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切就像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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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栋高楼。
  一个身影飘荡上楼顶,孤独的他四处张望着。
  数月以来,他按照当初的约定,每天夜里到指定的高楼上等待那个严厉又诙谐的“上级”。
  约定的地点是随着时间变动的,每日都是不同的。按照排列的顺序,今天他来到这栋九层高的大楼的天台。
  落寞。
  失望的他盘腿坐在天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摆弄着一根香烟许久,终究是又塞进烟盒。
  这是“上级”最喜欢抽的一种烟,他特意为他寻了来,每日夜里都带在身上。
  多年前的夏日,混沌的他遇到了这个如兄长又如朋友的“上级”。
  “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
  那年夏天,他成了一个不记名的暗战战士。
  临近午夜两点,褐发的他站起身来,从腰间拽出绳索,就在绳索要抛出的刹那,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
  “混蛋——”
  回头望去,泪花涌动。
  那个用两个胳膊艰难地匍匐前行的浑身鲜血,脏腻腻的男人正是自己久久寻找的兄长和朋友。男人的两只手被一块破布缠裹着。
  “老董——”几步跑了过去,用力抱住这个匍匐前进的男人。
  当目光落在这个被称呼为老董的男人的双腿时,一阵眩晕。
  不能自己的贺子谦眼泪如泉涌。
  老董靠在贺子谦的怀里,看着自己两条空荡荡的裤腿,艰难地微笑道“我被抓了,敌人太狡猾,我只好自己用石头将自己的两条腿砸断,摆脱脚镣的桎梏。”
  这个中年男人用牙齿将缠绕在双手上的破布拽了下来。
  铐住双手的手铐已经生锈,斑驳的手腕鲜血淋漓。
  “给我打开——”老董语气轻松地说道。
  用袖子猛的将眼泪擦干,贺子谦,这个褐发青年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金属条,小心翼翼地插*进手铐的锁眼。片刻,手铐打开了。
  望着璀璨的星空,老董道“来一根——”
  颤抖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
  微弱的火光一闪一闪,犹如夜空的星星。
  “三叔就是黑泽,我窃取一份私人物品时,偶然潜进了三叔的府邸,他就是黑泽,这是他草拟的暗杀名单——”
  贺子谦边说边朝口袋里摸去。
  老董叹息地看着名单,道“日本的野心日益彰显,枉我泱泱华夏大地,一片萎靡,军阀混战,人心苟且。名单上的这些人都是上海从事海上贸易的民族商人,想办法保护好这些人。
  日本特务通过各种手段向中国的各行各业渗透,你要好好利用金诚银行总经理的身份,组织一条严密的金融防线,防止日本间谍组织通过银行控制我们民族的产业。”
  “黑泽化名富春山,要参股金诚——”
  久久沉思。
  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双眉紧皱的老董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贺子谦。
  “去做一个日本间谍——”
  贺子谦没有想到老董思考良久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吃惊的他睁大了眼睛。
  香烟被狠狠掐灭,老董,这个失去双脚的中年男人郑重地说道“利用金诚银行取得黑泽的信任,潜伏在他的身边,以金融情报换情报,至于你所提供的金融情报的准确性,这么多年了,你该懂的——”
  见贺子谦没有言语,老董接道“日本玄洋社培训了大量的女间谍,这批女间谍这些年纷纷潜入中俄朝等国刺探情报,这些女间谍很多都以妓女身份作为掩护,统称‘阿菊’。
  近年活跃在满洲里一带的‘阿菊’陆续潜伏进上海,她们收买马贼,活跃在烟花之地,潜进名流官宦之家。这些‘阿菊’是长在中国大地的一颗颗毒瘤。
  密切关注日本‘阿菊’在上海的活动,伺机粉碎。”
  摸了摸干瘪的烟盒,老董微笑地用手拍了拍贺子谦的肩膀,道“兄弟,没有硝烟的战场同样需要无名英雄,你是中国人的朋友,你是中国人的孩子,你是中国人。”
  在贺子谦惊诧的目光中,老董伸手在这个褐发青年的手心里写下两个字母“cq”。
  “以后你的上级就是他——”
  看着老董眼中的泪水,贺子谦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凄然一笑,老董道“我已经暴露,虽然勉强逃脱了日本特务的监牢,但我这样的身体已经不适合指导你的工作了,cq是我的上级,我已经用特殊的方式给他留了信息,他看到会想办法和你联系的,在联系上之前,你要独自战斗了——”
  “老董——”贺子谦猛然拥抱住这个曾无数次斥责自己,无数次调侃自己的兄长,朋友,上级。
  老董将贺子谦推开,呵斥道“一个无名英雄怎么能像个娘们?”
