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无名 第2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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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许攸气笑了,天子不过傀儡,什么时候他的话这般管用了?指着审配道:“这冀州何时轮到他来说话?”
  “放肆,休得胡言!”审配目光一厉,厉声道:“这般无君无父之言也敢当众说出,你真当我不敢拿你!?”
  “你……”看着审配森然的目光,许攸胸中一堵,指着审配道:“好好,此事我去找主公来说。”
  “此事便是主公下的命令!”审配冷哼一声,径直带走许攸之子,任他如何惨叫呼救,周围将士却没人怜悯。
  许攸愣住了,袁尚下的命令?紧跟着,却是怒从心起,好你个袁尚,我对袁家忠心耿耿,助你稳定局势,助你继承主公基业,如今眼看着坐稳了冀州,却这般待我?
  当下,许攸也没追审配,他知道没用,直接去往相府,找到袁尚:“公子,为何让审配拿我家眷?”
  “太傅!”袁尚皱了皱眉,对于许攸的称呼有些不快,如今所有人都已经承认了他的主公身份,但唯有许攸,不是称他公子,便是唤他表字,当下沉声道:“当街殴打皇子,天子今日震怒,我怎能不管?”
  “天子之言,何必理会?”许攸皱眉道。
  “那孤之言,太傅是否愿意理会?”袁尚拍案而起,看着许攸道:“这一年来,太傅家人在这邺城做了多少欺压良善之事,孤念及往日情谊,不愿处罚,但太傅家眷却变本加厉,今日欺辱的是皇室,明日是否连我袁氏都要被欺辱?”
  许攸被突然爆发的袁尚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袁尚道:“公子……”
  “唤我丞相!”袁尚打断他,将心中积攒的不满爆发出来道:“孤继承父业已有一载,如今冀州已然稳定,太傅也该换个称呼了。”
  许攸心中一冷,默默地点点头,对着袁尚一礼道:“好,是臣失仪,臣告退!”
  “不送!”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内患伊始
  许攸之子被下狱,打人本不是重罪,就算打的是皇帝的儿子,以如今的局势和许攸的身份来说,其实也不会有太大的处罚,不过这次为了让许攸涨涨记性,许攸的儿子被当众打了四十大板。
  同时审配还顺带清算了一下许家人过去这一年中的种种越法行为,不少人都被抓进了大牢,整个许家上下,一片啼哭之声。
  秋风萧瑟,许攸坐在家中的凉亭之中,一觞接一觞的喝着闷酒,袁尚没有动他,他依旧是太傅,只是这脸面,这次被打没了。
  想到自己当年为袁绍能够夺取冀州奔走,袁绍能雄踞三州其中自己亦有不少功劳,这新主继位亦是自己一力促成,如今不过一年,却被这般对待,许攸心中那愤懑之情便不断往外涌,看着四周寂静的夜色,院落里不断传出的低泣之声,许攸突然哂笑一声,低吟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可惜,天下未定就做这般事情,不知本初若在天有灵,会是怎生感慨?”
  “家主!”管家进来,躬身道:“公则先生在门外求见。”
  “郭图?”许攸闻言微微一怔,摇头笑道:“此人前来,必有所谋,不见!”
  郭图想要干什么,就算没见面,许攸也能猜到,虽然受了气,但他不想看着袁绍基业就此没了。
  “家主。”管家是从小就跟着许攸,早年做过许攸书童,后来许攸成名后,便成了许攸家中管事,入了邺城之后便成了许攸的管家,在许攸身边是能说得上话的,此刻低声道:“如今这邺城之中,多数士人都在看家主笑话,家主虽然位高,但在丞相这里依然失了前途,早晚会失了权势,何不早谋退路?”
