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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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看到渝辞的那一刹那,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鞮红一直都很喜欢看渝辞做好角色造型出妆的样子,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冥昭的时候。那种悸动,心颤,每一条血液都在奔腾,每一只细胞都在战栗。
  而那时的自己,是和她站在一起的人。
  后面的造型一个比一个强,鞠兴的《十八层疯人院》里,是皮靴皮甲皮手套,衬衫的领子高高叠起,配一顶造型感十足的侦探帽,又禁欲又风情。戴着金丝眼镜坐在月光下坐笔记,明明那么专注,可你就是想把她摁到沙发上,从她开了一颗领扣的衣襟处探下去。
  再到后面《烽烟陌路》,旗袍一身赛一身的多情,把洋装都比了下去,可军?装一上身,披风一裹,又是旗袍难以企及的飒爽俊气。
  鞮红想到这不由笑了笑,
  自己还真是,会选戏。
  渝辞离她很远,正在闭目养神,但她那个位置也养不了多少,两道大灯打在反光布上的光全映照在她身上,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光太强烈才闭着眼睛,还是真的在休息。
  鞮红跟着人群向前移动了点,这个距离她可以看清渝辞身上很多细节,在目光移到渝辞脸上时,不由得心头一颤。
  渝辞怎么,也憔悴了这么多?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如涟漪般一圈圈在心池里散了开去。
  她怎么没有想到,那些前景演员都熬了三天,那渝辞身为主角,熬的时间耗的精力不会比他们少。
  鞮红稍微打量了下四周,火车站月台、雪景、战乱、偷运的枪?支?弹药这几样元素加在一起熟读剧本的她瞬间就有了判断:好家伙,这几天演的是大结局啊!
  怪不得熬了这么几天,原来是在磨这段。
  剧中的女主是大家闺秀,后来跟着男主从军,姐姐是窑?子里的妓?女,但其实背后一直有听从家族的安排,帮家族弄到一些其他特?工弄不到的资料。分明是孪生姐妹,自己身在泥淖背负了一切,而对方却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在阳光下,何其不公?
  为此,姐姐一直都很嫉妒女主,做了不少伤害女主的事。但是到了后期,姐姐和妹妹常有身份互换完成任务的情况,也因此对彼此有了更多的理解,孪生姐妹之间的隔阂冰消雪融。
  最后在一次必须由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任务里,妹妹为了弥补这么多年家族对姐姐的亏欠,在姐姐不知情的情况下,代替了姐姐的任务,在飘满白雪的火车站,在明白一切后火急火燎赶来的姐姐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一场必然是妹妹的重头戏,也是姐姐的重头戏,渝辞演完妹妹演姐姐,而且是扮演姐姐的妹妹和一开始扮演妹妹后来绷不住的姐姐,压力不可谓不大。鞮红端详了一下渝辞今天这身,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分辨出,此刻军?装在身的是孪生姐妹当中的姐姐。
  现场有执行导演来为群众们说戏,鞮红一边听着一边偷偷注视渝辞,她真的是累极了吧,当初演《子虚劫》的时候渝辞在片场不是默戏就是来同自己讲戏,哪里有睡成这样过。
  但是导演一喊开始,渝辞几乎是瞬间进入状态,鞮红听她说过,演员哪里有一秒进入状态的情况,都是在开始前不停地让自己进入状态,这才可以在镜头开机的时候,完美沉浸到角色里去。鞮红这才明白,刚刚渝辞可能也没有完全睡着,没准只是闭着眼睛在进入状态而已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了。
  有一瞬间鞮红忽然有点后悔,怎么就给渝辞接了这么个不会照顾人的剧组。
  你发什么呆!刚刚喊了几遍跑跑跑!领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鞮红面前,怒目训斥。
  鞮红连忙道歉,忽然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响起,然后是熟悉却疲惫的声音。
  这批群众都是刚下夜戏没多久,大家都困得不行,不要计较了,抓紧时间再来吧。
  那群头见是女主角过来解围,立刻点头笑开,后面怎么安排的鞮红也不记得了,只刚才渝辞在她身后说了一句话,那久违的温柔就像饿了数日的蛇一般,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脖颈,叫她溺死在这如水的温柔中。
  幕布配合雪花机抖起,
  大雪纷扬而落,女子如一片凋落枝头的花,溅开万点殷红,在震耳发聩的火车鸣笛声中轻盈飘落。
  一抹身影在连天炮火中奔上月台,皮靴踏在地上连成急促的鼓点,心里的不安和恐惧都被这细密的鼓点催成崩溃的前章。
  胸章的银链不知何时已被扯断,身后长至及地的披风因奔跑而招展扬起。
  好几颗流弹险险擦过她身侧,其中一颗划破了她的脸颊,鲜血顺颊而落,很快在她衣襟处绽开点点红梅,她却无暇顾及,一路跑到妹妹跟前半跪下,万般怜惜地将那个还有着温热的身体拥入怀中。
  伴随了二十四年的恨意终于湮灭消散。
  此时此刻,只余落雪满身,披风扬尘。
  离得近的几个跟组演员,都在那里抽抽噎噎抹眼泪,鞮红那边离得远的几个群演,也被剧中气氛感染,一个个站在那看着场中已经站起身,正和妹妹的替身演员商量着什么的渝辞。
  太虐了
  不愧是我喜欢的人,演的好好啊
  这个渝辞还演过什么戏吗?
