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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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卿久不再理萧恕, 执笔垂头开始做笔记。
  李念今天讲的是李白的《将进酒》,行文笔墨酣畅, 大气磅礴, 最关键背起来比《离骚》之流舒心许多。
  学生时代语文课本是最佳读物,跟数理化那种走神十分钟,回来过了一光年的科目不一样。
  哪怕睡了整节语文, 你醒来时, 字起码还是亲切的汉字。
  但不少课后标注都非常畜生。
  比如说:背诵三四段、背诵全文。
  “又要全文背诵呜呜呜。”班里有人带头哀嚎。
  “别呜了,你们找不到比《将进酒》更好背的了, 看看《离骚》, 再看看《逍遥游》, 一天到晚知点儿足行不行啊。”李念往黑板上誊着关键字, 半回头眸无情布置任务, “后天上课抽背诵, 没背下来的同学下午去我办公室背哈,豪华阳台景观位,包背包会。”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来陈毅, 你说下你理解下‘高堂’什么意思。”李念开始了点名环节。
  正补数学作业的陈毅霍然站起来, 理直气壮道, “爹娘!”
  大哥, 但凡你多看两眼书下注释, 都能看见, 写的是:高大的厅堂。
  “别喊我妈, 我可没你这倒霉儿子。”李念气笑了,无奈的摇摇头,“我跟林老师不能比对吧, 我伤心了, 女人伤心后果很大的。来,陈毅你站会儿,清醒下,等下课我亲自找林老师要几套数学卷,给你加餐,让你沉溺在数学的海洋里遨游个够。”
  全班哄堂大笑。
  乔卿久也没太听课,刚才李念铺垫带入李白生平跟创作背景的功夫。
  她已然把全首不认识的字都标好音,开始默背。
  一中人才辈出,乔卿久的成绩基本在年纪三十到六十之间徘徊。
  不进不退,异常稳固。
  跟大多数准理科生对文科的放弃政策有所不同,乔卿久的数理化远没到出类拔萃的地步,可她的语文跟英语拉分不少。
  不过乔卿久书读得相当功利,什么生平、典故、出处。
  凡考试不考得东西,乔卿久统统不在乎。
  背完了事,以后又不搞文字工作,知道这些作甚?
  乔卿久低头背的专注,双马尾扫到桌面上,她用笔扫开头发挡住的书面。
  萧恕并不打扰,他薄唇轻启,把糖吞进嘴里,玻璃纸折了几着,交错着打出个叉字结,抛到空空如也的桌面上。
  继续玩起了手机。
  贴吧里冒出个新帖子,标题劲爆:[西区扛把子萧恕疑似插足乐久cp。]
  老子超帅:[这场三角恋该何去何从?]
  毅周八卦:[别乱说啊,同桌就是谈恋爱?你怎么没跟你同桌搞基。]
  我能学:[没图没真相,等我有钱了,一定买天利三十八套贿赂出说话带图的楼主来。]
  老子超帅:[那大可不必,三十八套免了,王后雄也别cue我,否则我这辈子都不敢带图发帖了。]
  上课时间刷贴吧的人数明显不算多,回复寥寥几楼,但始终飘在首页。
  贴吧名“毅周八卦”的陈毅同学苦于罚站,暂时失去了回帖能力。
  萧恕的贴吧号依然是现注册的,回帖还需要验证码。
  u8732:[我觉得萧恕跟乔卿久还算般配?]
  老子超帅:[醒醒啊大兄弟,什么年代了,早不时兴校园扛把子x软萌小白兔的配对了,你土不土啊?古早霸道总裁文爱好者吗兄弟?]
  “……”萧恕锁屏,偏头去看坐在自己旁边的乔卿久。
  乌黑的秀发衬着白皙的肤色,圆润的指尖泛着淡粉。
  樱唇无声念词,乔卿久好看的像是默片电影。
  白是真的白,软的确软,萌更是挺萌的。
  但把这两个形容词叠起来跟小白兔加在一起。
  萧恕判断这位老子超帅可能是智商不太够,乔卿久如果还不算切开黑的话,那世界上怕是没有腹黑的人了。
  ****
  李念上课从不拖堂,下课铃刚响,同学们便得到了解放。
  “商量个事啊。”陈毅一个猛子蹿到后排,双手并拢,卡住手机做拜佛的手势,“你俩让我拍个照行吗?”