  “收了好处?”许攸眯了眯眼睛,看向自己这管家。
  他早年仕途并不顺利,到中平年间,也不过是奔走之徒,当年谋刺灵帝失败,逃窜几年间,未曾离弃,忠诚上,许攸是相信自己管家的,但德行上,早年苦日子过多了,所以有些贪财,这本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也得看时间。
  “未曾。”管家连忙摇头:“只是觉得此事于家主有利,不敢擅自做主。”
  许攸犹豫了片刻,如今他在邺城的处境确实不太好,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太傅之位没丢,但大汉从来不是一个只看官职说话的地方,昔日大将军何进便是最好的例子。
  “让他进来吧。”片刻之后,许攸有了决断,对着管家道。
  “喏!”
  很快,郭图在管家的带领下进来,看着凉亭中独饮的许攸,微笑道:“子远兄倒是好雅兴。”
  “难得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来看我,你不在平原辅佐大公子,却来邺城,不怕有来无回?”许攸让人给郭图添了酒具,帮他倒上酒水,笑问道。
  “听说子远兄落难,特来看望,况且寻常走访,大公子不是也放弃了争夺冀州?丞相没理由拿我。”郭图接过酒觞,微笑道。
  “别再闹了,如今的冀州,经不起折腾。”沉默片刻后,许攸叹息道:“我知大公子不死心,但如今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俱伤,最后的赢家不会是丞相,更不会是大公子。”
  “当初,你若支持大公子……”郭图皱了皱眉,许攸猜到他来的目的并不奇怪,但这等时候,许攸还站在袁尚这边,让郭图很不解。
  “袁谭有勇无谋,无成大事之谋略,这冀州基业,他担不住。”许攸悠悠道,他跟随袁绍多年,对于袁绍三个儿子,可能比袁绍都看的清,袁谭勇烈却无谋断,袁熙暗弱,无霸主之相,袁尚这次虽然落了他的脸面,但袁绍三子之中,袁尚是唯一一个可以挑起袁家基业之人,就算没有袁绍的遗嘱,他也会支持袁尚。
  “现在这般,便是子远兄支持三公子的结果?”郭图看了看内院的方向,啼哭之声还在不断传来,哂笑道:“或许子远兄所言不错,但大公子待人以诚,若是他掌权,绝不会出现这等事情,到时候,有你我出谋划策,便是少些决断又如何?子远一心为公,图万分敬佩,但也因子远兄,我颍川士人如今生存艰辛,此全拜子远兄所赐!”
  袁尚掌权之后,许攸虽居高位,但并未给颍川士人带来什么好处,荀谌不争,如今袁尚帐下,以田丰、沮授、逢纪、审配这些人为主,当初可与冀州士人分庭抗礼的颍川派系,已经没了存在感,尤其是这次许攸出事以后,更显没落。
  许攸没有说话,是人都有私心,他自然也有,早年他对派系之争看的不是太重,因为只要袁绍在,没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哪怕后来袁绍死,袁尚继位,许攸作为辅政之臣,地位超然,也不需要类似的担心。
  但这一次,当他落难之时,以往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士人一个个躲瘟神一般躲开,这让许攸在时隔十多年之后,再度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大公子让公则前来,可有许诺?”许攸看向郭图,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玩味。
  “太尉之位。”郭图笑道。
  许攸虽是太傅,但太傅之位其实并无实权,此前许攸力主袁尚继位,所以袁尚对许攸颇为敬重,很多朝中大事都要请教许攸,是以许攸有左右朝堂之能,但经此一事,袁尚对许攸变得冷淡,许攸这太傅也就只是一虚职而已,位高却无权,太尉其实也差不多,事实上无论哪家朝廷,三公名望大于实权基本已经成了常态,不过相较而言,太尉位列三公,而且手中也有明确的权属,就算许攸再被冷落,手中该有的权利还是有的。
  “替我谢过大公子。”许攸沉吟片刻后,突然笑道。
  “那……”郭图皱眉看着许攸,不明白许攸这是何意,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给个准话啊。
  “告诉大公子,如今三公子已经手握重权,冀州人心已定,若想成事,只有两策。”许攸淡然道。
  “哦?”郭图坐直了身体,看着许攸道:“还请子远指教。”
  “一者,集结精锐兵力,奇袭邺城,若能破城,则大事可定!”许攸沉声道。
  “此计太险。”郭图皱眉摇了摇头道:“还请子远教我另一条。”
  “另外一计,割裂渤海、赵国等地,暗中联合二公子,但此计必会被三公子察觉,届时少不得一场刀兵。”许攸抓起酒觞仰头一灌道:“依我看来,奇袭邺城乃上策,可免于冀州内耗,若能成事,可一举多得冀州大权,就算不成,也可转投他处。”
  郭图皱眉沉思片刻,看向许攸道:“子远莫要欺我,真的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你以为我为何不愿助他?冀州人心已定,此时若要逆转局势,便只能剑走偏锋,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出胜负,否则,战事一旦绵延,便是两败俱伤之局!”许攸看着郭图,哂笑道:“你以为冀州若是发生大战,陈默、曹操会坐视此等良机?”
