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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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水战杨兼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多说,但还是开了口,得瑟的口吻是怎么也压不住的:论起水战,你们齐人有一个可以与墨相对抗么?今儿个你们的对手不是兼,先过了墨相这一关再说罢!
  该死竖子!!韩凤是个莽夫,性子比较粗野,听到杨兼那得瑟的口吻,瞬间便像是点燃的炮仗一样,立刻爆了,将长戟一横,怒声说:开船过去,我去会会这小子!
  不可。兰陵王抬起手来,阻拦住冲动的韩凤,说:不可鲁莽,千万不要中了周师的激将之法。如今周师拉拢了稽胡人,稽胡常年居住在这附近的山谷,无论是水军还是陆军,他们都最熟悉这里的地形,是我们不可同日而语的,况且对方如此有恃无恐,唯恐有诈,绝对不可以硬碰硬,最终反而是我们吃亏。
  韩凤这暴脾性,说:你说如何?
  兰陵王沉吟了一番,说:今日不战,暂且收兵。
  收兵?领军将军韩凤还没有说甚么,身为秘书郎的祖珽却先一步开口,说:排兵布阵已经如此,大王竟然要鸣金收兵?大王您可知道,出兵一次需要消耗多少粮草,如今不战而屈,乃是我大齐之耻辱!难不成真的如同周贼所说,大王与那周贼主将,有甚么不可告人的干系?
  兰陵王听着祖珽的质疑,面容却没甚么波动,不为旁的,正因这近些日子,高长恭一直在面临各种质疑,他从潼关前线回到邺城,被软禁了好一阵子,天子这才下令让高长恭来到前线,戴罪立功。
  面对如此质疑,兰陵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平静的看了一眼祖珽,说:对方有稽胡相助,在水面上便是如履平地,我军根本没有准备,如此贸然出兵,倘或损兵折将,难道不比出兵粮饷的损失更大?到时候秘书郎可担待的起这个责任?
  祖珽冷笑一声,他虽知道这个道理,但祖珽向来不服气武官,正巧了,这里也有一个向来不服气文官之人,那便是韩凤,韩凤此人看不起文官,他看到文官便浑身不舒服。
  如果是一个文官和一个武官争辩,别管这个武官是不是韩凤的仇敌,以前有没有嫌隙,韩凤也不会管争辩的内容,一定会帮助这个武官说话,韩凤便是如此一个人。
  在历史上,祖珽陷害落雕都督斛律光之时,很多人都碍于祖珽的权威,不敢替斛律光说情,韩凤却不然,不惜触怒威严,为斛律光争辩,但最后结果可想而知,斛律光还是死了。
  韩凤一看,立刻便帮着兰陵王,对斛律光说:主将,我也觉得今日不宜进攻,干脆鸣金收兵,咱们先回去商议对策,总有办法治了这把子周贼小儿!
  斛律光此人虽是武将,但是心思细腻,懂得兵法,而且他乃是军中主将,考虑的自然需要更加全面,他比韩凤考虑的要多很多,仔细思量下来,兰陵王所言的确在理,周师有恃无恐,还拉拢稽胡,如果贸然出兵,在水上绝对讨不到好处不说,很可能还会被埋伏。
  斛律光沉吟了一番,低沉的说:鸣金,收兵!
  将军!祖珽还想据理力争,斛律光已经说:不必多言,传令下去!
  祖珽只好依言传令,很快鸣金之声响起,排列好阵型的战船缓缓收拢,准备撤退。
  兰陵王站在甲板之上,朗声说:今日我齐军暂且收兵,希望您们周师好自为之!
  杨兼笑眯眯的趴在战船的栏杆上,很是悠闲的说:这句话,应该是兼奉送给你们的,好自为之,下次见面儿,我可不放水了啊!
  雾气弥漫,齐军的战船缓缓撤退,队形眼看着已经凌乱,渐去渐远,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一直没有说话的郝阿保突然狰狞一笑。他的面容比旁人都要清俊的多,又不是高大的类型,笑起来应该无害才是,但郝阿保一笑起来,整个人突然锐利,充斥着一股子野性难驯的错觉。
  幽幽的说:是时候了。
  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杨兼却听懂了,笑眯眯的说:对待以前的老东家,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郝阿保冷笑说:有奶就是娘,这有甚么好奇怪的。
  杨兼点点头,说:真真儿势利眼,不过兼喜欢。
  郝阿保没有再说话,突然提起手来,打了一个手势,郝阿保的士兵看到这个手势,立刻点起火烛,将整个船只全都点的灯火通明,雾气朦胧间,火烛摇起来,异常醒目。
  怎么回事?
  韩凤第一个发现了周师的异常,说:周贼怎么还点起灯来,莫不是要放河灯?
