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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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宪不声不响的坐在宴席间,看着众人尔虞我诈的过招,没成想突然被杨兼点了名字,有些吃惊的看向杨兼。
  杨兼举荐了齐国公宇文宪,谁都知道,如果谁能拿下与突厥的盟约,那便是天大的功臣,而且与突厥会盟,还能与阿史那国女多多相处,说不定顺带便成为了乘龙快婿。宇文直本想一口吞下个胖子,哪知道杨兼却出来捣乱。
  宇文护瞥眼看了一眼杨兼,唇角挑了挑,他正愁这天大的好事儿落在了宇文直的头上,这会儿杨兼开口,宇文护怎么能不跟上呢?立刻笑着说:是了,人主、太后,齐国公素来沉稳,对付狡诈多端的突厥之人,必然更加得心应手。
  杨兼举荐,宇文护顺水推舟,宇文直眼下墙倒众人推,就连亲兄长宇文邕也不看好他,便点点头,说:如此,五弟,你就辛苦一些,明日往馆驿多走几趟,早日将联盟突厥之事谈妥。
  宇文宪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果然是不争不抢的类型,听到这里,这才恭敬的起身作礼,说:是,人主。
  一场家宴,太后欢心的厉害,奖赏了小包子杨广很多好顽意,杨兼得了一个肥差,可谓是收获颇丰。
  燕饮结束之后,天色已经微微发沉,杨兼准备带着儿子去公车署坐了辎车回府。
  杨兼领着小包子进了公车署,一眼便看到了齐国公宇文宪。宇文宪也正要出宫,他一身朴素的袍子,身边也没带多少亲随仆役,简朴的厉害。
  杨兼看到宇文宪,面带微笑上前搭讪,他方才举荐了宇文宪,这会子如果能再接再厉,绝对能和宇文宪打好干系。
  当真不是杨兼吹牛,杨兼儿时过的很苦,所以天生早熟的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况且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杨兼又天生一副温柔多情的俊美脸面,谁看见了心情不好?
  杨兼走过去,笑着说:齐国公,要出宫去了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典型的搭讪开场白。
  齐国公宇文宪看到杨兼,也不知是不是杨兼的错觉,总觉得宇文宪的表情稍微僵硬了一下,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杨兼不信这个邪,再接再厉,更加温柔亲和的说:方才燕饮之上,兼见齐国公十足喜爱龟苓膏这位小食儿,兼这里有个食方,倘或齐国公不弃,拿回府中,让膳夫们按照烹制便可。
  杨兼说着,把怀中的食谱拿出来,递给宇文宪。
  宇文宪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的抬手接过食谱,低声说:多谢。
  杨兼说:齐国公太客气了。
  杨兼说完,竟然
  竟然冷场了。
  宇文宪凝视着杨兼的脸面,那表情本就古古怪怪的,眼下更加古怪了,手中捏着龟苓膏的食谱,沉默了好一阵子,开口似乎想要说甚么,不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多说,拱手道别:时辰晚了,我便先告辞了。
  说罢,登上辎车,骑奴赶车,很快离开公车署,出宫去了。
  杨兼眼看着宇文宪离开,头一次感觉踢到了铁板,低头对小包子杨广说:儿啊,父父脸上沾了甚么奇怪的东西没有?
  杨广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了看杨兼的面目,没有沾染任何污物,面目温柔和善,俊美的不像样子,天生一副多情的模样,更和面目可憎没有半子干系。
  齐国公的举动,当真令人万分狐疑
  杨兼当即收起狐疑,也不管了,带着小包子回了隋国公府。
  他刚一进府们,便看到有人在等自己,杨整和杨瓒偷偷摸摸的藏在暗处,一点子也不像是隋国公宁国府的郎主,反而像是潜入府中偷东西的小贼。
  二人见到杨兼和小包子回来,便说:二兄,你可回来了。
  杨兼笑了笑,说:太后宠爱你们小侄儿,怎么也不肯放手,耽搁了一些时候。
  杨广一声姊姊,可把太后给笑死了,怎么爱见小包子都不行,留了很长时间才放人。
  杨瓒说:我们还以为大兄你不记得今晚的计划了呢。
  是了,计划
  昏暗的月色之中,杨兼挑唇一笑,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么有趣儿的计划,又怎么可能忘记呢?
  杨整低声说:大兄,尉迟已经在膳房后门接应了。
  他说着,递给杨兼一个小包袱,杨兼拆开小包袱一看,里面包的是一件衣裳,中官的衣裳,用大白话说太监的衣裳。
  今日杨兼去宫中赴宴,其实还挺忙碌,晚上要赶场。不为别的,这段时间他们冷落了兰陵王高长恭,把高长恭扔在偏院的小舍中,一直没有再见面儿。
  冷落了这么长时日,高长恭已经足够狐疑了,恐怕每日里不需要用膳,光吃疑问就顶饱了。
  眼下正好是时机,杨兼便打算按照之前所说的,反正高长恭也不会归顺,就放他全须全影的离开,回到北齐的邺城去。他们安排了尉迟佑耆接应,尉迟佑耆已经打点好了京兆城门,今日晚上,只要高长恭装扮成中官模样,尉迟佑耆便能带着高长恭离开京兆长安。
  杨兼拎着小包袱,说:走,咱们送送老四,好歹兄弟一场,怎么也要送送小四儿。
  杨瓒:这话儿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吉利呢?