  “也就是说,这第二策根本不通?”郭图自然也想到这个问题,留在袁谭面前的,竟只有一条路。
  许攸叹了口气道:“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太多机会;当然,若是陈默、曹操两家有变,或许下策可为,但也没有太多时日于尔等,何况这等机缘,怕不容易遇到。”
  陈默和曹操治下同时出事而无暇东顾,这个几率几乎等于没有。
  郭图皱眉看着许攸,思索片刻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至于如何绝断,且先与大公子商议过后,再来与子远请教。”
  “慢走。”许攸起身,将他送到门外。
  “家主?”管家来到许攸身边,有些担心的看向许攸。
  “外有群狼环伺,内有兄弟相争,冀州恐怕时日无多矣!”夜色中,看着郭图远去的方向,许攸幽幽一叹,心中默道:“本初啊本初,非是许攸不忠,只是冀州内部之患难以调解,三公子不容于我,臣亦无力再辅佐咯~”
  “那家主有何打算?”管家闻言心中一动,躬身询问道。
  “且将家眷送过黄河,捂裆早思脱身之策!”许攸冷哼一声,冀州就让这兄弟二人争去吧,自己是不会再管了。
  “那我等在冀州的家业……”管家闻言有些不舍,许攸在冀州产业可不少。
  “放心,今日失去的,明日必能十倍还来。”许攸傲然道。
  这天下又非袁家一家诸侯,曹操、陈默皆不弱于袁氏,袁绍死后,袁氏势力衰颓,如今谁强谁弱,尤未可知,再经这兄弟俩一闹,败亡恐怕不远矣。
  管家点点头,躬身告退,至于许攸准备去投奔谁,管家没问。
  事实上,许攸如今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今他能投奔的,也只有陈默、曹操二人,至于投奔谁,陈默和他有数面之缘,但骨子里,许攸其实是有些看不上陈默的,而曹操和他也算是至交,他相信,自己去睢阳,曹操绝不会亏待自己。
  当下,许攸心中有了决定,看向皇宫的方向,冷笑一声,扔下酒觞回房去休息。
  第二百三十章 下地牢陈默问计,故友聚许攸献图
  冀州很平静,但却有些不对。
  洛阳,大将军府,陈默将目光投往东北方向,最近气运时高时低,不知是何原因,让陈默有些心绪不宁,如今能够影响他气运的,恐怕也只有冀州了吧?