  抬手指向远方,老董道“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老董手指的方向望去,却是繁星点点。
  突然身后有响动声,回头望去,老董以极其快的速度朝天台边缘滚去。
  “老董——”惊骇的贺子谦猛然扑了过去。
  终究是没有抓住一片衣襟,在贺子谦汹涌的泪水中,失去双脚的老董微笑着朝地面坠落。
  怦然一声,这个无名英雄永远地活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中。
  一个跃起,极度悲伤的贺子谦朝大楼下面飞去,猛然将老董的尸体抱起。再一个纵身,绳索朝附近一栋高楼飞去。
  几个值夜的人从大楼里跑了出来,一人嚷嚷道“什么声音?好像有重物掉落下来——”
  手电筒的光芒四处扫射着。
  当光芒落在地面上那滩血迹时,一人大喊道“血啊——”
  一人惊恐地看着远方,道“鬼,鬼——”
  远方的高楼间,一道黑影迅速地飘荡着。
  ……
  江苏都督府。
  一张大床上摆放了大量的银票,斜躺在床上的齐燮元惬意地吐出一口烟圈。
  周庆魁献媚地,夸张地挥舞着胳膊,道“这次真是大获全胜。多亏您早早布局,在各路督军,军使那里都安插了自己人。”
  似有忧虑,齐燮元睁开那只斜眼,低声道“那批掳劫吴茂本的马贼可都处理好了?”
  四十左右岁的周庆魁弯着腰,恭敬地说道“放心吧,那就是一些莽夫,已经全部——”
  周庆魁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见齐燮元久久不言语,獐头鼠目的周庆魁小心翼翼地说道“日本人那边儿——”
  老烟枪狠狠砸了过来,斜眼阴狠地瞪了起来。
  “这是一个乱世,甭管是北边儿的,还是南边儿的,也甭管是美国人,还是日本人,我齐燮元谁也不信,老子就他娘的信这个——”
  这个斜眼的年近五十的男人举起一把乌黑的手枪,枪口对准了周庆魁的脑袋。
  “表哥——”周庆魁惊吓地双腿夹紧,瑟瑟发抖。
  齐燮元缓缓将手枪收了回来,哈哈大笑道“替我谢谢日本人的——礼物——”
  许茹宝将转让大卓证券所和云裳公司的所得全部给了齐燮元。
  ……
  云水古镇。
  满池将红未红,待香未香的荷花紧紧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像娇羞的少女,满脸绯红,微微含笑。
  于德胜,孟木娘,绿真,穆非,念双,早早等待在村口。
  几辆汽车停靠在村口,奇峰用力将林桐卓背起,在众人的簇拥下,林桐卓被背进曾经的那座土屋。
  熟悉的荷塘,熟悉的小院,熟悉的石磨……
  时光荏苒,人生辗转,一切就像梦一样,一切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模样。
  两眼无神的林桐卓躺在床上,平静似水。
  小酒儿走到床边儿,轻轻用小手抚摸着林桐卓的脸颊,道“爹爹——咱们回家了——”
  哭红了眼睛的孟木娘看着孟水芸怀中的林耀华,心疼地说道“耀华,来,让婆婆抱你——”
  安顿好,众人散去。
  小酒儿被张芝兰唤出,众人都想给孟水芸和林桐卓这对历尽坎坷的人儿一些自己的时间。
  疲劳的孟水芸躺在枕头上,侧着脸看着林桐卓,眼泪簌簌而下,喃喃道“你不记得我,可我却始终记得你——”
  仰面看着屋顶,这个心力憔悴的小女子努力地思考着,该如何唤醒林桐卓的记忆。
  小院之外的一处荷塘边站立着一个身穿淡黄罗裙,白色布衫的女子。
  女子望着荷塘里的一池碧水,独自发呆。
  远远的一棵柳树下站着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男子,男子看着女子消瘦的身影,内心无比惆怅和愧疚。
  怀有五个月身孕的绿真和孟木娘相互搀扶着朝孟水芸和林桐卓居住的小院走来,不等走到门前,已经梳洗过的孟水芸挑起门帘走了出来,认真地说道“近日,我想带着桐卓去一趟天均山。”
  隔壁院落里的安容顺闻听此言,惊道“你们曾在那里遇险过,为何还要去?”
  不等孟水芸言语,林梧城走了过来,道“或许是个办法,尽量把桐卓经历过的情景复现出来,或许会对他恢复记忆有帮助。我陪着她们去。”
  绿真闻言,道“绿真那次也同行了,怎么可以没有我?”
  “我也去——”说话之人却是念双。
  “还有我——”单凯走到院墙处,认真道。
  远远传来一声“我也去——”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林岳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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