  众人半夜三更的,偷偷摸摸来到隋国公府的偏僻小院儿,这会子高长恭已经睡下了,他前些日子还惊魂甫定,不知道杨兼又要用甚么下三滥的法子折磨自己,但是等了好几日,等的都麻木了,也不见杨兼的人影。
  这日高长恭已经洗漱完毕,除了外衫,只着中衣躺在床上,左右无事,便准备睡了,突听嘭一声,舍门突然被踹开。
  是了,踹开。
  杨兼大马金刀的从外面走进来,一脚踹开门,悠闲的摇着腰扇,施施然走进来,就他那两步走,旁人看了都要以为他是来逛窑子的。
  高长恭没成想杨兼突然来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立刻翻身而起,动作十足凌厉,抓过搭在旁边屏风上的外衫,快速披在身上穿上,仿佛生怕杨兼耍无赖一般。
  眯眼厉声说:你来做甚么?
  杨兼走进来,也不多话,嘭!一声,将手中的小包袱扔在高长恭的床上,月色泄露在杨兼的面容上,将他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唇角微微一挑,杨兼十足纨绔姿仪,幽幽的说了三个字:脱衣裳。
  第31章 杨兼挂帅出征
  脱
  高长恭瞪着杨兼, 仿佛杨兼是一个恶鬼,不,倘或杨兼只是一个恶鬼,那么还亲和一些, 杨兼不但是一个恶鬼, 他还是一个恶霸!
  高长恭戒备的说:你做甚么!?
  儿子和弟弟们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心想着杨兼一定是故意招惹高长恭的。
  杨兼笑起来, 摆着腰扇说:这位大王,你在想甚么呢?让你脱衣服,换上中官的衣裳,好送你出长安。
  杨兼说着,手腕一动,腰扇挑开小包袱,果不其然,露出里面中官的衣裳。
  高长恭一阵吃惊,瞪着那中官的衣裳, 过了半天,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语言, 说:你你要送我出长安?
  杨兼点点头, 说:正是如此。
  高长恭更是狐疑, 戒备的盯着他们,根本不去碰散在地上的小包袱, 似乎生怕那小包袱, 或者生怕那中官的衣裳有什么陷阱,只要一碰, 定然万劫不复!
  高长恭冷笑一声, 说:你会有这般好心?
  杨兼摇摇头, 说:的确,这可不是好心。
  他自己都承认了,高长恭更觉得杨兼是来戏弄自己的,却听杨兼说:你是东方的齐人,而我是大周之人,咱们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倘或我放你走,便不是好心,而是傻心。
  高长恭越发确信了,杨兼是来戏弄自己的,他自己都承认了。
  杨兼却话锋一转,幽幽笑着说:但你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初出茅庐便能伤了我阿爷和二弟,倘或真叫你死在大周地界,兼这心里头,当真还有些个心疼呢。
  杨兼的笑容半真半假,笑得高长恭头皮发麻,继续说:勿言废话,现在便换衣裳,外面有人接应,已经打点好了京兆城门,今夜便能出城,走不走由你。
  末了,又没正形儿的开玩笑,说:你倘或不舍得为兄,留下来也行。
  高长恭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杨兼,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甚么破绽来,狐疑的说:你当真放我离开?
  杨兼一笑,说:你留在我家里,也不归顺,浪费我们家口粮,怎么,还吃别人家口粮上瘾了?这死乞白赖的不肯走?哦是了,你恐怕真是舍不得为兄罢?
  高长恭冷声说:你们背过去,我换衣裳。
  杨兼摇摇头说:这贵胄,就是讲究,行行,我们背过去。
  众人背过身去,等着高长恭换上中官的衣裳,他本已经就寝了,正好套上中官的衣裳,一阵窸窸窣窣之声,很快穿戴整齐。
  杨兼转头一看,挑眉说:这么俊俏的中官,啧啧,就算是个中官也太惹眼了一眼,不过无妨,大兄早有准备。
  说罢,向高长恭招了招手,示意高长恭跟上去,一瞬间初出茅庐,不畏生死的高长恭,突然双腿发沉,竟是有点子不敢跟上杨兼的步伐,总觉得自己跟上了杨兼的步伐,那并不是大胆无畏,可是自投罗网!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高长恭也只好硬着皮跟上了。
  众人离开了偏院的小舍,一路前行,很快绕到了隋国公府的膳房附近,这后面有个小门,是专门供膳夫仆役出入的,每日里也会在这里运送需要的食材,晚上便运送泔水。
  上次高长恭伪装成了仆役,便想要从这个小门混出去,不过一眼就被杨兼发现了,没能走成,没成想这会子,杨兼又把他带到了这里,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他们刚一到小门附近,便看到一个身材纤细的黑影,高长恭戒备异常,那黑影却主动迎上来,低声说:世子。
  原是尉迟佑耆!