  “许攸离开了邺城去往何处?”陈默出了大将军府,没去衙署,反而去了天牢,看着眼前悠闲自在,品着美酒吃着菜肴的贾诩,突然有些羡慕,这藏在暗中,窥视天下的感觉,定然不错吧。
  “主公觉得,冀州之乱,会应在此人身上?”贾诩笑问道。
  “嗯。”陈默点点头,对贾诩倒也不需要隐瞒太多:“许子远此人我见过几次,胸有韬略,但为人不知收敛,袁绍在时,能够镇住此人,但如今袁绍已死,袁尚虽然不错,但此番削了他的脸面,恐怕便是不反叛,也不会再如此前一般,没了他在,颍川、冀州两派必起争端,但此刻他消失,若能投我,则取冀州如探囊取物。”
  “但若他投效曹操又如何?”贾诩笑问道。
  “我便失了先机。”陈默沉声道,贾诩是个关键人物,他的态度,可能关系到冀州颍川士人的态度。
  “主公恐怕要失望了。”贾诩叹道。
  “冀州细作未有发现?”陈默皱眉道。
  “冀州没有,但兖州有,曹孟德亲自出睢阳十里相迎,这般礼遇可是少有。”贾诩笑道:“主公应该知晓,那许攸不可能来投的。”
  三学纪要之事虽然被压下去了,但世家对陈默的恶感并未因此消失,况且许攸此人,最看重出身,同是昔日故友,袁绍和曹操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袁绍,如今也是如此,曹操和陈默之间,若论出身,虽然差不多,但陈默终究是半道才认祖归宗的,先天上就有些不全,更何况论情分,许攸选曹操而不选陈默也并不奇怪。
  “本以为还能争上一争。”陈默叹了口气,笑道:“如今看来,又让孟德兄得了先机。”
  “却也未必。”贾诩笑道:“虽说宁失一子莫失一先,但也有后发制人之说,这冀州想要拿下,便是有许攸相助,曹孟德也未必能够一时攻下,主公若能先取邺城,则这先机便可搬回。”
  “邺城!谈何容易?”陈默闻言有些无奈,邺城乃冀州天子如今的都城,先不说城防坚固,守备充足,单是袁尚在牧野、朝歌一带设置的防线,陈默就难轻易跨越,而且陈默虽然没有去过邺城,但根据细作传回来的图纸等,若用常规手段,想要攻破邺城,就算没有外力威胁的情况下,也绝非三五月能够攻占,更何况不说袁氏援军,便是曹操也不可能给他这个时间去攻邺城。
  “主公可知刘和此人?”贾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暗弱之君。”陈默思索道,毕竟连刘威、刘基在曹操和孙策的地盘上,也知道争些权利,刘能更是到现在都不安分,但刘和却从未有过类似的举动,这也是袁尚能够迅速稳定冀州的原因。
  “表面看来确实如此。”贾诩点点头。
  “只是表面?”陈默诧异的看向贾诩。
  “主公可有想过,若刘和趁袁绍亡故时争权,结果会如何?”贾诩笑问道。
  会使当时混乱的冀州更加混乱,袁谭之乱也不会那般轻易收场,最重要的是,若当时刘和真的搞事,陈默绝对有信心攻入冀州,那刘和如今可能就是洛阳皇宫之中的一闲王了。
  陈默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懂了贾诩的意思:“若他真的看清当初局势,选择不作为,那此人倒是有大智之人。”
  “若局势无法挽回之时,冀州归属便应在此人身上,此人若降,那曹操的先机便不算先机。”贾诩微笑道。
  “有文和助我,实乃默之大幸。”陈默感慨道。
  “是主公聪慧,诩只是略加提醒,不敢居功。”贾诩躬身道。
  “你我就不必这般相互吹捧了。”陈默笑道,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天牢虽然打扫的干净整洁,贾诩这里更是颇为宽敞,甚至出入都不限,但天牢之中,终究不是长居之处,扭头看向贾诩道:“那件事情风波已过,最近朝中不少人为文和求情,文和准备何时出来?”
  “暂时无此打算。”贾诩笑道:“臣若是此时走到明处,恐怕颇有不妥,臣希望待主公平定冀州之日,再议此事。”
  陈默点点头道:“杨庆此人,文和觉得如何?”
  “虽不能为将,但此人性格谨慎,出手不留情,若用之为将,或许庸碌一生,但留在天网,却能为主公排忧解难。”贾诩笑道。
  杨庆便是昔日阿呆,是陈默同乡,也是乡党,忠诚上,陈默是相信他的,如今能力上也被贾诩肯定,陈默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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