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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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杨兼都打理好了,众人便准备去逍遥园参加燕饮了,杨兼抱着小包子,与二弟杨整,三弟杨瓒一并子往逍遥园去,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前面嘻嘻哈哈的声音。
  但那并非是愉悦的嬉笑声,而是嚣张的嘲笑声。
  杨整说:诶?那不是蜀国公家的幼郎主么?
  尉迟佑耆。
  自从原州行猎之后,杨兼一直没见到尉迟佑耆,虽杨兼已经对尉迟佑耆发起了拉拢的邀请,但是尉迟佑耆这个人也不知是面皮薄,还是太冷漠,总是不见人影儿,不像是宇文会那般厚脸皮,见天儿的往隋国公府跑。
  没成想今儿个却偶遇到了尉迟佑耆。
  尉迟佑耆就一个人,被四五个贵胄子弟围着,他们年岁都相仿,全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那打头的贵胄子弟,说他穿金戴银都不为过,一股子奢靡的土豪气场扑面而来,堵住尉迟佑耆的路,正哈哈大笑着嘲笑他。
  看呀,这是谁?
  这不是蜀国公家的幼公子么?
  甚么幼公子,就是一个小野种!
  正是啊,小野种!今儿个逍遥园的宴席如此格调,你这个小野种也能赴宴?怕不是宗师署发错了请柬罢!
  杨瓒蹙了蹙眉,说:是卫国公。
  卫国公,同样都是国公,和尉迟佑耆的老爹蜀国公同级,却能如此嚣张跋扈嘲笑尉迟佑耆,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
  不为旁的,因着这卫国公乃是从龙皇弟,简单来说,他是宇文邕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名唤宇文直。
  小皇帝宇文邕即位,宇文直这个亲弟弟亦是鸡犬升天,有这层血亲关系在其中,所以宇文直十足看不上蜀国公、隋国公等等这些异姓国公,而尉迟佑耆恰巧又是蜀国公府中一个妓子生下的庶子,因此宇文直更加看不上尉迟佑耆。
  跟随着宇文直的都是他的酒肉之友,仗着宇文直的身份,一个劲儿的起哄,不停的嘲笑挖苦着尉迟佑耆。
  尉迟佑耆立在当地,被他们挡住了去路,不能进入逍遥园,面子上冷清的仿佛是一潭死水,或许是因着尉迟佑耆是一路被人嘲笑长大的,所以不缺这点子嘲笑,已经见怪不怪了,压根儿不见生气,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甚至被宇文直戳着肩膀叫他小野种,尉迟佑耆的眼中也没有任何波澜。
  野种!
  小野种!杨兼是小野种!哈哈哈!
  你们不知道,杨兼他爸是变态,他妈是神经病!哈哈哈,变态神经病的儿子,小野种,小野种!
  杨兼抱着小包子,正好目睹这仗势欺人的场面,他慢慢闭了闭眼睛,这种被人围堵的场面,让杨兼回忆起了一些自己的过往。
  当年的杨兼还很懦弱,因为年纪小,无力反抗,小小的杨兼在家里被母亲打得遍体鳞伤,在外面被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大孩子围在墙角,那些人呲着黄牙,肆意的嘲笑,口水飞溅,杨兼还清晰的记得,衣衫被溅上那些嘲笑之人口水的感觉很恶心。
  小包子杨广坐在杨兼怀中,莫名感觉到杨兼抱着自己的手臂慢慢缩紧,但杨兼本人的目光却很平静,好似没有波澜。
  尉迟佑耆死鱼一样立在当地,木然的被宇文直带头嘲笑,就在此时,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正好和杨兼四目相对。
  尉迟佑耆眼中登时有些慌乱,似乎在熟悉之人面前被谩骂野种,终于让尉迟佑耆感觉到了一丝丝痛楚。
  杨兼静静的与尉迟佑耆四目相对,眼看着宇文直和那些贵胄子弟戳着尉迟佑耆的肩膀子嘲笑。
  杨整脾性最大,似乎看不过去了,说:他们欺人太甚!