  杨兼要送高长恭离开,尉迟佑耆武艺出众,又是蜀国公家的小郎主,到底有些人脉,杨兼便托付了尉迟佑耆,护送高长恭离开京兆,务必全须全影的把高长恭送走。
  尉迟佑耆因着受了杨兼的恩惠,所以一口答应下来,完全没有推辞,那架势,大有刀山火海也去得的气场。
  杨兼让高长恭在门口等一会子,转身进了膳房,也不知去做甚么,很快又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两只小袋子。将其中一只交给高长恭,说:这里面是粮食,你路上用得着。
  高长恭伸手接过来,小口袋不大,但沉甸甸的很是压手,打开往里一看,果然是粮食,一堆的饼食,全都是那些便宜携带的食物,还有几块干脆面。
  高长恭在隋国公府住了不少时日,平日里杨兼并没有亏待高长恭,但凡做了小食儿,也会让人送过来给高长恭尝一尝,所以高长恭认识这干脆面,还是他最喜欢的照烧口味儿,虽高长恭也不知照烧是甚么意思。
  高长恭看到那干脆面之时,心中登时有些发麻,竟萦绕上一丝丝的感动来,十足莫名其妙。细细想来,高长恭从潼关战场重伤流落,一路混做流民来到原州,这一路上九死一生,后来落在杨兼手里,本以为再无生还机会,很可能还会被杨兼用来要挟母国。
  高长恭连自己的死法都想好了,大不了一死,绝不能拖累朝廷。然,他实在没想到,其实杨兼表面看起来讨人嫌,内地里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从未做过实质性伤害高长恭之事,平日里反而招待的周周全全。
  高长恭一想到这里,莫名心窍里有些发软,也不知是不是即将要离开这京兆长安的缘故,总觉得杨兼此人都莫名顺眼了不少。
  不等高长恭的感动蔓延到心窍的每一个位置,杨兼已经打开了另外一个小口袋,没有递给高长恭,自己伸手进去掏了两把,白皙纤长的手掌再伸出来之时,已经变得黑漆漆一团,动作飞快,在高长恭的脸上狠狠抹了两下。
  那口袋里装的竟然是膳房里烧火的黑灰,唰唰两下,快准狠的抹在高长恭的脸面上,方才还是个俊美惹眼的中官,这会子都变成了灰姑娘,偏白的肤色完全给遮盖的严严实实。
  高长恭:
  他深吸一口气,方才那一点点的感动,登时在心窍里快速震荡,土崩瓦解,四分五裂,灰飞烟灭
  杨兼把黑灰抹在高长恭的脸上,点点头,似乎甚是满意,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上还沾满了黑灰,于是揪起高长恭的中官衣裳,在上面仔仔细细的净了手,每一根手指都仔细擦干净。
  高长恭已经被杨兼无赖的举动震惊了,呆愣在原地,就任由杨兼在他身上把手擦干净,这才反应过来,狠狠一拽自己衣裳,把中官的衣袍拽过来,瞪了杨兼一眼。
  杨兼笑着说:你们看,现在便顺眼了不少罢?
  高长恭狠狠咽下这口恶气,眼下不是争辩这些琐事儿的时机,再三确认,说:你当真放我离开?
  杨兼笑着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般婆婆妈妈磨磨唧唧?
  高长恭被杨兼抢白了一顿,简直是自讨苦吃,便听杨兼笑着又说:是了,你当真是舍不得为兄罢?也是,小四儿,咱们好歹兄弟一场,为兄又如此的高大伟岸,俊美不凡,聪敏通达,你舍不得为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高长恭眼皮一跳,他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夸赞自己,而且说实在的,高大伟岸之辈,杨整还差不多,杨兼的身材并不算高大魁梧的类型。
  高长恭说:你甚么时候才能有个正形儿?
  杨兼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唰!将腰扇也收起来,回视着高长恭,说:为兄现在就很正经城门已经打典妥当,有尉迟郎主护送你,保你一路通行无阻,全须全影安安稳稳的回到邺城,时辰不早了,上路罢。
  高长恭没有再说话,眼看着杨兼不是开顽笑的,便举起手来,对杨兼微微一拱手,转头迈开大步,从膳房后面的小门离开。
  杨兼目送着高长恭离开,那高大的背影很快融入黑夜,慢慢消失,被夜色一点点吞噬,直到看不清晰
  杨兼唇角的笑容不断的扩大,轻声说:再会了老铁,咱们很快便会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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