  韩凤一头雾水,但真别说,雾气朦胧间,周师的大船点起火光,一片片烛火摇曳着,竟然朦胧又梦幻。
  兰陵王眯起眼目,突然恍然大悟说:不好!
  他的话音一落,便听到啊呀的大叫声,船上的士兵突然毫无征兆的掉下水去,不只是一个士兵,接二连三的,一个接一个发出哎呀啊!的惨叫声,噗通噗通全都掉了下去。
  安陵王立刻大喝:有埋伏!全军戒备!
  原来火光并非是为了好看,而是信号,这雾气朦胧之中,点火自然是最好的信号。郝阿保事先令狼皮前去做了埋伏,他的亲信埋伏在水里,看到火光立刻行动,偷偷游到齐军的船只边上,将齐军士兵悄无声息的拉到水里。
  报!!是稽胡人!
  稽胡人在咱们船只下面,他们善于泅水,把将士们全都拉下去了!
  快!快开船!秘书郎祖珽厉声下令:开船!把这些稽胡蛮人甩掉!
  士兵落水声音此起彼伏,因着雾气越来越浓郁,视野越来越差,所以齐军士兵根本无从分辨稽胡人从哪里上船,往往刚发现了稽胡人,后背又有稽胡人爬上船来,出其不意,直接将齐军士兵拽下水去。
  齐军士兵哪里有常年居住在山谷的稽胡人擅长泅水,一落入水中,根本没了抵抗能力。
  开船!开船啊!祖珽怒吼着,却听士兵慌张回禀:不好了!不好了!开不了船。
  为甚么!?祖珽怒问。
  士兵回禀说:稽胡人太过狡猾,他们开了小船,用钩拒将咱们的大船拉住了!
  据说钩拒是三国时期诸葛亮发明的一种水军作战的武器,好像长戟一样,但是头上有钩子。舟师作战的时候,如果敌军要前进就用钩拒抵在敌船之上,把敌船推开,如果敌军要逃跑,就用钩拒勾在船只身上,把船只拉回来,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
  不止如此,多个钩拒勾在船身上,还可以直接将船只粉碎,简直就是舟师作战的外挂武器,无往不利。
  郝阿保给他的士兵们配备的兵器便是钩拒,士兵们为了潜伏,划的都是小船,比不得齐军的大船,但是如此多的小船围拢过来,钩拒勾住了齐军大船,大船一时间竟然无法开动起来,被稽胡人固定在了水中间。
  齐军那么多条大船,但将领们都在一条船上,郝阿保吩咐过了,只要围困主将大船,其他船只一概不管,如此一来,齐军主将的大船和其他船只便分了开来,而且越分越远,眼看孤立无援。
  祖珽气急败坏的跺脚,大声说:莽夫坏事儿!!我就说不能退兵,你们看看!
  谁是莽夫!?韩凤第一个不答应,一把揪住祖珽的衣领子,说:臭瞎子,你再说一遍!
  退兵是兰陵王、韩凤和斛律光三个人一致同意的,但是谁也没想到,杨兼竟然如此不要脸,说好了不打,转头竟然偷袭他们,不过仔细一想,杨兼确实也没说不打
  兰陵王拦住韩凤,说:韩将军,稍安勿躁,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韩凤狠狠一把扔开祖珽,咚!祖珽直接坐了一个大屁墩儿,跌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他们内讧之时,突听一阵轻笑声传来,原是杨兼的船只已经跟了上来,不同于齐军的凌乱,周师的水军是层层递进,慢慢推进,排着阵法开过来的,一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模样。
  杨兼朗声说:小四儿,为兄说过了,再见面可不放水啊,没成想这么快便见面了!
  他说着,对士兵下令:勾住他们的船只,勾稳点,全都抓起来,一个不漏。
  兰陵王一听,杨兼野心勃勃,今日竟然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安得这等好心!
  嗤兰陵王当即抽出佩剑,说:劳烦老将军指挥,长恭为老将军拖住周师。
  斛律光点点头,说:千万当心!
  兰陵王不说废话,立刻踏着搭在船只上的钩拒,动作灵敏直接窜到周师的船上。
  兰陵王单枪匹马闪过来,周师的士兵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微微有些后退,就在此时,郝阿保已经耍开自己的两只大斧头,说:来得好,我去会会他!
  郝阿保说着,直冲兰陵王而去,别看他身材不如何高大,但是加上那两只大板斧,气势一下子就提了上去,一旁的狼皮说:主公,我来助你!
  狼皮也加入了战圈,二对一打兰陵王。
  杨兼看他们缠斗起来,立刻后退两步,也不碍事儿,也不逞强,好像在看说相声,抻着脖子说:保保,你们二打一已经占尽了上风,可别输了,输了丢人!
  郝阿保气急败坏,抽空恶狠狠地说:谁是保保!别叫的如此恶心人!