  他刚要上前,杨兼却突然拦住杨整,说:二弟。
  杨整不知为何大兄要拦住自己,难道大兄怕了宇文直不成?就因着宇文直乃是小皇帝的亲弟弟?但转念一想,不对劲,大兄连权倾朝野的大冢宰宇文护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一个卫国公?
  杨兼拦住杨整,突然调头就走,转身离开,往来的方向而去。
  尉迟佑耆分明和杨兼四目相对,眼看着杨兼转头离开,不由得苦笑一声,眼神越发麻木,微微垂下头去。
  杨兼转头离开,两个弟弟跟在身后,不知他要做甚么,没想到杨兼竟然快步回了膳房,进了膳房之后,把小包子杨广放下来,弯腰从膳房的角落捡了几只生的,没有处理过的芋头,落成一座小山,放在承槃之中。
  杨瓒奇怪的说:芋?大兄,你拿这么多芋做甚么?
  杨整也是一头雾水,杨兼却挑唇一笑,说:山人自有妙计。
  他说着,让小包子跟在身边,端着装满芋头,十足沉重的木承槃大步离开膳房,往逍遥园的方向赶过去。
  果不其然,他们回到逍遥园门口之时,宇文直还在嚣张的欺凌人,那些贵胄子弟嘴里骂的没谱儿,越说越是难听,旁边还有许多人围观,但因着宇文直的身份,根本没有人敢多管闲事儿。
  杨兼端着木承槃,眼看到宇文直,并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快了脚步,大步跑过去口中没甚么诚意的说:小心小心!让一让,让一让,别撞了!
  杨兼这么说着,却手一歪,十足诚心的将木承槃一斜,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芋头全都扔在宇文直身上。
  杨广眼皮一跳,杨兼这假动作,也太真切了一些。
  宇文直嘲笑的欢心,没注意杨兼,突然看到杨兼冲上来,已然来不及躲闪,铺天盖地的芋头扔在宇文直的身上,有的砸到脑袋上,有的砸到脸上,宇文直不知那是甚么,还下意识的伸手接了一下,蹭的满手都是灰土。
  宇文直定眼一看,一地肮脏的食物,也说不上是甚么名儿,他本是贵家子弟,根本不认识芋头不芋头的。
  杨兼成功扔了宇文直满身芋头,随即啊呀一声,十足浮夸的说:对不住对不住!没拿稳,真真儿是对不住,我给你擦擦!
  杨兼说着,还用抓过芋头的手,对着宇文直的脸使劲摸了好几把。
  你做甚么!宇文直气的浑身打飐儿,使劲撇开杨兼的手,说:是你?!你这弄得甚么肮脏顽意儿!?
  杨兼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掌,拍了拍手,很随和的笑了笑,说:卫国公有所不知,兼授人主之命,准备燕饮,这些都是燕饮要用到的食材。
  宇文直嫌弃的要命,但杨兼乃是隋国公世子,嫡长子,正儿八经的世子,往后便是隋国公,宇文直虽嫌弃这些子异姓国公,但实属欺软怕硬,隋国公又手握重兵,他不好和杨兼撕开脸皮。
  再者,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杨兼这般诚恳道歉,这么多人围观,倘或宇文直揪着不放,脸皮也不好看。
  宇文直只得作罢,打算继续欺压软柿子尉迟佑耆撒气,但是下一刻,不知为何,宇文直只觉得自己手痒、脸也痒,只要是露出来的皮肤都异常的发痒,而且不是错觉,愈来愈痒。
  怎么怎么这么痒?哎呦喂嘶怎么回事儿!?
