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别玩火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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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鸽子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叫越萧。”
  越萧。
  越朝歌眼底盈满水光。
  她当年年纪尚小,突遭国破家亡之痛,面对越萧倒也没有多感动。只是她一个人活到今日,好容易重逢一个故人,内心忽然有些念旧。
  碧禾见她神色不似往常,又看外头杀手也奄奄一息,心想今日当真不寻常。
  小小的蜜香花点珠流苏钗摆在妆奁上,金晃晃的。
  越朝歌伸手拿了钗子,递给碧禾:“帮我戴上吧。”
  碧禾伸手接过,帮她簪在了头上。
  外厅里。
  太医打开红色锦被,看到里头打了结的红绳和越萧伤痕累累的身子,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不怪外头传言甚嚣尘上,原来郢陶长公主荒淫无道,所言非虚。
  把一个容貌昳丽的男子虐打成这样,当真……
  太医叹了口气,叫随学的小医官去准备热水和药酒,准备清创。
  他一边处理伤口,眉头一边紧紧拧了起来。
  这公子身上新伤加旧痕,已经体无完肤,长公主究竟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太医最后一次接过小医官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额角,长长舒了口气,起身去跟越朝歌禀报。
  越朝歌在书房,正拿着血玉翻阅古籍,寻找修补它的办法。
  往日她在书房和佛堂的时候,是没人敢轻扰的。太医虽然心中对越朝歌十分不忿,却仍不敢造次。
  碧禾轻悄悄地进来添茶,道:“长公主,太医已经瞧完了病,正在外头候着,可要让他进来回话?”
  越朝歌闻言,头也不抬,“让他到西厢等着,本宫就来。”
  片刻后,越朝歌乘坐布辇,到了西厢。
  太医正在喝茶吃点心,听她来了,慌忙起身迎侯。
  越朝歌看都不看他,扶着碧禾,落在主位上。
  “江太医,茶歇可还和口味?”
  她的声音不温不火,甚至有点慵懒之意,太医心头却兀然大惊,慌忙跪下磕头告罪:“微臣罪该万死,望长公主恕罪!”
  他自己跪下不算,还扯了扯一旁呆站的小医官。
  越朝歌懒得和他走过场,面上有些不耐,“本宫不和你废话,说说他的病情吧。”
  江太医一怔,这才揭起袖子擦去额头的汗,回禀道:“这位,额……公子,这位公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外加冷水濯身,着了风寒,外伤内患,起了高热。眼下旧伤新伤,伤口俱都已发炎。微臣开了消炎退热的方子,药方熬成一碗,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次。至于——”
  他话音一转,有些犹疑。
  越朝歌看着手上的丹蔻,漫不经心问道:“至于什么?”
  江太医道:“至于公子能否痊愈,就看天意了。”
  他此话一出,越朝歌也怔住。她倒是万没想到,黥字留下的旧伤叠了今日的刀伤,后果会这样严重。
  她转过脸,轻轻一笑:“呵,你一个太医,一点小伤都要看天意么?没有别的法子?”
  江太医一怔,全然不敢再说话了。
  体无完肤都是小伤,非得一刀毙命的才算大伤么?
  越朝歌看他闷不吭声的样子,转头同碧禾道:“拿本宫的名帖,把整个太医院当值的不当值的太医都给本宫请过来。皇兄那里我日后去解释。”
  “本宫,”越朝歌看向江太医,“要他活着。”
  太医猛地一颤,忙叩首表示忠心:“微臣定当竭心尽力救护公子。”
  回到书房后,越朝歌捧着书出神。
  她突然想起,当日她要在他胸口黥字,所见到的满身伤疤。
  脑海中如有一道雷电闪过,她怎么忘了!当日还推断,越蒿留他性命必是要折磨于他,太医说的新伤旧伤,后又以冷水濯身,或许不是她的手笔,而是越蒿!
  她起身把书搁回架上,妥帖把血玉收好,匆忙往心无殿赶去。
  心无殿是越朝歌日常起居的宫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眼下忽然住了个不知来处的男子,府中面首们都遣了侍从来打探消息。有沉不住气些的,甚至自己亲自来了。
  越朝歌赶到的时候,心无殿前乌压压围着一群人。
  她今日心绪原就不甚平稳,看着眼前这群探头探脑旁若无人的好事者,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若是太闲了,便每人领两板子去吧。”
  她的声音很有特色,即便不悦,说出来的话也是悠然悦耳。
  辨识度太高,以至于围观的众人听言,俱都立刻头皮发紧,跪地求饶。
  恰巧碧禾领着太医院的太医们到来,众人便各自散了领板子,门前空空荡荡,只留两名守门的鹅黄半袖的侍女。
  越萧身上的伤,江太医已经处理过一遍了,伤处皆用了上好的金疮药,有淤青的地方,也都敷了化瘀断续膏。
  可即便这样,越朝歌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头。
  创口发炎,高热不退。
  越萧昏昏沉沉,不知梦见了什么,剑眉紧缩,乌黑地羽睫也不安地颤动着。
  “小鸽子……”他又呓语。手一抬,拉住越朝歌的柔荑,“小鸽子,别走……”
  越朝歌垂眸。
  他的手劲瘦苍劲,骨节分明,烫得很。
  第9章 谈判  脱不脱?