  这幕是她妹妹死了吗?这幕讲什么的?哇好难受啊看着
  我擦她真的演的好好啊,我第一次现场看她演戏。
  鞮红默默听着他们夸渝辞,心下一笑:那当然,那可是我看中的人呀。
  只可惜,我永远的失去了在最近的距离欣赏的权力。
  放饭的时候鞮红还在刚才的情绪里没有出来,等抬起头才发现,她走错了地方,居然走到剧组饭的地方来了。恍恍惚惚正要回去,却发现的远处来了一抹颀长的身影,军?装扣子因为绷得太紧解开两颗,披风飘在身后,鞮红几乎是下意识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她她她她她她怎么自己来拿饭了?!!她她她怎么吃这里的饭?小谈没有准备营养餐吗!!
  渝辞老师,你的助理刚刚来取过饭了。
  我不是来拿饭的。
  渝辞的声音就响在一墙之隔,鞮红紧张得屏住呼吸。
  啊?那
  我是来找人的,我刚刚好像看见她了
  老师您找谁,我喊人帮您一起找?
  谢谢,但没什么事了。
  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逐渐远去,听在耳中是无尽的落寞。
  躲在墙后的人早已泣不成声。
  她寻她千百度,而她在躲着她的同时,又极尽可能地追寻着她一缕气息。
  她们敏锐地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却又山重水复,终是不得相见。
  ***
  渝辞老师,您来一下。
  渝辞刚走回片场,导演就把她叫过去,絮絮叨叨地开始说着什么。
  尾随而至的鞮红把自己淹没在群众演员的休息区,实则贪婪地注视着渝辞那边的动向。难得见着了,能多看一眼都是赚的。
  渝辞剑眉凤目,唇若薄瓣,没有顶大浓妆,也没有作中性打扮,光凭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脸和高挑颀长,有如枪?杆般挺拔的身材,穿起军?装带起军?帽的模样竟比许多男子还要英挺帅气。
  不知道导演和渝辞说了些什么,只见渝辞先是皱起眉,后来直接摆出一脸不甚明显的拒绝。
  鞮红不解其意,这边群头已经开始过来安排,群众演员们都是一脸懵逼,听起来是要加戏。
  还是一段,鞮红没有在剧本里看到过的戏。
  而直到孔姜儿穿着妹妹替身的素白格子旗袍和同色大衣出现在片场的时候,众人都明白过来了。
  再不明白的,看到她那身戏服上连血点子溅落痕迹都和妹妹替身身上的一模一样,也知道这是要换孔姜儿上了。
  鞮红全网黑的那阵子,孔姜儿的团队贸了老足的劲给她主演的三部剧的开播提上日程,然后再顺着节奏趁火打劫,几篇卖惨通稿把鞮红从顶流的位置上轰了下去,不到一个月,孔姜儿就这么顺利地踩着鞮红的脊骨爬上了位。
  正当红的女明星要来隔壁剧组串同样如日中天的师姐的戏,打一手师姐妹情深的牌,对两边艺人都有好处,经纪人当然不会劝阻,这样的话题炒起来《烽烟陌路》的剧方也喜闻乐见。
  但孔姜儿的名气摆在这,不可能真的演一个不露脸的替身,那就必须要加戏,改戏。
  加的什么戏,改的什么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姐姐把妹妹抱在怀里哭的这一幕。
  就算用的是渝辞一张脸都能引起cp党浮想联翩的,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略显暧昧的桥段,孔姜儿团队的弦外之音傻子都听得出来。
  所以妹妹就按照几十年前酒井太?君喜欢的那个女孩的模样易了容,这样酒井对她起歹念也更通顺,最后那张脸长在她脸上是不可逆的,所以死之前妹妹也没有恢复原本的相貌
  导演说完戏,孔姜儿已经含笑走了过来,对渝辞伸出了手。
  师姐。
  鞮红的手在那一刻攒成拳,原本自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大波动的情绪再一次因这个令她作呕的女人翻天覆地。
  她的呼吸几乎是在一瞬间急促起来,五脏六腑都被扎穿扎透一般挤在一起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
  这个女人对她发动网暴,和封寒一前一后,把她抛进深不见底的暗渊,砭骨椎心的辱骂和诅咒汇聚成无休无止的漩涡将她拖入其中,看她被撕咬到血泪横流,拼尽全力挣扎却根本逃离不了
  而他们却站在光华笼罩的云峦峰顶,一边发出刺耳的笑一边满足地享受着从她身上刮下来的血肉脂膏!