  又道:我呸!我郝阿保会输?你就等着我削了他的脑袋,给你泡酒喝罢!
  韩凤本就是个武人,看到旁人打架,手心儿都痒痒,这会子眼看着兰陵王深入敌群,自己也闲不住,握住长戟,说:我也去帮忙!
  斛律光眼看着那边战圈胶着,虽然兰陵王一打二不落下风,但时间一长体力必然跟不上他们的车轮战术,到时候得不偿失,便说:快去!托住他们,千万不要恋战!
  韩凤当即也顺着钩拒跃到周师的战船之上,便要加入战圈。宇文会却冷笑一声,横刀在跟前,笑着说:小崽子,你的对手在这里呢,先打得过阿爷我再说罢!
  宇文会乃是骠骑大将军,统领四千兵马,武艺高强不在话下,而且身材高大又魁梧,一站出来妥妥的将军之风,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宇文会很快和韩凤缠斗在一起,杨广却背着小肉手,岿然不动的站在战圈的外围,一点子没有小孩儿的惧怕,反而老神在在,气场镇定的说:宇文会要输。
  要输?杨兼挑眉说:宇文会打不过韩凤?
  杨兼虽然知道历史,但是如此细节的事情,他便不知道了,宇文会与韩凤身材都差不多,全都属于高大的类型,加之宇文会的气场十足,杨兼还真是信了他的邪。
  杨广奶里奶气的话音一落,嗤一声,韩凤的脸上登时多了一条血痕,刀口很深,险些被毁了容,怎么看都是宇文会占尽了上风,哪里会输?
  但是下一刻,哪知道韩凤却是虚晃一枪,以退为进,故意放水,宇文会得了便宜,还以为韩凤根本没有甚么斤两,乘胜追击,反而露出了破绽,韩凤唇角挂起狰狞笑意,嘶声力竭的大吼一声,长戟横扫,当!!如果不是宇文会及时反应,后退用刀挡格,宇文会的整条手臂险些被韩凤给砍下来。
  杨广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韩凤是典型的不要命,宇文会不是他的对手。
  宇文会此人,也不是武艺不好,但是缺乏思虑,韩凤又常常以性命相博,宇文会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杨兼说:那谁是他的对手?
  杨广回过头来,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位置,杨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然是宇文胄!
  宇文胄虽身材高大,比他弟弟宇文会还要高一些,但给人的感觉是个斯文人,讲道理的人,完全没想到,宇文胄的武艺竟然在宇文会之上。
  杨兼微微蹙眉,说:但是宇文胄有伤在身,如今上阵,还是太过勉强。
  杨广点点头,说:还有一人。
  是谁?
  杨兼说到这里,便听到当!!一声,宇文会的大刀竟然脱手而出,被戟头直接挑飞出去,剁!直接冲着杨兼面门而来。杨广反应很快,别看他个头小,但是动作异常灵敏,一把拉住杨兼,向后后退五六步,快速闪过。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后排冲出,唰!一声拔出插在甲板上的大刀,冲向韩凤。
  那人没有穿介胄,竟是一身长袍,看来并非挂帅将军,而是在军中担任文职之人,定眼一看
  齐国公竟然是齐国公宇文宪。
  杨兼读过历史,他知道宇文宪此人能文能武,虽然看起来斯文儒雅,但其实是个儒将,在攻打北齐的战役之中,大军落败,士兵不敢迎战,宇文宪带兵奋力阻击,与他一同出兵的将军们战亡的战亡,战败的战败,只有宇文宪浴血杀出,挽救了北周的尊严。
  不过这一路上,宇文宪只是个监军,根本没有真刀真枪的打过仗,也从来不出手,杨兼几乎要忽略他是一个武将的事实。
  宇文宪抽出大刀,直冲韩凤面门,韩凤脸上挂着血,眼珠子赤红,哈哈大笑,仿佛一个狂人,大吼着:来得好!!说着,也直迎而上。
  杨广拉着杨兼退开之后,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背着手微微颔首,说:就是齐国公了。
  他说着,似乎想要统观大局,但是个头太矮,影响视线,不动声色的踮起小脚丫来,还把肉嘟嘟的小脖子抻长了一点点。
  杨兼轻笑一声,说:儿子,要不要父父抱着你看?
  杨广面容一僵,冷冷一哼,说:不必。
  他说着,果然不愧是一朝君主,聪明的厉害,颠颠颠跑到箱子旁边,手脚并用的扭着小屁股爬上去,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这会子便看的清清楚楚了。
  杨广统观全局,点头说:齐军已经大乱,咱们的目的达到了,接下齐军整顿队伍,势必要回击,我们反而讨不到好处,可以下令退兵了。
  杨兼点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齐军那么多能人坐镇,虽然他们偷袭成功,但是有斛律光发号施令,齐军很快便会整顿好,到时候便是硬碰硬的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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