  很多年前的雪夜,他的手还是圆圆的,小小的,哪里像现在这样修长好看。
  越朝歌有些恍惚,终还是掰开他的手,放回榻上。
  “你们都瞧瞧他,若是治好了,重重有赏。”
  她没有说若是治不好的下场,眼风一扫,这些人便战战兢兢。
  入夜,月光清辉洒满一地,柔和地笼着郢陶府。
  越朝歌上了露台,倚着矮圆交椅,对酒当歌。
  碧禾报说梁信来了。
  梁信是玉台明面上的台首,素日琐事繁多,却经常到郢陶府来做客,常常和越朝歌月下对酌。
  “他又要来蹭酒么?”
  越朝歌笑着嗤了一声。
  一抬眼,月下公子温润儒雅,正对着她笑。
  梁信见她面色酡红,便知她喝了不少。
  他在她对面坐下,自己斟了一杯,酒声哗啦彻响。
  “长公主府上的酒香醇可口,可有什么烦心事?”
  越朝歌仰头,哼笑了一声:“你猜?”
  梁信道:“那在下便猜猜,是因为八千金?”
  越朝歌笑道:“近日也有此事聊有兴味了,这不难猜。你猜个难的,八千金何以让本宫烦心?”
  梁信举杯抿了口酒,道:“大抵是,他要杀长公主,长公主却不想杀他,又不知如何才能让他不杀自己。不知在下猜得可对?”
  “什么他杀我我杀他他杀我的,”越朝歌侧过身子,仰头靠在交椅把手上,看着天上的圆月,“对,你猜的都对。”
  梁信哂然,“那,长公主可否说说,为何不想杀他。凡是往日杀你的刺客,而今坟头草当与人齐高了,难不成真如外头传的那样,长公主瞧上了新公子的美色,救不活就要太医院陪葬的那种?”
  越朝歌笑,没有否认:“他长得是顶好。”
  梁信知道她这不是默认他的说法,抬手为她斟了杯酒,道:“不说说吗?”
  越朝歌侧眼瞧了他一眼,坐起身来:“好!那就说说。”
  她抿了口酒,辣得龇牙咧嘴,“阿信,本宫有没有和你说过,当年我为了活命,舍了一个拼命护我的小弟弟。”
  “没有,”梁信皱起眉头,“长公主的意思是,那刺客,正是那名小弟弟?”
  越朝歌这回没说话,又抿了一口酒,仍被辣得皱了一张脸。
  梁信正色道:“长公主自来拎得轻,这次为何要因愧疚感,而对一个起了杀心的人抱有宽容?换句话说,愧疚是过去的,现在,眼下,他可是要杀你。长公主何不三思?”
  越朝歌睨了他一眼,“正在思。思完了,本宫还是不想现在杀他,杀他本宫不开心,留着玩多好。眼下,还得你帮我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暂时歇了杀我的心思?”
  梁信闻言,神色沉寂下去。
  半晌,他问:“长公主心意已决吗?”
  “心意已决,”越朝歌问,“你有法子?”
  梁信道:“他不是独居在楹花坊的,还有一个患有腿疾的老伯。长公主不妨从他下手试试,实在别无他法,便只能靠那块血玉。那血玉是稀世之宝,想要修复,放眼天下只有长公主能为之一试。既然他杀长公主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八千金修复玉石,应当不会再杀能修复玉石的长公主你。”
  越朝歌笑:“都是好法子。要么拿人威胁,要么恃玉嚣张。阿信,有个建议。”
  梁信:“信谨听良言。”
  越朝歌道:“以后说话都这样简洁便好了。”
  梁信一愣,方才意识过来,越朝歌是在说他说话啰嗦,当即哈哈大笑。
  “是我之过,是我之过!”
  越朝歌也开怀笑了起来。两人月下对酌,清凉夏风徐徐拥围,好不惬意。
  两日过去,越萧已经退了热,身上一些较浅的伤口已经也开始结痂。
  他醒来时,见榻前阶下一群太医守候,表情一时有些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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