  他们,都想让她死。
  现在,这个女人居然还意图用自己肮脏的爪子触碰她的渝辞!!
  鞮红的拳头攒得死紧,她已经无法分辨周围有什么声音,眼前看到的又是何种景象,脑子里唯一能辨清的就是站在渝辞面前的那个女人
  她恨!
  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撕碎了她!!
  心底无数声音接连豹起,堆挤在一处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嗥:我不同意!!
  鞮红一愣,望向先一步替她说出这话的人。
  不光是鞮红愣了,全剧组的人都愣了,孔姜儿是谁?是现在的顶流女星啊。就算你渝辞现在也算如日中天,也不必如此不给对方面子吧?!
  就算不想给对方面子,自己总要给自己一点台阶下吧?
  孔姜儿尴尬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她清楚师姐的脾气,她知道渝辞肯定还在因为之前《鱼玄机》剧组的事情生气。但是她的师姐今非昔比,人站得越高就越怕摔跤,圈子就这么点大,抱团取暖,互利互惠才是长久之计,自己的名气也不是配不上,甚至商业价值窜得比渝辞还高。纡尊降贵来炒话题引热度,渝辞这没眼力见的居然这么不领情??
  渝辞是个狠人,连自己脚底下踩着的台阶都拆了,更不可能给别人铺台阶下,于是当红顶流孔姜儿只能讪讪笑着,自己给自己挽了个尊。
  师姐,昨天晚上咱们在酒店里不是商量的好好的么?今天这是又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她特意把话说的暧昧了点,咬重酒店两个字,《烽烟陌路》剧组最喜欢整这些话题,捕风捉影的操作熟练得都不必孔姜儿操心。
  但有的人根本不会给她这种机会。
  渝辞皱眉看了她一眼:昨天晚上我在拍夜戏,六点回房车睡了一个小时七点返回剧组拍到现在,什么时候去过酒店?
  孔姜儿一噎,她刚刚判断错了,这渝辞那是什么狠人,分明就是个狼灭!
  啊哈哈我是说我在酒店里的时候和师姐你打的那个电话嘛,其实如果是公事的话其实我们在这里谈也没关系,私事的话你看我们一会下了戏,我请你喝杯咖呀。正好师姐你刚下山嘛,我们也很久没有见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聊一会儿。
  自从鞮红全网黑后,几乎大多数小花都和她孔姜儿站在一起,但凡和鞮红沾了点亲带了点故的都是迅速撇清关系,跟着抱团踩上一脚。
  她渝辞现在敢拒绝自己,难道就不怕所有人将她和鞮红视为一伙?
  谁知渝辞连一眼都懒得施舍,转头直接和导演捋逻辑:酒井憎恨女性,他连他的母亲都恨,又怎么会有喜欢的女孩?
  编剧在旁边暗暗捏了下笔记本电脑包,妈?的!终于有人说出她不敢说的话了!!
  导演看了眼制片人,摸了摸鼻子:那也可以有例外嘛,反正可以改
  那妹妹呢?渝辞又道,妹妹本身就是对人世间的情感报以美好憧憬的女孩,她从出生起见到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后来出任务时所见所闻广了,也没有改变赤子心性。这样的妹妹才会愿意用她二十四年所得的爱来全部回馈给恨着她算计过她的姐姐。而这样的女孩,又怎么会去用她所珍视的情感,算计人心呢?
  导演张开嘴想要说什么,被渝辞截断。
  渝辞:不是不可以有例外,但是为了这个例外,前后剧情需要插入多少线索?已经拍板钉钉的剧情又要进行多少细节修改?
  导演哪里有被演员这样当着全剧组的面质问过,脸上又白又红,不多时便染上了恼羞成怒的愠色,架子也不自觉地端起来了:这种事情不需要演员来担心,把交代给你的剧情演出来演好咯,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导演有些生气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实加戏这种事在某些剧组里真的算是小事,情况分很多种,好的坏的都有。《烽烟陌路》的这个情况,显然是想要接孔姜儿递过来的热度,本是你情我愿的事,偏偏撞上了个不愿妥协的硬骨头。
  《烽烟陌路》的剧本逻辑目前都是通的,演员围读剧本就读了整整七天,很多妹妹和酒井的重头戏已经拍摄过半,现在要往里面加两条有悖角色原设定的线有多难您是导演您不会不知道。更何况在这部戏里,妹妹是女一,酒井是反一,牵一发则动全身,需要作出改变不可能仅仅只有妹妹和酒井两人。
  您说加就加说改就改,是要让前面拍摄完毕的戏份打水漂吗?那您把大家的付出当什么呢?
  在剧本逻辑本身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增减小细节,或灵活机变锦上添花我毫无异议。但这种扰乱主线逻辑,影响角色人设的剧情不能乱加就是不能乱加。没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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