  乔卿久把语文书倒扣,指尖转着签字笔,没搭话,左手指了下萧恕。
  示意:你别问我,问他去。
  “恕哥。”陈毅期待的望向萧恕。
  萧恕勾唇,身体前倾,凑到跟乔卿久差不多同一个水平面上,若无其事道,“那拍吧,尽量拍的漂亮点儿。”
  ……人言否?乔卿久懵逼的看着他,内心问候了萧恕八百次。
  大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好讲话的时候呢?
  “好嘞!”得到了许可的陈毅欢快应,举起手机开始找角度,“唉你俩能凑近点儿吗?”
  “不能。”乔卿久冷淡讲,“你拍不拍,不拍我走了,还上厕所呢。”
  陈毅挥挥手,“别介啊,你家应长乐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谁说我不是了?”应长乐的声音插进来,她的声线不同于这个年级女孩子的软音,是那种标准的御姐音,慵懒冷调,辨识度奇高无比。
  世上一物降一物,暗恋应长乐的迟辰同学立马出手。
  他勾住陈毅的脖子,把手机往下按,嘴里嘀咕着,“兄弟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去个厕所呗。”
  “放开老子,你特么上厕所还要人陪啊。”陈毅挣扎着,奈何迟辰身高更胜一筹,陈毅愣是没甩开。
  迟辰夹着陈毅朝外走,“走嘛走嘛,一起遛个鸟。”
  陈毅骂骂咧咧,“滚,要遛你自己遛去。”
  乔卿久耳朵里被萧恕塞了无线耳机,耳机隔音却并没有声音。
  她愣了半分钟确定对方的确不准备放声音,摘掉睨萧恕,“干嘛啊?”
  “刚刚的话题少女不宜。”萧恕收回耳机,没正型的笑笑。
  下课时间后门大敞,乔卿久跟萧恕完全不需要回头,就能感受到身后过于炙热的视线。
  乔卿久揉了揉太阳穴,垫着臂趴在桌子上,碎碎念讲,“你不转过去给围观群众个交代?”
  “你想我交代什么?”萧恕反问,“而且确定他们不是来看你双马尾的吗?”
  “我没您这热度,谢谢。”乔卿久没好气答。
  萧恕托腮,含笑轻轻揪了下她的马尾,沉声肯定讲,“是有的吧。”
  乔卿久扬手要打他,却落了个空。
  萧恕人在下一刻起身,冷冷清清地给了围观群众一个轮廓分明侧脸。
  “啪嗒”一声直接把后门锁上了。
  这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撩的围观女生春心萌动。
  无情,果然是大佬应该有的脾气。
  乔卿久依然是趴着的,手掏进书洞里,摸出来本数学习题册,做好下节课的课前准备。
  她幽怨的看着萧恕空桌子说,“你别跟我说你来学校就为了揪我马尾。”
  看来是怨气不小。
  萧恕温柔哄道,“我不是那种人,我也学习了。”
  乔卿久想说你学你大爷你学,可她苦心经营的人设不能在教室里崩掉。
  起码左上角路沉眠还在扭头围观呢。
  于是话到嘴边软下来,乔卿久友好地问,“那我们上课讲诗,你背了吗,要不要我把书借给你看看?”
  “不用。”萧恕底气十足,“不是讲《将进酒》吗?”
  “那念qiang。”乔卿久更正说,“将进酒。”
  “哦,将进酒。”萧恕改过来,悠悠道,“古来圣贤皆死尽,惟有饮者留其名?是吧?”
  “那是皆寂寞。”乔卿久叹气,“来,过来,帮我把李白棺材板按住了先。”
  “行。”萧恕干脆答,伸出骨骼分明的手在乔卿久面前晃晃,“想我怎么压,我都听你的。”
  乔卿久嗔,“你走开吧。”
  下午坐在去舞蹈附中的车上,乔卿久心血来潮,随手百度了一下“古来圣贤皆死尽”。
  毕竟学渣萧恕瞎说八道的居然非常押韵,颇带有李太白狂放不羁的感觉。
  结果发现还真是李白本人的原句。
  “皆寂寞”是宋本改的,属于后人订本改。
  乔卿久以为是萧恕瞎猫撞上死耗子,结果后来应证了,某人扮猪吃老虎比猪演得都真。
  “乔卿久之前好像也不是你们实验附中的吧?”阮惜戳了戳同桌高飞问。
  “不是啊。”高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阮惜皱着眉讲,“那为什么看起来跟萧恕很熟的样子?”
  高飞还在补抄数学大题,头都没回,“恕哥混熟了性子还行啊,谁说他脾气差了,你是对他有什么误解啊?”