  宇文直立刻挠起来,先是抓手背,又是抓手心,然后去抓脸,摸了脖子也觉得痒,哪哪都痒,痒的恨不能跳起来,脸皮瞬间给抓红了。
  杨兼了然一笑,宇文直不知为甚么,杨兼能不知道么?说起这个芋头,它和山药一样,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有粘液,很多人接触过生芋头和山药之后,都会发痒,而且不少人对芋头和山药还过敏,痒的便更加过分。
  杨兼恰好是那个对芋头和山药不敏感之人,每次处理芋头山药都不怎么痒,若是手痒,一会子也就过去了,但是宇文直便不一样了。
  宇文直这细皮嫩肉的,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杨兼兜了一大盘子的芋头在他身上,露出来的手背、脖子和脸,全都无法幸免,杨兼还犯坏,故意给他呼噜了两把脸,旁人还以为杨兼只是想把灰土呼噜到宇文直的脸上,岂知道杨兼的心肠更黑。
  看来宇文直正好对芋头的粘液过敏严重,痒的他不行,大庭广众之下,扭来扭去,多动症一样挠着,越是挠越是痒,手痒的地方碰到了其他皮肤,其他皮肤也跟着痒起来,就跟中了邪魔一样,完全魔怔了。
  卫国公!卫国公您这是怎么了?
  别挠了!快别挠了,都见血了,这是要破相啊!
  痒啊,这么这么痒!
  快!快去找小医!!
  宇文直的狐朋狗友登时慌张起来,手忙脚乱的搀扶着宇文直离开,他们一碰宇文直,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自己也跟着痒起来。
  哎呦,我怎么也痒?!
  糟了,咱们怕是中邪了罢!
  好痒啊,哎呦好痒
  那些人慌乱的互相搀扶,踉踉跄跄跑去找医官,尉迟佑耆全程不知甚么情况,一脸迷茫的呆愣在原地,那满脸的冷漠卸去,反而多了一丝少年气息,嘴巴张着,保持着吃惊纳罕的表情,久久不能回神。
  杨兼拍拍手,看着宇文直等人落荒而逃,这才幽幽一笑,说:想顽?怕你顽不起。
  杨整这才明白,原来大兄有后招,而且兵不血刃,这般轻松便解决了宇文直,也没造成甚么不必要的骚动,对杨兼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杨瓒好似被触动了机括,捂着肚子笑起来,说:你们你们看到宇文直那样子了么,真真儿可笑
  杨兼眼皮一跳,不知三弟原来笑点如此诡异,杨整则是挠头说:三弟可能早就看卫国公不顺眼了。
  卫国公宇文直仗着自己乃是皇弟,因此一直欺善怕恶,杨瓒此人最是迂腐,因此也最是看不起宇文直,但是碍于宇文直的身份,没法子教训宇文直,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小包子杨广非常是时候的拍马屁,拍着小肉手,一蹦一蹦的说:父父好棒!父父腻害!
  杨兼看到小包子卖萌,立刻便想抱抱小包子,揉揉他的小肉脸,杨广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使劲摇手,说:父父!净手!
  杨兼险些忘了,自己手上还有芋头的粘液,倘或碰到了小包子,便宜儿子这小嫩脸,绝对会过敏的。
  杨兼解决完了宇文直,准备找个地方洗洗手,尉迟佑耆便跟了上来,小哑巴一样跟在身后,也不出声,亦步亦趋,好像影子一样,如影随形,旁人若看到,恐怕还以为尉迟佑耆是来寻仇的。
  等杨兼洗了手,擦干净,尉迟佑耆这才纠结再三,突然没头没尾的说:我我能到世子府上,借住几天么?
