公的。
  阿郎在府上。厮儿后退一步,伸手示意入内。
  正值深夜,偏院的灯火都熄了,刚刚泡完脚的丁谓也准备吹灯休息。
  咚咚咚咚
  阿郎,杨将军求见。
  刚伸脚脱鞋的人顿住,哪个杨将军?
  马步军都虞侯,客省使杨崇勋。
  杨老将军?久处官场,以他的经验来看,老将军深夜造访必有大事,于是又起身踩进脱了一半的靴子,拿了件褶子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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