  阮惜没在说话了。
  她不是实验附精英班直升上来的群体,关于萧恕的一切评价都是口耳相传听来的。
  下意识的把萧恕归咎于了人狠话不多、用拳头解决问题,冷淡多金那款纨绔二世祖。
  但阮惜仔细回想起来,似乎真的没有人理性分析过,萧恕性子究竟如何。
  虽然传闻他动手打人、视频里也是潇洒利落的打人。
  可同班同学们讨论他时,从未有恐惧和避讳。
  倒是别班完全不认识萧恕的人传的有模有样,不知道还以为萧恕是个什么混世大魔头。
  阮惜忍不住朝后多看了两眼,黑衣少年垂着眼睫看不清神情。
  唯轮廓优越出众,额头、鼻梁、下颌骨再到流畅的颈筋、喉结,没有任何一处瑕疵。
  校草级别。
  这颗草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偶尔会伸手逗弄下同桌的乔卿久。
  乔卿久气鼓鼓的锤他,萧恕也不恼怒,突兀的喉结微动,似乎还是在笑的。
  阮惜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快的加速。
  到数学老师林戎开始拿着空间几何荼毒众人,都未能平复下来。
  七月初夏,骄阳似火。
  二班朝阳面,上午闷热,教室里窗户大开,深蓝色窗帘掩不住强光。
  蝉附在梧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嘶吼,一中至今没装空调,前后四台风扇都争气投入了工作之中,仍有怕热的同学挥着薄本当扇子。
  要说萧恕同学为人公平公正,完全不搞学科歧视。
  语文课玩手机,数学课趴桌睡觉,一视同仁的态度。
  乔卿久是服气的。
  昨晚吃药睡了八个点儿,萧恕倒真不是困,可这个时间段在他平常的作息里就是用来睡觉的。
  生物钟使得他没那么精神,他朝乔卿久这边趴着,眼眸轻阖。
  萧恕眯成缝隐约能看清自家小姑娘的轮廓,校服外套被她脱下来,折好垫到身后,露出里面的贴身圆领短袖t恤,藕白纤瘦的手臂,玲珑的曲线。
  乔卿久全然不察,萧恕看的肆无忌惮。
  “唉,乔卿久。”林戎讲完一题,同学们正在低头订正。
  林戎没事做,乍眼就望见了乔卿久旁边那个趴着的人,由于叫不出名字,所以他直接喊了乔卿久。
  “照顾下你同桌啊,他这么睡能行吗?对身体多不好啊。”林戎笑呵呵的调侃。
  林戎本意是让乔卿久把人叫起来。
  没想到乔卿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从椅背上抽了自己的校服,双手摊开来,校服直接落下来,蒙罩到了萧恕头上。
  严严实实,分毫不漏。
  乔卿久还手动帮忙整理了下校服边角。
  她盖的急切,注意力集中在桌上的位子,没发现萧恕垂在桌下的左手手指动了动。
  “好了老师。”乔卿久黑眸灵动,非常无辜的说,“这样就不担心我同桌睡觉中风了,只能帮他到这里了,我尽了自己最大努力了。”
  林戎差点儿被气过去,但乔卿久的目光极为真挚,乖顺的宛若真的没听懂自己的内涵,无法发作。
  不少同学憋着笑,有甚者憋不住笑出声来。
  小姑娘们面子都薄,作为男老师不好批评的太过,尤其是乔卿久真算不上做错什么。
  没听懂老师话里有话,只能说太单纯,单纯算什么错?
  可不了乔卿久,还治不了这群小兔崽子吗!
  林戎抖抖卷子,瞪带头笑的路沉眠, “你笑什么呢,上黑板写二十九题。”
  “老师!我是无辜的啊!”路沉眠悲愤喊。
  “要不老师我来做吧?”乔卿久举起手,不好意思的笑笑。
  顺趟坐实了自己是真没听懂林戎意思。
  “不用!”林戎豪气的指着路沉眠,命令道,“快点儿的,还不如个姑娘,是不是男生啊你。”
  校服红白相间不遮光,却把萧恕偷窥的视线被全然遮挡住。
  取而代之的是清甜完全不腻人的牛奶味香味,校服被乔卿久叠靠在背后久了,还隐约沾染着点儿她的体温。
  萧恕用力嗅了几口,仿佛埋在她肩颈。
  ‘看见那个表面乖顺像白兔的小可爱了吗?切开黑得吓死你,我家的。’萧恕如是骄傲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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