  尉迟佑耆一开口,竟然不是感谢,反而要去隋国公府借住。
  杨兼听了,却没有任何意外,笑了笑。就如同他说的,尉迟佑耆这个人从小缺爱,因着身份的缘故,没体会过甚么亲情,总是被人欺负,长大了便愈发的冷漠起来。尉迟佑耆不是道谢,反而开口想让杨兼收留,能让尉迟佑耆这么倔的人开口请求,说明尉迟佑耆的心防已然卸去了。
  杨兼很自然的说:早就说过了,随时恭候。
  尉迟佑耆低着头,声音很轻很轻,说:多谢。
  杨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谢甚么?走罢。
  杨兼成功的拉拢了蜀国公的幼公子尉迟佑耆,众人一并子往逍遥园去,刚走进逍遥园,就遇到了大冢宰宇文护,不用多说,主膳下大夫李安巴结在宇文护身边,笑的满脸是褶,不停谄媚着。
  宇文护眼看到杨兼走进来,便挥了挥手,让李安退下,主动来到杨兼面前,说:怎么,世侄,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服软儿么?突厥燕饮在即,若是无法完成阿史那国女的难题,这丢的可不只是世侄你一个人的颜面。丢失了我大周的国体,你以为
  宇文护说到这里,微微前倾身子,在杨兼耳边轻笑说:隋国公府能逃得掉?到时候触怒了天威,怕是老夫也救不得世侄啊。年轻人不服输是好的,但末了下不来台,面子到底不好看。
  杨兼不以为然,回视一笑,学着宇文护的动作,也在宇文护耳边低声说:大冢宰多虑了,兼好不好看,一会子看过才知道。
  杨兼说罢,对宇文护恭敬的拱手作礼,一点子刺儿都挑不出来,施施然走人。
  逍遥园的燕饮异常壮观,小皇帝宇文邕出席宴席,突厥使者并着阿史那国女恭敬的献上方物,燕饮很快便开始了。
  阿史那国女踏步在燕饮席间,笑眯眯的说:人主,不知道阿史那日前所说的浆饮,可有眉目了?
  别看阿史那年纪还小,但聪明伶俐,说话头头是道儿,又说:大周人才济济,想必阿史那这点子小小的要求,大周的才俊们也不会放在眼中罢!
  宇文邕笑了笑,说:阿史那国女不必心急,浆饮已有眉目,寡人将此事交给了隋国公世子,也便是我大周的主膳中大夫世子,还请将浆饮端出来,让突厥的使团们品尝品尝。
  杨兼早就做好了准备,立刻让人将甜奶茶和咸奶茶端了出来,每人一份,甜奶茶注在晶莹剔透的水精杯中,芋泥蹭在杯壁上,被逍遥园犹如白昼的灯火一打,熠熠生辉,犹如天上的银河,绚烂无比。而这个咸奶茶装在特制的小锅子里,用料十足丰富,一打开盖子,登时冒出阵阵的喷香,说不出来的诱人。
  杨兼施施然站起来,拱手对众人说:阿史那国女所提之要求,浆饮既要可以咸口饮用,也要可以甜口饮用,此浆饮正好一甜一咸,还请阿史那国女与突厥使团品鉴。
  阿史那国女一眼便看到了杨兼,她在膳房早就见过了杨兼,当时还拿了两只伴手礼芋头走,阿史那不知道杨兼便是隋国公世子,还以为他是一个卑微的膳夫,如今一见,杨兼已经换上了世子的衣袍,在灯火的烘托下,简直判若谪仙!
  阿史那瞪着眼睛,一脸吃惊,那是又惊又喜,还未品尝奶茶,已经蹦着脚的说:鸭!是你!
  她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有些奇怪,隋国公世子甚么时候与阿史那国女暗通沟渠了?
  杨兼只是微笑,说:请阿史那国女品鉴。
  阿史那国女早就见过了杨兼,杨兼又是给她打水擦脸,又是给她蒸芋头食,阿史那国女初来乍到,年纪又小,对杨兼早有好感,此时滤镜恨不能有两米厚,奶茶尝都没尝,立刻说:好喝好喝!
  宇文护本稳操胜券,没成想情况急转而下,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主膳下大夫李安,李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额头滑下冷汗,抬起袖袍来偷偷擦了擦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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